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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   我料准了事发之后她会来找我,但是却没料到自己会被眼泪淹没掉,也没有想到她会把胤祯的福晋完颜氏也一起拉过来。兆佳氏意欲何为?
      “别再哭了!”我头疼地揉揉眉心。这个女人,一个时辰前来找我,一个时辰后竟还是一句话未说,只是使劲地哭。
      “格格,你救救我家爷吧。”她哽咽。
      “我只是个未婚生子的□□,皇上怎么听进我这样的人说的话?”这是当初从兆佳氏口中传出来的话语,今天我一字不漏地还给她。
      她一僵。“格格,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您看在您和我家爷以往的情分上救救他吧。养蜂夹道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与他的情分自是不用你来提醒。”我直言。“我们都是皇上的下人,他决定了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
      “我家爷是冤枉的!那些太子的人,爷根本就不认识。”
      “是冤了,可是冤得合情合理。”我站起身。“皇上也相信胤祥冤了,可是没有人能证明他被冤。若人人都说自己被冤而免于刑罚,那国法何在?”
      “可是爷他……”
      “其实你不用来这里求我,我并不想见到你。胤祥那边不用任何人说我都会先打点好,他在养蜂夹道吃不了什么苦,若讲失了自由,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这次的事情触了皇上的大禁忌。”我一边说一边迎视上完颜氏打量的目光。
      “爷他怎受得了那种苦……”她继续抹眼泪。
      我冷笑。“福晋倒是小看了胤祥。若你是怕胤祥在里头没有人帮着照顾生活起居,那你放心,我会求皇阿玛把你送进去。”
      兆佳氏一下子白了脸色。“我现在有身孕……”
      “哪有那样的道理?犯了大忌讳还想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想继续在府里陪着你?”我说中的兆佳氏的心事。“若是你以为我连这个都能替你办成,那你也真是太看得起我,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接着说。“我会求皇阿玛让你生产完再进去的。府里你也不用担心,有侧福晋几人看着,你也不必担心会停奉,我会安排。”
      我不喜欢兆佳氏,但是胤祥现在宠她,可见在胤祥面前她是有可人的一面的。十年的拘禁,希望这个在胤祥面前表现可人的女人能陪他一起度过,希望这样日子可以短一些……
      养蜂夹道那边,我也派了几个利索的奴才过去,还让“一痕沙”北京部的人每月送银子和生活用品过去。我已经让他们按照胤祥平日的喜好打点了,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其他基本上和以往的生活没有变化。
      可是真正折磨胤祥的确恰恰是没有自由。曾经来去如风不受拘束的十三阿哥,能否忍受拘谨十年的生活……
      拘禁皇子的事情是交给胤祯的,所以这些事情我都能瞒着康熙偷偷完成。而胤祯那边,几言哀求,枕边声声吴侬软语,此时无关夺嫡成败,而且陷害了胤祥,他心中本就有些不安,于是这事胤祯也便干脆地应了下来。
      胤祥,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要看你自己了……
      陪着脸色苍白的兆佳氏离开,没过半晌完颜氏竟又只身回来了。
      她是想跟我讲胤祯的事情。
      与曾经兆佳氏找我的感觉不同,这次就像原配找到了丈夫宠爱的二奶一般,我第一次忐忑起来。
      我装做若无其事地品着冲泡好的功夫茶。
      “我都忘了府里的女人有多久没见到爷了。”完颜氏低头轻声呢喃着,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十分悦耳。“去年年关开始,他每隔几天就会彻夜不归一次,就算回来,也只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我静静地喝着茶,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格格住在宫中,见到爷的机会比我们多,请您……”她顿住,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倒是来向我讨人来了。这个女人比兆佳氏聪明,而我一向不软不吃硬,明知道她用哀兵政策,但我仍旧愧疚起来。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怎么管得了呢?”
      我不想帮她!在这一点上,我和所有女人一样都是自私的。我不会去干涉胤祯在家里会去睡哪个女人,我不想去知道这些事情,我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因为我会很在意很在意。可是如果胤祯除了我没有其他任何女人,我也绝对不会劝他说,你不能都冷落了你的女人们,你还是要找时间回去睡她们。
      我不会!我没那么豁达,没那么伟大!
      “格格……”完颜氏欲言又止,面色有一丝难堪。
      我端起茶杯用以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格格您该知道,爷他只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自四十六年开始,爷就再也没有子嗣降生了,这对皇子来说……”
      又是关于子嗣的问题!我皱眉。“福晋,你对我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那我就直说了。”见旁敲侧击想让我松口都不行,完颜氏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爷彻夜不归是因为和格格在一起,来来去去是爷的私事,我们院里的女人管不了也不敢管,爷得偿心中所愿我也很替爷开心,但是……”
      “四十六年到五十一年之间的五年我并没有和胤祯像现在这样在一起,那五年你们干什么去了?”把没有子嗣的责任加在我头上,我可不担!
      我一句话让完颜氏把准备好的所有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事后,胤祯不知道听何人说起完颜氏来找过我的事情,好像回家大发了一顿脾气。
      原本我想自己跟他说,就是不想他回家乱发脾气的。不过算了,反正我在很多人眼里都已经是魅惑她们丈夫的狐狸精了,再多一条罪名也没有关系。
      就是胤祯,他好似怕我生气一般,陪笑着讨好了我好多天——我倒是万分地肯定了,胤祯他是个“妻管严”。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康熙六旬万寿节,举行千叟宴,此为千叟宴之创始。早在去年四月康熙就诏明年六旬万寿,开恩科,二月特行乡试,八月会试。
      同月皇二十二子胤祜生,母为庶妃赫图氏。弘历有了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半的皇叔。
      “妈咪……”弘历坐在我腿上,肉肉的小手玩弄着平摊在书桌上的《论语》。
      “宝宝想学?”我亲亲他柔嫩的脸颊,这细致温和的触感是我的最爱。
      “妈咪,书书。”
      “书在这里啊。”我将书递到他的手上。
      “书书!”弘历歪头再说了一次。
      “宝宝,妈咪知道……”
      “呵呵……”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我转头。原来是胤祯。怪不得弘历老是“书”个不停。“我还以为宝宝要书呢,原来是说你这个叔叔啊。”
      “不就是我这个叔叔咯。”胤祯上前把我圈在怀里。“弘历想我,你这个额娘该是更想我了吧?”
      “这是在宫里呢。”我闪开。
      “又有什么关系。”胤祯不悦地收回手。“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我浅笑,摇头。
      气温舒适的午后,我微笑着看着胤祯逗弄弘历的样子。这该会是我生命中最平静幸福的几年了。
      康熙五十四年十一月,废太子胤礽以矾水作书,嘱大臣普奇推举自己为大将军,后事发,普奇获罪。
      雍亲王淡出权利的争斗冷眼旁观,而康熙一直在极力打压皇太子党和皇八子党。皇太子党打压了一回,当然就立马轮到皇八子党了,是年,康熙下令停给皇八子胤禩爵俸。
      康熙五十五年,我有了必须要离开的理由。
      我怀孕了。
      这件事情让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我和胤祯终于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忧的是,我们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我是拼了命都要把他生下来的。可是,此时正处于众皇子夺嫡的关键时期,这个孩子……
      所以我必须要先离开一段时间。彼时宝宝已经六岁,我真舍不得离开他那么久。
      十一月,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这个我的离开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理由。我告诉康熙我要亲自去四川盯着,而早年被准噶尔部弄得十分头疼的康熙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我。
      “妈咪,你要离开很久吗?”宝宝坐在书桌前写字,写到一半转过头来问我。
      “妈咪要去一段时间。”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他身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已经四个月大,再过几天就快藏不住了,所以我必须要尽早离开。“宝宝会想妈咪吗?”
      宝宝点头。“我会好好跟着皇爷爷学写字,跟十四叔学骑射的。”
      “乖宝宝!”我亲亲宝宝的脸颊。
      “别!”他不高兴地推开我。“妈咪,我已经六岁了,往后你管我叫弘历不成吗?”
      “就算你六十岁,你还是妈咪的宝宝。”
      宝宝的成熟异于其他孩子,也许这跟长期养在康熙身边有关。他对于我和胤祯还有他阿玛的事情好像很能理解的样子。他从不曾问我,为什么他不能呆在他阿玛身边,为什么我和胤祯在一起。
      许是父子天性,宝宝和胤禛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父子俩却异常亲密。但他也很亲胤祯,这让我吊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下来。将来胤禛继位,若我不幸已经走了,至少还有宝宝可以帮我保护胤祯。
      “妈咪,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偶尔去圆明园吗?”宝宝抬头问我。“我想妈咪的时候,去看看年氏就可以了。”
      康熙五十三年,年氏入四爷府,因为专宠很了长一段时间而被众人知晓。我一直以为年氏受宠和她的兄长年羹尧有一点关系,但大部分还是她本人得到了胤禛的喜爱。但当我见到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年妃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
      那是在康熙的一次家宴上。我看着那张与我六分相像的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她见到我也着实愣了好久,但回过神来之后便红了眼眶。
      “好。”我摸摸宝宝的头。
      “妈咪。”
      “嗯?”
      “妈咪肚子里的宝宝是十四叔的吗?”
      我僵住。宝宝他怎么会知道?
      “我很高兴我有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妈咪。”宝宝仰头亲亲我。“妈咪要离开是为了保护小宝宝吗?妈咪放心,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帮妈咪一起保护他的!”
      我惊讶之余只能紧紧地抱住宝宝。弘历,是上天赐予我的最美丽的礼物。
      “宝宝,妈咪会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我真不想让你和孩子离我那么远,若惜,我想看着他出生……”胤祯抱着我耍着小性子。这个已经三十岁了的大男人,在我身边仍旧想个小孩子一般。
      我怀孕,最欣喜若狂的莫过于胤祯,但是想到要和我分开那么久,他又郁闷了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拉着他的手覆在我微微突起的肚子上。“他的到来让我们期待了五年,胤祯,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臭小孩!居然害阿玛要和你额娘分开那么长的时间。”胤祯孩子气地拍了我的肚子一下,力道却极轻极轻。
      “你还是可以来看我,反正偷跑出京你不是第一次干了。”我取笑他。
      “可是不能一直呆在你身边,一直看着孩子长大,一起和你分享孩子在你肚子里慢慢成长一切,若惜,我多想参与整个过程。”
      “那……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一直写信好不好?我把每天做了什么,孩子怎么样了都写信告诉你,你也把你一天做了什么,宝宝做了什么都告诉我。嗯?”我建议。
      “你敢不写看看!”
      “干嘛这么凶。”
      胤祯一下子软了下来。“我舍不得你!
      分别总是这样难受。
      我在北京的分部一直呆到陪胤祯过完年才启程去四川。离开时,我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匡政对我的到来是极其小心翼翼的,因为事隔六年,他再次看见了我大肚子的模样。而欧阳屈也从苏州屁颠屁颠地赶来。
      这……我生个孩子他们着什么急啊!
      关于西藏的消息不断地传来,不断地送往京城。
      离京三月,与胤祯之间的书信从未停过。
      半夜,下腹一阵阵的抽疼让我逐渐清醒过来。群殴勉强探起身,顿觉腿间一暖,热流涌出。生弘历的经验让我明白这意味这什么。
      天哪!才八个月……
      我伸手,打破了床头的茶杯。
      “怎么了?”胤祯立刻清醒过来。
      “主子。”门口守夜的人立刻出声回应。
      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我竭力镇定地看口。“去找稳婆与大夫。”
      门口的人闻言几乎连滚带爬地离开。没过过久,整个“一痕沙”都闹腾了起来。
      是早产!这样的认知让我恐慌起来。明明生弘历的时候一切都顺利的,为什么到了第二胎反而出现这样的情况?
      心脏麻麻地痛,我早已分不清是累是痛,仿佛知觉已经麻木。
      “胤祯……”我下意识地抬头寻找胤祯的身影。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让我的世界天昏地转起来。
      神智在身体的疼痛中渐渐迷失,依稀看见稳婆与侍女们忙而不乱的身影,恍惚见看见谁的手上沾满了猩红。
      额上忽觉清凉,有人有温柔的手,为我拭去冷汗。
      那是始终在床头握紧我的手的兄长……
      洛,前世你未完成的誓言,今生由他来完成。
      我睁开眼,对着那人浅浅地笑着。“哥哥……”
      “会没事的。”欧阳屈握着我的手,柔声道。“稳婆说你腹中有两个胎儿,八月产子已经很是足月,所以你莫要担心。”
      “真的?”此番言语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我顿感一股神秘的力量流转全身。
      “我何时骗过你?”
      我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缓过起来,睁眼望向帘外,夜寂如斯……
      也不知北方的天际,现在是否也这般寂寥。望不透的千山万水,却依稀能见到他的身影,如在眼前……

      “让我看看孩子。”一觉醒来,除了身体的伤口还疼痛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不适。
      欧阳屈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怎么了?”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
      “大夫说,老大的状况不大好……”欧阳屈满眼哀伤。
      “孩子呢?”我颤抖着声音问他。
      欧阳屈转身,亲自去隔壁房间把孩子抱了来。
      “如你所期待,是两个女孩儿。”欧阳屈手中抱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在我的印象中,刚出生的孩子都应该是像弘历那样子胖胖的、强壮的,可是眼前这个孩子让我无端地害怕起来。
      欧阳屈轻巧地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柔软的枕褥上,然后把老大放在我怀里。“大夫说,老二十分健康,可是老大……”
      双胞胎的孩子,自然产的话,老大是被压在下面的孩子,在母体中摄取到的营养比较少,身体自然比较弱。
      孩子的面色是青紫的。我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泪眼顿时涌了上来。“宝贝,对不起,是妈咪没有照顾好你……”我贴在孩子的耳边轻声说些,希望可以借此给她一些力量。
      “能让我与孩子单独呆一会儿吗?”我轻声询问欧阳屈,语气不容否定。
      他点头,将一封信交予我。
      是胤祯的来信……
      我轻轻拍着孩子的襁褓。
      “爹地说,若是女孩儿,便叫念若,将来有妹妹便叫念惜,那……你叫念若,妹妹叫念惜……爹地还说,你小名叫长生,妹妹也有小名,叫小豆子……”
      念若,我的女儿!
      长生……长生……这是爹地对你的期望,你听见了吗?
      长生虽然虚弱,但是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这让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坐完月子,调整好身子,出发回京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
      念若和念惜我们放在欧阳屈几个月前在北京购置的宅子里养着。我们舍不得把她们送远,却也不敢带在身边,只能隔几日偷偷过来瞧一下。
      念若的虚弱让胤祯煞是心疼,初次抱住她孱弱的身子时,我分明见到这顶天立地的男儿眼中闪逝的泪水。
      我回京,最开心莫过于弘历了。小家伙我进半年没有见着他,长了许多。
      “妈咪,我想你可想坏了!”宝宝赖在我怀里,任巧心怎么劝都不肯下来。
      “今晚让他跟着我,你们早些歇息去吧。”我也不愿意放开宝宝。两个女儿在宫外,我能守着的就只有他了。
      “妈咪,我是有弟弟了还是有妹妹了?”等所有人都离开,宝宝才偷偷开口问我。
      “宝宝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我在四川的时候,弘历是有写信给我的。六岁的孩子稚嫩的笔触每每给我带来感动。他在想念我,字里行间我都能读出来,可是我却不能回到他身边,收到宝宝的信的时候是我最开心、也是最心酸的时刻。“宝宝,妈咪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嗯!”他重重地点头。“年氏长得像妈咪,可是她和妈咪一点都不一样!”
      我用力地抱抱宝宝,但是并不想与他多谈关于圆明园里的任何人事。“宝宝,你多了两个妹妹,开心吗?”
      “两个?为什么一下子多了两个?”
      我脸一红,总不能回答他说你十四叔耕耘地太勤快吧!“因为她们都想来给宝宝做妹妹啊。”我回答他。
      “真的吗?”弘历笑弯了眉眼。“妈咪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妹妹们的,包括阿玛。”权力争斗中心长大的孩子,想不敏感也不行!我不想让弘历这么小就接触这些东西,可是自小的耳濡目染是我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我点头。
      宝宝沉默了很久。
      我怜惜地抱住他,他和胤禛两父子之间是从来没有秘密的……
      “我只和妈咪说,只和十四叔说,这样可以吗?”
      “可以。”
      “我一定要快些长大,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妈咪和妹妹了。”宝宝像个小男人一般安慰地轻轻拍着我的背。
      “妈咪相信宝宝,永远相信。”我亲吻他的额头。
      “妈咪,让我见见妹妹吧……”展现了自己的“男子气概”后,弘历立刻很没种地抬头哀求我。孩子,我最可爱的孩子们……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囚其所立□□。
      策旺阿拉布坦系准噶尔部首领,号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僧格长子,早年曾附牧于噶尔丹。
      康熙二十七年,噶尔丹为巩固其在准噶尔部的统治地位,杀其弟索诺木阿拉布坦,又暗中派人对策旺阿拉布坦进行迫害。策旺阿拉布坦被迫率领僧格旧部徙牧博罗塔拉,与噶尔丹分立,并积极配合清朝政府同噶尔丹割据势力进行斗争。
      三十六年,噶尔丹死,准噶尔故地尽为策旺阿拉布坦所有。但随着统治权力的扩大,策旺阿拉布坦与清朝政府的矛盾日渐加剧。
      五十四年,他派兵袭击哈密北境五寨。
      五十六年令大策零敦多布率兵六千多人侵袭西藏;企图挟□□嘛号令“众蒙古”,与清朝政府分庭抗礼。
      策旺阿拉布坦统治时期,准噶尔的社会经济较噶尔丹和巴图尔珲台吉时期有所发展。而康熙五十四年和后来的五十八年他又数次派兵抗击沙俄的侵略,为捍卫中国西北地区的安全作出了有益的贡献。
      “朕南定三藩,东平台湾,北征准噶尔,现在终于轮到西边了。”康熙凝视着御书房那幅占据了正面墙的山河图,长长叹了一口气。“朕珍惜苍天赐予的每一寸金色年华,纵使豪情不变,今仍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朕想看见大清的铁蹄踏平万里山河……”
      什么时候开始,他原本已经复原的右手如今又不能动了。他靠着右手艰涩地批阅奏章,花在处理国事上的时间明显增多了……但是他不允许任何人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就连在四川的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
      “若惜那小调唱的是,若可以,朕真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东南北都能拿下来,害怕一个小小的西边吗?”我将热茶放在他左手边。
      “若惜认为西藏的问题能解决?”
      “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皇阿玛,比起当年三藩作乱、台湾郑氏自立割据为王,西藏之危根本不算什么不是吗?”我笑着安慰他。
      “是啊,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康熙叹气。“可是朕老了……”
      “皇阿玛,西藏之事并不急。策旺阿拉布坦虽然杀了藏汗,但西藏千百年下来都是各地土司各自为政的,他们并没有连成一体。只要安定下各地土司,若土司们肯出兵,朝廷只需屯兵西北以作威慑而已。西藏与中原各方面的情况都不一,只能以藏治藏。”
      据“一痕沙”探子的回报,西藏那边的状况目前还是在掌控之中的,但目前让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件事。
      十一月,皇太后不豫,上省疾慈宁宫。
      皇太后为清世祖顺治帝之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贝勒绰尔济之女,顺治废后之从侄女。顺治十年八月,原皇后被废,第二年五月现在的皇太后被聘为妃,六月被立为皇后。圣祖玄烨继位,她被尊为皇太后,居慈仁宫。圣祖奉太皇太后(孝庄文皇后)出巡皆随行侍奉,太皇太后病重,她也朝夕相侍。
      在我看来,在深宫中,最终能得善终的人物,皆是有智慧的人。皇太后,她就是大智若愚的一个典型代表。
      康熙发布诏书,回顾自己的一生,阐述为君之难;并坦言自今春开始有头晕之症,形渐羸瘦。
      十一月下半旬,康熙特召诸子诸卿详议立储大事。生老病死如此赤裸裸地摊在面前,这个从来不服输的康熙大帝,如今也不得不服老了。如今在他心里,立储成了萦绕在他心头的最重要的事情。
      让人惊讶的是,到此时还有人提议再次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复立胤礽为皇太子是断不再可能的事情了。在立储朝议中有这样心思的大臣,康熙都命人把他们悄悄处理掉。
      “若惜,你觉得二阿哥复立有希望吗?”胤祯抱着调皮的小豆子,长生安静地躺在娃娃床里熟睡,宝宝坐在床边轻轻摇着。
      我摇头。
      “那你觉得谁有希望?”
      “谁都有希望。”
      “若惜,你知道我想知道答案。如果皇阿玛心里的人不是我,我真的不会……”
      我上前趴在胤祯背上,将下巴靠在他肩上,同他一起逗弄小豆子。“皇阿玛现在真的还没有决定,至少我没有感觉到。”我捏捏他的耳垂。“不过有两个人是比较有希望的,至少皇阿玛现在偏爱。”
      “我?”胤祯转头问我。
      我点头。
      “还有……他?”
      我再点头。
      “最终我还是要和他遇上。”胤祯浅笑着,叹了口气。
      宝宝无声地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遂又低头沉思着什么。
      我无声地抱紧了他。是啊,最终还是这对亲兄弟的战争,原本他加入皇八子党,就是为了帮助这几个人先间接打败其他人,最后再和这几个人对垒,可是不想,最终他被推到最前面,直直面对上他最想逃避的敌人。
      他是顾忌德妃的感受?还是心中真的存在兄弟情谊?
      “如果我说,对上他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会阻止我吗?”
      我摇头。这是历史的选择,不是我一声阻止就能避免的。“胤祯,已经在战局里的人,半途抽身离开,下场只会更惨。”
      谁都没有后路。
      无路可逃……
      “妈咪,为什么长生都不和我们玩?”弘历转身问我。
      “因为她身体不好。”我放开胤祯,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念若。
      “她为什么身体不好?”
      “妈咪没有照顾好她。”
      “往后我帮妈咪照顾妹妹吧,保管她们都健健康康的!”
      “好。”
      胤祯微笑着看我们对话。
      这皇位,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坐,而那个人早就已经注定了。胤祯,我该怎么跟你说?胤祯,我该怎样让你的失落不那么强烈?胤祯,我还能陪你多久?

      十二月,皇太后逝。次年三月康熙封其谥号为孝惠仁宪端懿纯德顺天翊圣章皇后,四月葬孝陵(清东陵)之东,称孝东陵,祔太庙。后雍正、乾隆累加谥,曰孝惠仁宪端懿慈淑恭安纯德顺天翼圣章皇后,此为后话,且不表。
      皇太后的去世,康熙整整病了七十余日,脚面浮肿,连鞋子都穿不进去。
      康熙五十六年的这个年过得很不顺心。
      康熙坐在暖炕上,鞋子脱在下头。“弘历,《学而》背给皇爷爷听。”
      宝宝的功课一直是康熙亲自过目的,但是像现在这样放下奏折听宝宝背书的情况却是少有的。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学而》是《论语》第一篇的篇名。《论语》中各篇一般都是以第一章的前二三个字作为该篇的篇名,《学而》便是其中一篇,此篇包括16章,内容涉及诸多方面,但宝宝却能够顺溜地背下来。
      康熙抚着黑白相间的胡子,边听边点头,皱了好些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这书你是会背了,那意思你知道了吗?”康熙低头问。
      “知道,听先生讲过。而且回来后妈咪也会讲故事给我听。”宝宝见我吃醋了那么多年,也适时帮我邀功。
      “哦?”康熙含笑着看我。“你额娘给你讲了什么?”
      “很多很多,先生白天讲什么内容,妈咪晚上就讲什么故事。除了这些,妈咪还讲历史和国外许多帝王的故事给我听。”
      “好听吗?”
      “好听。”
      “听出什么来了吗?”
      “嗯!”宝宝点头。
      “有收获便好。”康熙看起来对我的故事内容并无兴致,也不问宝宝从中有何收获。“那你说说,《学而》的重点是什么?”
      “吾日三省吾身;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礼之用,和为贵以及仁、孝、信等道德范畴。”
      “那《为政》?”
      “为政以德。”
      “德为何物?”祖孙俩一问一答忙得不亦乐乎。
      “嗯……”宝宝转头看我,我微笑着朝他点头。
      宝宝年纪尚小,可能还不能明白什么为君的大道理,但是拼拼凑凑一些看到的,他还是能讲出些什么的。
      宝宝看我的同时,康熙也抬头迅速看了我一眼。
      “德就是……对老百姓好,让他们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
      这回答当然是片面的,但是弘历才七岁。得到这样的答案,康熙也喜上眉梢。“如果将来弘历做了皇帝,会怎么做?”
      “皇阿玛!”我出声制止。即使康熙真的有这样的心,也不能现在就给孩子这样的暗示,这对他不好。而且如果此般对话被泄漏出去,宝宝就会有危险,那年城楼上的生死一线仍是我的噩梦。而这些年,宝宝虽被保护地周密,可是仍避不了些“磕磕碰碰”。
      康熙挥挥手,示意我别出声。
      “咱们大清本就国富民强,若孙儿做了皇帝,这就是祖宗留丰厚家业,怎么都不能败了。”宝宝认真地回答,就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我会效仿皇爷爷,勤政爱民,关心民生疾苦……”
      宝宝的长篇大论,虽时有童言,但仍让康熙乐弯了眼。“若惜,你真的教了个好儿子。”
      “他哪里轮得到我教啊。读书识字皇阿玛您和大学士们盯着,骑射有他十四叔教,他阿玛还时常领了去叮嘱几声,教一些大道理。这孩子,就是我替大家生的。”我笑道。
      “替大清生的!”康熙一把将宝宝抱到他一边的腿上。“朕要把最好的都给他!”
      再闲语了些许,宝宝被领了去睡午觉。
      “若惜,朱天保如何?”这口气,就像我问欧阳屈一般。幸亏这些年在欧阳屈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了一些,心中自然也记去了一些。
      “官居翰林院检讨,皇太子党。”
      “朱天保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难道朕做得还不够明显吗?朝中少了多少人,这些人是为什么消失,难道他们都不知道?”
      二月,康熙以朱天保明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下令诛之。
      四月,就在所有人还在为皇太后的丧事忙碌的时候,一个宫外传来的消息简直就如同将我推入万丈深渊。
      念若病危!
      不顾任何礼节,胤祯直接从朝堂过来将我带了出去。
      他说刚才下朝时欧阳屈命人传来的口信。我颤抖着任由胤祯将我带走。我的长生!她刚出生时就将我吓得够呛,现在又要来吓我们了……
      我和胤祯一直是偏爱念若的,因为她刚出生时差点夭折,所以我们把原本应该平分的爱更多地给了她。
      进入宅子,我一路狂奔至孩子的房间。
      “长生!”我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我急得大哭,吓坏了奶娘。“她怎么会突然犯病呢!”
      “昨夜还好好的……”奶娘跪在地上不肯抬头。
      “先进去,长生会着凉。”胤祯面色铁青地将我拉进屋子。胤祯出来时让人去把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通通拉了来。“快点看看!”
      太医纷纷小心地替长生诊脉,然后举在一边嘀咕了半天。我紧张地看着他们,胤祯似乎比我更紧张,他抓在我手臂上的手已经抓得我生疼。
      太医们转头,然后轻轻摇头叹气。
      我一下子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怎么会……
      我抬头看向胤祯,希望他告诉我我只是出现了幻听而已。
      “小娃身体孱弱,能活至今日,实属不易……”
      “可是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好好的!”胤祯辩驳,如我一般希望听到太医们诊错了。
      “这是出生时便已知晓的结果了。”可太医一点希望都不给我们。
      我抱着长生,像她刚出生那天那样一直在他耳边呢喃着,胤祯抱着我们。那天我挽留住了长生的生命不是吗?
      长生,不要让爹地妈咪心碎……
      长生……
      “不会有事的,能留住她一次,就能再留她一次。”胤祯亲吻我的脸颊。“长生不会舍得离开我们的,还有念惜,还有弘历,长生不会舍得的。”他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胤祯,我好害怕……”我红着眼眶,即使手臂已经酸疼,仍不舍将孩子放下。
      “不怕!不怕!”
      我们就像我在巴蜀那夜一般,一直把长生抱在怀中……
      夜风凉澈,春季的北京竟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绵雨。
      我和胤祯的大女儿念若,她还来不及看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便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紧紧地抱住长生冰冷的身子,泪水尽数流进了胤祯怀里。
      “她一定是玉帝最疼爱的小女儿,跑到凡间玩了一遭,但是又被疼爱她的家人带回去了。若惜,她永远都是咱们最疼爱的女儿……”怕我伤心过度,胤祯居然编这些连小孩子都不会去相信的谎言骗我,而我,也宁愿选择相信。
      我的长生,她一定是个天使!天使顽皮,偷跑到人间,现在被大天使发现了,又被抓了回去……
      长生……
      我的大女儿,成了我此生心头最深的痛楚。
      我不愿让世间的尘土沾染了她纯洁的身躯。小小的骨灰盒,小小的衣冠冢承载了我和胤祯所有的心疼。我要把她带回紫禁城,我要让她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胤祯,如果我死了,记得把我和长生葬在一起。”我靠在胤祯怀里,气若游丝。
      “我们一起……都一起……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胤祯的话让打定主意绝对不掉一滴眼泪的我再也止不住如泉的泪水。
      “胤祯,我好想看着她长大,好想听她同宝宝一样叫我一声妈咪……”我的声音因这几日过渡伤心而变得异常沙哑。
      “我们还有念惜,还有她……”我知道此刻胤祯心里的痛并不亚于我,但他还是强忍悲痛安慰我。
      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另一个女儿也踏上与我一样的人生……我们爱她,可是没有一种爱可以在自由之上,没有一种爱可以让我们替她选择。我要等她长大,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在此之前……
      “胤祯,让欧阳屈把念惜带走。”我埋首在胤祯胸前。
      “若惜,我们只有她了。”胤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是啊,我们只有她了,所以我要给她自由选择的机会,我要让她将来选择自己的人生。胤祯,她是我们的女儿,不要让她重复我们的路,长在帝王家的孩子,是天底下最悲哀的可怜虫……”我闭眼死咬住下唇,额头无力地抵在胤祯胸前。
      胤祯不说话了。我知道他犹豫了,他,妥协了……
      “我们会时常见到她的,每年‘一痕沙’的两次年会……”一年见女儿两次,比起早夭的长生,上天其实是厚待我们的。
      “听你的……”胤祯艰涩地开口。

      玄色骏马候在山坡上,我坐在胤祯身前,与他一起远远地凝视着行在官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车。
      夕阳余晖斜照在层峦叠嶂的山峰上,远山雄浑,眼前的一切都被夕阳勾勒出了淡淡的金边。
      “若惜……”
      “别说!千万别开口!”我抹去眼泪。我知道胤祯想对我些说什么,他抱着我的手在颤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舍不得念惜…… “我已经后悔了,别开口说那句话,胤祯……”
      胤祯无声地抱紧了我。

      嗟尔生来一岁零,
      忽闻疾殁泪盈盈。
      灵魂莫苦归时早,
      百岁还同一岁生。

      百岁还同一岁生……
      胤祯握着我的手,慢慢把这首诗放在我们的荷包里——这是胤祯长生写的诗。他要告诉我,我们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
      念惜,你会怪妈咪吗?你会怪妈咪一年只让你见爹地和妈咪两次吗?
      念惜,我已经失去长生,不能再失去你了……
      念惜,在江南,在欧阳屈的羽翼下,你会健康地长大吧?
      念惜……
      我的,小豆子……
      “我只是想看看她长大的样子……”那张与长生相同的脸。我已经失去长生,我已经只有一个女儿了……
      一个生离,一个死别。
      念惜,我和胤祯唯一的女儿。我要保护她,不论任何代价……
      “欧阳屈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的。”胤祯与我望着同一个方向。马车消失在尽头,我们却久久不舍离去。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胤祯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
      同时,康熙命翰林、科道官入值,命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皇十二子胤祹分理正黄、正白、正蓝满蒙汉三旗事务。
      “真想把你一起带走。”出征前一夜,我如同往常一样来到欧阳屈北京城内的宅子。那里是我和胤祯的家,我们共同的家。
      “我会去找你的。”我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眼假寐。
      “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都是当将军的人了,还说这么孩子气的话。”我靠着他,舒适的感觉让我声音轻轻懒懒的。
      “就算我当了将军,我还是那个喜欢像弘历那样躲在你手臂中看书的胤祯啊。”
      我坐起身。“胤祯,我保证,我会去那里找你的。”
      “真的?”
      “真的!我的大将军王!”
      “你叫我什么?”
      “大将军王!”我继续笑着。
      “我在你眼中真的有那么威武?”胤祯得意地怪笑着,他的眼离开我的脸,慢慢向下扫视。
      “当然!”我重重地点头,随即发现他目光的变化。“大色魔!”我慌忙拉起被子遮住身子。
      “你说,我要去那么久,你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来,我先出清仓库存货如何?”他询问我,但是手却已经笔直地朝我伸了过来……
      征前惜别,我放纵他,任由漫天□□烧了整晚……
      而看着胤祯踌躇满志的样子,我心中不由酸涩起来。

      十二月,胤祯统帅西征之师起程时,康熙亲自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
      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
      胤祯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只见一千骠骑武将统一黑马银甲,横枪背驽,手控缰绳,随着胤祯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出与大军汇合。骠骑兵马蹄落地声音一致,铿锵之声竟似敲在我心上。
      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
      胤祯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
      我的大将军王,他就如同天子出征一般,赫赫威仪,声震四方。
      五十八年三月,胤祯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他统帅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整整三十余万。胤祯在军中被称为“大将军王”,而他在奏折中也自称“大将军王臣”,张狂的行径每每看得康熙抚须大笑,只道“胤祯像朕”。
      而自知道胤祯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之起,我就命“一痕沙”偏西的所分部开始与青海各部头目通话,其中有几位本就与匡政等人有着不错的关系。
      为了提高胤祯在西北军中的威望,康熙降旨青海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道:
      “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胤祯到了青海之后,对罗卜藏丹津等人也是耐心说服的,而他的诚心说服与“一痕沙”的暗中助力,让西征至少表面上“人和”了:
      “尔等应谨遵皇父此旨,共相和睦,务以尔祖父等所遗礼法为要,各将军马、口粮、器械备办齐整,嗣后当竭力奋勉,方可嘉奖。再尔等受皇父厚恩多年,无分内外,予皆视同兄弟,惟此次受任以来,不敢存有私见,良者我必奏明皇父;如有恶劣不遵法者,我亦无计,当以法律治之。尔等皆皇父所封亲王、贝勒、贝子、盟长,果能于一切事宜,持守中正,谁敢不遵?一切军法,赏罪分明,现在我既亲自来此,若如上年,断难宽恕。”
      于是,天时、地利、人和,胤祯即指挥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定西将军葛尔弼由川滇进军西藏。
      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
      九月,胤祯命令延信送新封□□嘛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
      至此,由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胤祯也因此威名远震。康熙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胤祯已经远征在外十来个月,但康熙却一直没有要召他回来的意思。
      “妈咪。”宝宝彼时已经九岁。他展现出了异于同年龄孩子的睿智与成熟,让康熙喜不自胜。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像个孩子那样尽情地撒娇。
      “什么?”我自沉思中抬头。我坐在凉亭的石桌前看书,宝宝就躲在我圈在桌上的手臂里一起看书。
      “你想十四叔了。”他用的肯定句。
      “又被你知道了?”我挂挂他的鼻子。
      “妈咪真过分,你自己不喜欢别人刮你鼻子,可是你却老是刮我。”宝宝不满地捂着鼻子。
      “好啦!妈咪错了不行吗?”我嘟嘴想亲他,可是却被他躲开了。“宝宝,再让妈咪亲几年吧,等你以后讨了老婆,就轮不到妈咪亲了。”
      “不要再叫我宝宝了!”
      “你就是宝宝!”
      弘历无语地转头继续看书。“妈咪,昨天小豆子叫我哥哥了。”
      “真的?”我听得出来,宝宝此刻心里暗爽翻了!半年一度的年会,欧阳屈照例带了念惜来。可怜的胤祯,除了第一年之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心肝小宝贝儿了。
      “年氏又喜了……”宝宝紧接着说。
      年氏吗……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我与胤禛,自回宫之后见面又回到以前的样子,淡淡地打招呼,可是我还是有机会就会做巧克力让人给他送去……“你阿玛很高兴,所以,宝宝不要不高兴好吗?”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父亲又有了新的小孩,他自然心中不爽。
      “还好。”宝宝淡淡地回答。“阿玛就是命人好生照顾着。”
      宝宝他,心中是否也是希望我可以和他阿玛在一起的?
      见我不说话,宝宝自言自语起来。“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不是?我一直跟在妈咪身边,妈咪看得见我的几乎都看见了。阿玛他做不到十四叔那样,阿玛身边有很多女子,钮祜禄氏、年氏……可十四叔身边却只有妈咪一个人,妈咪是世界上最骄傲的人,绝对不会和其他女人争宠的……”
      “Always act like you're wearing an invisible crown.I do.”宝宝的早熟与透彻让我心疼。
      宝宝抬头看我。
      “为人一举一动,都要像头上戴了一顶隐形王冠。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而且会继续坚持下去。宝宝,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用世俗的价值来衡量的,比如说我们的骄傲。”
      “我记住了。”宝宝点头。“可是妈咪你一点都不在乎阿玛吗?”
      我看着他,温柔地笑着,不语。
      “有时候我好羡慕小豆子,甚至长生,妈咪是因为爱十四叔才有了她们,那我呢……”宝宝黯淡地低下了头。
      “宝宝!”我惊讶。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给他这样的感觉的?“小豆子是小豆子,你是你,你们都是妈咪的命根子,知道吗?而且,我是爱你阿玛的,我爱了他好久好久,久到你无法去想象。”
      “真的吗?”他不安地反问我。
      “当然!”我捧着他的脸。“宝宝,你和念惜她们是一样的,而且你比她们多在妈咪身边那么多年,你才是妈咪的最爱,知道吗?你的到来是我们所有人期待着的,妈咪,你爹地,还有你皇爷爷……”我着急地向弘历解释。
      “妈咪的最爱不是十四叔吗?”宝宝突然笑了。
      臭小孩!我佯装要咬他,宝宝大笑着躲开。
      “阿玛。”宝宝突然收敛了笑容,站起身来。
      胤禛摸摸宝宝的头,在我们身边坐了下来。“看什么书?”
      宝宝顿时语塞。
      他在看的是我默写出来的格林童话。毕竟小孩子,我舍不得他一天到晚只接触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宝宝他看童话也能看出些道理,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还决定再过一些时间教他一些简单的英文,然后把欧洲文艺复兴的一些书翻译出来给他看。
      “好书。”我回答。
      胤禛浅笑,问弘历。“要去园子住几天吗?”
      “不去。”他淡淡地别过头,视线重新回到书上。
      胤禛挑眉。
      “宝宝吃醋了。”我笑道。“还是让妈咪帮你问问吧。爹地,我的宝宝永远会是你最爱的宝宝吗?”
      胤禛随即一脸了悟,看向我的眼神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别扭。“自然是。”他将宝宝拉至自己膝盖上。“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弘历更重要,因为弘历是阿玛与额娘的宝贝,其他人永远无法与你相比。”
      语毕,父子俩脸上皆有一抹可疑的暗红。
      “让他再陪我几天,过几天我就要出远门了。”我再道,父子俩同时转头看我。
      趁小豆子还在这里,我打算带她去一趟西北,让她爹地看看她,一解相思之苦。
      “那,过几日再来吧。”胤禛了然地点头。
      倒是宝宝眼神一阵黯淡。“阿玛现在有了年氏,所以什么也都不在乎了吗?”
      胤禛浓眉一皱,随即看了我一眼。“弘历,阿玛……”
      “宝宝。”我抱住弘历僵硬的身子,柔声安抚他。
      胤禛别开了眼,有一瞬间,我以为我在他眼中看见了无措。
      “秋高气爽,咱们去郊游吧!”父子俩又同时看向我。“不要去算了。”
      “去!我去!妈咪我要去!”宝宝立刻拉住我的手臂。“阿玛也去对不对?阿玛也要去的!”
      胤禛淡淡地点头。
      “那咱们去准备一下出行的行头。”我牵着宝宝起身。“其他都交给你?”
      “交给我。”胤禛答。

      这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出游,也是唯一的一次。
      整个过程中,宝宝都异常兴奋。
      “妈咪!你看那个……”
      “阿玛……”
      “阿玛妈咪……”耳畔全部都是宝宝的声音。我笑着看他在火红色的枫叶中奔跑,笑着看他摔倒然后自己站起来。曾经,我习惯在他跌倒后马上把他抱起来,可是……宝宝,妈咪多想一辈子都陪着你……如果不能,那至少现在开始妈咪要让你学会有勇气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胤禛走在我身边,眼睛同样看着宝宝。
      “在权力斗争中心长大的孩子,你希望他能多童稚?”我反问他。
      “我见过你的女儿。”胤禛突然说。
      “那天在大街上,欧阳屈抱着她。她……跟你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吗?那不是很没意思,又像我。”我浅笑。
      “若惜,幸福吗?”
      “嗯。”
      “那就好。”

      “妈咪,我今天好开心!”晚上睡觉前,宝宝仍还沉浸在白天的高昂情绪中。“我也从来没见过阿玛这么开心过。”
      “他开心?”还不是跟平时一样,大冰块!
      “阿玛的眼睛在笑!”宝宝指指自己的眼睛。
      “快点洗澡。”我捏捏他的脸颊。“转过来,妈咪替你擦背。”
      我们此时正坐在同一个木桶里洗澡。母子共浴,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妈咪,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玩?”
      “下次有时间吧。”
      “好!你说的,我记住了!到时候不许黄牛!”
      “好!”我拉长了声音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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