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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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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马车中伸出一只手,缓缓掀起车帘。
卫予偷偷地抬眼觑视。
当先看见的便是那只掀起车帘的手,白皙纤细,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人才会有的。当帘子完全掀起后,卫予勉强看清车中坐着的人,只那一眼,便看愣了她。
且当她打小在边关生活没见过市面好了,至少卫予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
而比起容貌,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自眉眼间生出的雍容典雅,浑然天成,绝非锦衣华服可以堆饰出来的。
“听闻卫侯不日将要出征,”那女子的目光扫过卫予,落在卫青的身上,“平阳望卫侯大胜而归。”
卫青的一声“长公主”,女子的一声“平阳”,卫予再孤陋寡闻,也该知道她是谁了。
“多谢长公主。”最简单的一句道谢,无悲无喜,好似真的只是普通的寒暄。
此句之后,再无下文,两相对面,相顾无话。
平阳移开停驻在卫青身上的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
“卫青,我要改嫁了。”
卫予转而偷觑卫青。
只见卫青面上扬起微笑,温和沉稳一如平常。
“恭贺长公主。”
平阳收回手,车帘随之落下。
车夫扬起缰绳,马车继续前行,再不逗留。
而卫青,仍然站在原处,保持着行揖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轻轻拉动卫青的衣袂,卫予小声提醒:“大人,马车已走远了。”
即便不用提醒,长了耳朵的人都知道马车声早已远得听不见了。但卫予必须要提醒,因为这里是街道,看着卫青的不只她一双眼睛。
卫青自然而然地站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继续前行。
卫予静默地跟着卫青,纵是心中有疑惑,也知趣地什么都不问。
可她不问,不表示别人不会好奇。
“方才的可是平阳长公主?”温润如珠玉的声音蓦地从一旁响起,拉回了这父女二人冗杂的思绪。
卫予本就有些不安,此时突然多了个旁人毫不忌讳地点明,心下更是忐忑。
卫青反而朝着来人从容颔首:“董君。”
卫予这才抬头,被唤作董君的那人也正好看向她,朝她微微一笑。
这个人,和他的声音一样。清秀姣好的容颜挂着一弯浅笑,温和得令人不自觉地愿意亲近。
方才因他一句话引起的不适立时烟消云散。
“长公主改嫁,应是在此番战事之后,”董偃一番话好似无心,“还望卫侯安心出征,平安归来。”
有的话,卫青不方便问,但孩童可以有好奇的本性。
“不知谁人有这福分,得娶长公主为妻?”卫予仰起头,一双水灵的眼睛直直地看进董偃含着笑意的眸子。
“听闻是汝阴侯。”
“汝阴侯?”卫予莫名地觉得这个爵位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是哪里熟悉。
卫青看出卫予的疑虑,适时地提醒:“汝阴侯自滕公始,为夏侯氏世袭,现今的汝阴侯,乃是滕公曾孙夏侯颇。”
提及滕公,卫予总算是有了印象。若是滕公夏侯婴也不知道,那她才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汝阴侯尚平阳长公主,长公主虽是改嫁,至少在家世上没有委屈。皇帝向来尊重长公主,夏侯氏也绝不敢委屈长公主。”董偃接着卫青的话,却不是对卫予说的。
卫青沉默良久后的一声“多谢”,终是令董偃解颐。
“卫侯若能安心出征击退匈奴,当是董偃多谢卫侯。”董偃言尽于此,颔首一礼,转身离去。
“大人,这位董君是什么人?”看他衣着并非位高权重之人,为什么卫青不清楚的事他反而知道?
卫青不答反问:“阿予以为此人如何?”
“风姿气度,像是位谦谦君子。”卫予如实以答。
“那阿予便继续这样以为就好,身份有时于人只是负累,宁可抛却不要。”
这番话是卫予这个年纪理解不了的,卫青也没强求她理解,引着她将注意转向街边的事物。
这条出门必经的街道两年来卫予已然熟得不能更熟,几乎每瞧见一个拐角就知道能拐到哪里。
于是,当卫予看见一条狭窄得少有人迹的小路时,便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个人。
从这条小路走,绕行的道路鲜有热闹的。而这条路,自两年前被带着走过一次之后,却成了卫予最常走的路。
“大人,”卫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要多大年纪才能从军?”
“不同时期的征兵各有不同,”卫青如是道,“若此次与匈奴一战能得大捷,去病要从军还需等上几年。”
被卫青一语道破本意,卫予索性直言:“那大人又是如何看待?”
“我知道去病有从军的心思,他年纪虽轻,但他的天资便是你也看得出来。想来假以时日当能成器。没想到你倒是比他还急。”
“我有什么可急的,和他比试了两年,虽说没一次胜过他,但怎么说也算是积攒了些能耐。他是真不急,也说自己未到时候。我是急也没得急,我又不能从军,就算是什么时候胜过了他,也没什么实在用处。”卫予本意是解释,可越说越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倒真把自己说的有些郁结。
“未必。”轻简的回应。
卫予双眼一亮:“难不成阿予未必不能从军?”
卫青摇了摇头:“你未必能有什么时候胜过他。”
“……”卫予的脑袋立时耷拉下去,“大人怎么也学着他那样子戏弄阿予。”
“将来的事都是未必二字,你不是也上过战场么?至于能不能胜过去病,既然未必能,那也未必不能。”卫青语意一转,方才卫予口中的戏弄不再,“你总喜欢问今后的事,故而不知去病每每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多致力于现下力所能及之处。”
“唔……”力所能及之处?她每当学什么必是全力以赴,生怕差了霍去病分毫,还有哪里是她懈怠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