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赋》未成说

2、第一章

　　目送着最后一位客人踏上马车，随着车夫扬鞭驭马，马车扬尘远去。卫青回首，吩咐身边的门僮关门。
　　卫青甫一转身，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只到他腰高的小女孩，目光越过他望向缓缓阖上的大门。
　　“方才那人是想做大人的门客么？”卫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卫青。
　　卫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大人因龙城之战声名显赫，有人想投入大人门下也是自然。”卫予顿了顿，又补充道，“近来造访的人着实不少，大人拒绝了那么多人，不怕得罪人么？”
　　“阿予觉得不该拒绝他们？”
　　卫予摇了摇头，微微抿着唇，见卫青好像在等她继续，便一边思考一边回答：“阿予又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该不该。只是觉得大人是武将而非谋臣，阿予一直认为武将的功勋都是一身汗一身血拼来的，不需要养士。”
　　卫青笑着伸手拍了拍卫予的头：“阿予说的不错。”
　　卫予蹙着眉头躲开：“大人又当阿予是小孩子。”
　　每次卫青做这个动作，都是在把她当小孩子敷衍，也就是说，刚才她的回答并不全面，但卫青并不打算告诉她。
　　卫青闻言失笑：“你不是么？”
　　小孩子往往喜欢逞强，所以小孩子除非犯错找借口，否则是很讨厌承认自己是小孩子的。这一点卫予也不例外。
　　“那什么时候阿予才不是小孩子？”
　　“等阿予会骑马。”卫青本来想说等她到笄年，但现下她不过八岁，看她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若是这样告诉她，不过是让她失望。比起等待，还是给她个能努力的目标比较好。
　　会骑马……卫予眼睑一跳，看上去很是为难。
　　想了想，卫予又问：“那阿予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话音刚落，卫予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却正好对上了门僮鄙夷的目光。
　　卫青初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讶异，转头看向门僮，而门僮此时已垂下头，恢复了之前恭谨的模样。
　　“女公子年幼，出门不安全。”门僮抢在卫青发问之前先作解释。
　　卫青却不是好搪塞的：“我怎么不知道府中的人这么忙，连陪她出行的空闲都没有？”
　　饶是卫予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听这对话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直以为是卫青不让她出门，原来几次拦下她是门僮自己的主意。
　　轻轻拉扯卫青的衣袖，卫予主动岔开话题：“那大人总要找人教阿予骑马啊。”
　　卫青自然知道卫予的意思，便顺着接下她的话：“为什么要别人教，我这个车骑将军教不了么？”
　　“啊？”卫予一时语塞，“大人有空闲？”
　　“有，能教你骑马，也能带你出行。”
　　卫青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说给卫予一个人听的，反正卫予听了自然是高兴的。
　　卫青自然是说话算话的人，一到有闲暇时便带着卫予去挑马。
　　教一个八岁的小女娃骑马，听起来就觉得玄乎。偏偏卫青就放心教，卫予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敢学。
　　卫青给卫予挑了一匹性子极为温顺的马，卫予不是第一次见马，却是头一回接触，然而她没有半点畏惧，摸着它枣红色的鬃毛兴奋得很。
　　而卫予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她抬起手能摸到马鬃，那她要怎么骑上马背？
　　仔细打量这匹长得还算漂亮的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难不成还得去搬块石头踏着？
　　“大人，这马背要怎么骑上去？”
　　卫青很认真地回答：“我们骑马都是直接上去的。”
　　“……”果然要搬块石头垫着么？
　　突然感觉到手臂被抓住，紧接着传来卫青沉稳的声音：“试着撑着马背跳上去。”
　　卫予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马背，说不怕是骗人的，但毕竟是自己说要学的，如若连马背都没坐上就放弃了，别说对不住卫青，对自己也说不过去。于是索性一咬牙，另一只手撑着马背便往上跳，与此同时卫青也撑起她的另一只手臂。眼见着卫予一条腿已经跨了过去，却终究差了些，没坐上便滑了下来，幸好旁边有卫青拉着才没直接摔下去。
　　慢慢滑落至站定，卫予只觉得跨上去的那条腿还在泛着酸麻。
　　“你……”
　　“再来一次。”十分坚定地打断卫青的话，卫予已经再一次撑着马背跃跃欲试，“刚才不是只差一点么，再来。”
　　看着这样的卫予，卫青有一瞬的失神。
　　“你们女子学骑马，都是这个样子么？”
　　卫予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反问：“大人以前也教过女子骑马么？”
　　“嗯，教过一个。”卫青如实回答，转而又专注于眼下的事，“再试一次。”
　　卫予点了点头，稍稍退后离马背远了些，撑着马背猛地用力，同时脚下一蹬，借着卫青的力再次往上跳。这次堪堪落在了马鞍上，却是歪歪斜斜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幸好这匹马性子温顺，不然随便一甩卫予就又要掉下来。
　　卫青慢慢将卫予扶稳，另一只手紧拉着缰绳不放松。
　　“要在马背上坐稳，就要夹紧马腹。”
　　马蹄小幅度地移动着，马身也随着晃动，卫予才勉强坐稳，闻言赶紧双腿夹住马腹，但还是跟着晃动，脚下又是悬空的无处着力，摇摇晃晃地令她忍不住害怕。
　　“还记得在战场上看见我们和匈奴对战的样子么？”
　　卫青毫无预兆突然提出的问题很容易便抓住了卫予的注意力，卫予颔首：“记得。”
　　当时卫青率领的就是骑兵，卫予见过卫青骑马的样子，马是好动的，卫予没见过能一直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马，不管是谁骑都一样。当时卫青的马自然也是摇晃的，可他在马上就能坐得稳如磐石。
　　“马如果不动，骑马就没有意义了，所以要让自己适应在马背上的感觉。”卫青的教导很温和，他的耐心，连卫予因为失控而起的焦躁也随之渐渐平息，本来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只有双腿仍紧夹着马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