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司宁玖丶

43、打开眼界2

　　白千隐的库房并没有陆以宁想象中的那般隐蔽，库房的大门仅仅是隐藏在书房书架的背后。
　　推开推拉式的书架就能看见一扇金属制的小门，滴滴地按入密码之后门就应声而开，陆以宁目测了下这扇金属门大概有十公分厚，这样的厚度就算是爆破都要很大的炸药量才行，就现在而言安全性非常高。
　　整个库房中的宝贝都静静地躺在玻璃罩中，按照瓷器，书画，金银器，杂项等来分类。
　　瓷器中最让陆以宁咋舌的是一件明成化斗彩三秋杯和一件明宣德祭红暗刻双龙纹盘。
　　这件明宣德祭红暗刻双龙纹盘只是让陆以宁稍稍惊艳了下，毕竟沐恒迦手中的另一件宣德祭红已经被她研究透彻了，再次遇上宣德祭红就少了一些神秘感和新鲜感。
　　而这件成化斗彩三秋杯还是陆以宁第一次见到成化斗彩的实物，令她激动不已，顾不得其他就上手观察起来。
　　此杯胎质细腻洁白，薄如蝉翼的胎壁上彩绘了两只蝴蝶在山石花草中蹁跹飞舞。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只蝴蝶的翅膀上所施的紫色彩釉色浓而无光，然而这恰恰是明代成化斗彩所固有的特征，这也是后世仿品无法仿效之处，这种紫彩就是所谓的“姹紫”或“差紫”。
　　明代成化年间的斗彩瓷器以其造型精巧圆润，画意高洁朴雅，彩饰清丽鲜美而闻名，在中华漫长的瓷器史中独树一帜。
　　对于明成化瓷为何与其他各朝各代烧制的瓷器迥然不同，民间还是有很多说法的，最广为流传的就是与成化皇帝朱见深与万贵妃的爱情故事有关。
　　万贵妃比成化皇帝年长19岁，最初是成化皇帝的贴身侍婢，陪着年幼的成化皇帝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所以成化皇帝对万贵妃极其宠爱，不止提拔其弟万通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还对万贵妃欺压妃嫔毒害皇嗣的行为大加容忍遮掩。
　　有传言万贵妃喜爱生动意趣，小巧雅致的瓷器风格，所以深爱她的成化皇帝特地为其烧制了独一无二的成化斗彩瓷。
　　不过在陆以宁看来民间传说终究是民间传说，它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没有确切的论证价值。历朝历代烧制的官窑瓷器都是在位皇帝个人意趣的体现，成化斗彩瓷的诞生也不例外。
　　至于为何成化斗彩不像永乐、宣德瓷那般凝重浑厚，洪武瓷那般大气古拙还得从成化皇帝朱见深的经历性格说起。
　　朱见深的父亲就是“土木堡之变”中被瓦勒俘虏的明英宗朱祁镇，朱祁镇被俘后明朝不愿意受制于瓦勒遂立朱祁镇之弟朱祁钰为帝改元景泰。
　　朱祁钰上位后自然不愿意等自己百年后皇位重新落入朱祁镇一系，甫一登基他就废除了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刚满二岁的朱见深开始过起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幽居生涯。
　　景泰元年八月被俘一年的朱祁镇被放回，已经坐上权利之巅宝座的朱祁钰极其反感朱祁镇的回归把他幽禁在南宫，朱见深的日子更是惶恐不安，深怕自己下一秒就人头落地。
　　这样的日子过了八年，在朱祁钰病重之时重臣石亨、徐有贞等人撞开南宫大门迎立朱祁镇复位。朱祁镇登位后对朱祁钰一系进行了残酷的清算，朱见深也第二次被立为太子。
　　然而因为幼年卷入皇位之争导致朱见深的精神压力巨大落下了口吃的毛病，性格也较为软弱，遇到大事难事都会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万贵妃的嚣张跋扈与朱见深的性格不无关系。
　　幼年不堪难熬的经历和成年后软弱无为的性格也使成化皇帝朱见深对大气磅礴，气势轩昂的瓷器不太喜爱，反而偏爱细腻生动、灵秀小巧的器物，这也导致了成化斗彩瓷的诞生。
　　白千隐见陆以宁对成化斗彩三秋杯爱不释手，戏谑道：“若是陆小姐看中了这对斗彩三秋杯，白某只好忍痛割爱了。”
　　陆以宁一惊，立刻拒绝道：“白先生说笑了，如此珍贵的斗彩三秋杯我可不敢夺人所爱。”
　　沐恒迦手拿着明宣德祭红暗刻双龙盘，敲了敲盘身对着白千隐抱怨道：“显扬你这都有宣德祭红了还要打我的注意真是不应该。”转而又对陆以宁笑道：“阿宁可别过早下决定，显扬的好东西多着呢，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再说。”
　　白千隐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叔公说得是，陆小姐随意吧。”
　　跳脱的陆以安自然不耐对着一堆瓶瓶罐罐、杯杯盘盘驻足流连，直接奔着金银器去了。
　　白千隐收藏的金银器只有寥寥几件，但件件都是华美异常，夺人眼球。
　　其中一件高约5公分，顶端嵌了一颗浅金色透明宝石，冠面做八瓣花形嵌八颗红、蓝、绿各色宝石。底座由纯金打造，刻有重叠的花瓣造型，花瓣边缘微微往上翘起，亮丽华贵。
　　陆以安虽然惊叹于器物的奢华但还是不明白这件小巧精致的金玉宝石器是作何用处，若是戒面话未免太大了？
　　陆以宁悄然走到陆以安的旁边，解释道：“此物叫做帽顶，用作装饰之用。”
　　陆以安指着自己的脑袋惊疑道：“你说这是帽子上的装饰物？这么重也不怕把脑袋压坏了？”
　　陆以宁“呵呵”一笑，“古人也是会炫耀自己的财富地位的。”
　　陆以安无语了，又指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腰带状物问道：“那这个又是干什么用的？”
　　此物由24件带和2件金带扣及1件金插销组成，每件带面都是透空的掐丝板。带正面呈三叶草状，带面上金焊3-5个抱爪托，托内以爪镶法镶嵌宝石。全带共镶嵌红、蓝各类宝石84颗之多。在灯光的照射下着实快要把人的眼睛闪瞎。
　　虽然这条金花丝镶宝石带的光彩给陆以宁的鉴定工作带来了很大麻烦，但陆以宁还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此物的作用，“这是带板。”
　　“带板？”对古玩历史毫无研究的陆以安又懵住了。
　　“带板既是实用品又是装饰品，是重要服饰玉，镶于革带上，佩戴这种带板是官场礼服上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上层统治者系腰所用，并以带板的质地、纹饰、块数不同表示品级的高低。你见过明太祖的画像吗？他用手扶着悬在腰间的就是带板。”
　　陆以安嘟喃了句，陆以宁刚想询问到底说了什么就听沐恒迦惊呼一声：“陆机《平复帖》！”
　　陆机其人大众可能不太熟悉，但是看过《三国演义》之人都应该知道夷陵大破刘备军队的陆逊，而陆机正是陆逊的孙辈。陆家为江东四大家族之一，是江南顶尖的世家门阀。
　　陆机生活于西晋时代，此帖已经有超过一千六百年的历史，比王羲之的手书还要早上七八十年的时间。
　　《平复帖》为牙色麻纸本墨迹，共9行84个字，字体为草隶书，内容为陆机向友人问候疾病的一通信札。
　　作者用秃笔写于麻纸之上，墨色微绿。笔意婉转，风格质朴古雅，充满了居延汉简的风格，点画简率，横向的笔画短促，有俯仰之势；纵向的笔画长，是向左背右的弧形；偏长的字形，上宽下窄，呈左高右低的欹斜状，但斜而能稳，颇有奇趣。
　　根据尾纸上的题跋可以判断出《平复帖》的递藏情况：宋代入宣和内府，明代万历间归韩世能、韩逢禧父子，再归张丑。清初递经葛君常、王济、冯铨、梁清标、安岐等人之手归入乾隆内府，再赐给皇十一子成亲王永瑆。光绪年间为恭亲王奕欣所有，并由其孙溥伟、溥儒继承。
　　这样的详尽的递藏情况足以百分百证明此帖为真迹，那么《平复帖》就是中华历史上第一件流传有序的法帖墨迹了。
　　难怪连阅尽珍宝的沐恒迦都要失态惊呼出声了，不过出于一贯的谨慎沐恒迦还是向白千隐仔细询问了《平复帖》的来源。
　　白千隐回答：“溥儒为筹集亲丧费用，将此帖待价而沽，我便购买了下来。”
　　沐恒迦点点头继续沉浸在《平复帖》的意境中。
　　惊为天人的陆机《平复帖》还牢牢地霸占在沐恒迦手中，对其余的宋元名画陆以宁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眼神一扫还没有收回，陆以宁心里就“咯噔”一下，“难道又是揭画？”
　　眼前赫然又是一幅《风雨竹图》，顾不得思考其他，陆以宁一个箭步冲到画前就抓起画卷。
　　一样的印章，一样的题跋，一样的纸张，一样的装潢、一样的收藏印，一样的画风和内容，一样的纸张泛旧痕迹，全部都和戴雨浓赠与她的顾安《风雨竹图》一模一样。
　　陆以宁不禁又要怀疑自己是遇上了揭画。
　　不过自从上次的《事茗图》之事后陆以宁特意仔细研究考察了揭画的特点以期避免下次再上当受骗。
　　陆以宁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观察了手中的《风雨竹图》好几遍，还是觉得和自己的那幅没有丝毫分别也查看不出有任何揭画的特征。
　　她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