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不及旧时光》祢三

27、Part3 烦心

　　苏也抬眼儿瞅着女佣手上的首饰盒，矩形银质，低奢典雅，盒角精致的藤蔓浮雕众星拱月般托着中心的玫瑰。
　　玫瑰？香槟玫瑰？
　　苏也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蹿到女佣面前，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旧物，情不自禁地拿手去感受盒面的图案，若有所思的问到：“我哥叫人去取的？”
　　女佣如实答道：“是的。”
　　“什么时候？”
　　“大少爷十几天便叫人准备了，昨儿才吩咐去拿过来。”
　　苏也眯了眯眼，随即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饶有趣味的夺过女佣手中的首饰盒，摆摆手道：“正好我有些公务要和大哥谈，你先下去，我给大哥拿上去。”
　　“是。”女佣行礼退下。
　　苏也转身上楼，走至苏亦门前，再度将目光落到了浮雕玫瑰上，他记得母亲曾说过：“香槟玫瑰，代表一生中唯一的挚爱。”那么，大哥是喜欢上什么人吗？想到这儿，他先是由衷地感到高兴，接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哥要是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不就没了挡箭牌了吗？
　　心下思绪翻涌，身子却是惯性地推门而入，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声：“哥，我给你送东西来啦。”
　　正在看资料的苏亦转过身，待看清他手中的物什，朝他温和的一笑，“你小子想问些什么？”说完，又像是刻意憋着他一般，转移话题道，“你先过来，这资料上有几点写得不大清楚，我问问你。”
　　“什么问题？”说到正事，苏也也不敢耽搁了，连忙走到苏亦跟前，看着他手指的那一处解释到，“其实这一点我也不是太清楚。按理说Andrew回国的目的是寻求‘缪斯’在中国的代理，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他的行踪应当主要集中在京津和长三角地区才对，但是，他这次回国首先去了四川，接着到了北京，最后才回到上海。而最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和任何珠宝公司商谈。这个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吧。”
　　“去了四川……然后是北京……上海……”苏亦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他大概明白了那个男人心中想的是什么。
　　苏也看了眼苏亦不断在桌面敲打的手指，低声问道：“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破镜重圆。”苏亦揉了揉额角，十分庆幸自己将那只猫留在了青岛，不然，这男人对自己来说真可谓是个不小的障碍。
　　苏也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一拍大腿，大喊道：“惨了惨了，哥，惨了惨了！”
　　“怎么？”苏亦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自己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急躁，藏不住情绪，不由得出生叮嘱，“苏也，你记着你是要接管苏氏的人，必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不是，哥，老爷子这回可是犯了个大错。”苏也急急忙忙地辩解道，“之前老爷子刻意把于两忘的行踪透露给了宁家大小姐，说是要把她弄回来，照你这么说，咱们不就是搬起石头砸了……”
　　“你说老爷子调查了于两忘的行踪？”苏亦蹭地一下站起来，勃然大怒，“他还查到什么？”
　　苏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一愣，干巴巴地回答：“还知道她的助理好像在替她卖名下股份，但被宁家大小姐给拦下了。还有……诶，哥？哥！”
　　看着苏亦骤然离去的背影，苏也不觉沉默，他记得苏亦上一次发怒还是在父母去世的时候，而这一次……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首饰盒上，突然了悟，连忙跟着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然而，他刚进房门便差点儿被迎面而来茶杯打了个正着，目光投过去，只见苏老爷子双手撑着手杖，目光凌厉地叱责道：“我告诉你一句，只要有我在一天，她于两忘就成不了我苏家的孙媳妇。”
　　“那我也告诉您一句！”苏亦毫不示弱，针锋相对，“我的妻子只会是她！”
　　“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苏老爷子举起手杖狠狠地打在脊背挺得笔直的苏亦肩上，“你十五岁的时候不顾家族名声去酒吧驻唱，十九岁的时候瞒着我去英国学医，二十五岁时不顾家中生意去开了个劳什子医院，现在又要娶这么个女人。你说说，你有哪一件事做得让我顺心！”
　　“爷爷！”苏亦压抑的嘶吼着，“您逼死了父母还要逼死我吗？”
　　“你，你……”苏老爷子急速的喘着气，拿着手杖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苏也连忙上前给老爷子拿药递水，朝苏亦说到：“哥，别说了。爷爷也不想的。”
　　苏亦低下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爷爷，您根本不了解两忘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我的确不了解她。”吃了药的老爷子又强撑着站了起来，旁边的苏也连忙扶住，老爷子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仍将痛心目光投在苏亦倔强的面容上，“但是，就凭她和杜邦家主的那些事儿，还有那些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我就不能让你娶她。”
　　“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苏亦抬头与老爷子对视，“您是说顾子轩还是时临？”
　　“你既然知道……”苏老爷子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我把她弄回来就是要你看清现实，她要是个识趣的就该乖乖离开你。”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苏亦按礼向老爷子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上海的另一方天地里。午后的街角咖啡座坐着三三两两的白领，点一杯价格适中的手磨咖啡，便可和一二同伴度过一个惬意舒适的下午。
　　“我……我听晓北说起过你，”向欣予还残存着几分被揭穿身份的尴尬，“听说你和轩哥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
　　于两忘挂着浅浅的笑容，姿容优雅的坐在她对面的暗金色单人雕花沙发上，右手微动，小巧的汤匙在杯中涤荡出层层涟漪。
　　向欣予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听说你才刚刚回上海，大概还不知道我和轩哥的事吧。我们……”
　　“向小姐。”于两忘抬眼看她，古井般的眼眸给人犹如坠入深渊的心悸，“正如我刚才所言，新娘姓向，是你向欣予，这样便足够了，不是吗？”
　　“不，不够！”向欣予突然强硬起来，“于两忘，我不知道你和轩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你的存在就像是一根无法消去的刺横亘在我们之间。每当轩哥想要逃离的时候，就会被这根刺扎得千疮百孔，他隐忍着不喊痛，但是我替他心痛。于两忘，你明白吗？”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出来，像只压抑到极致的小兽。
　　于两忘却无动于衷的淡然发问：“那你是要我去死吗？”
　　“不……我……”向欣予不知该如何作答，刚刚聚敛起的底气顿时烟消云散。
　　于两忘对上她不知所措的神情轻笑一声，“放心，我要是死了，这根刺只会埋得越来越深。但就你质问我的口气来看，你是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你有这么伟大？在你们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时候，堂而皇之的把你心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
　　“别闹了，向小姐。”于两忘握住她的手腕，“要嫁给他的人是你，要和他相守一生的也是你，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说完，于两忘拎了包准备抽身而退。
　　哪知向欣予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一双明眸泛起水纹。她咬着唇，倔强而不服输，“于小姐，刚才的话是我失礼了。但是，我来找你，也是无奈之下的不得已之举。我爱轩哥，很爱很爱，我不会放手，但是，我同样也希望轩哥能够幸福。”
　　于两忘轻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向欣予忽地对上她的眼眸，坚定的回复，“但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于两忘看着她目光中的执着和热烈，似乎是一片旺盛的金黄向日葵。她笑了笑，目光清冷，“请恕我无能为力。”

　　这时，于两忘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提醒，朝向欣予点头示意了一下，按下接听键，拎了包走上了回家的路。
　　“露，”于两忘的语气不算好，“我希望你弄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老板。”
　　“哟，生气啦！”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人，shining娇声一笑，“不就是使派你家露做了几件事儿么，小气鬼。”
　　“有什么事？”于两忘瞬时恢复了往日平静淡漠的模样。
　　Shining正了正声，“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卖股份和房产？你很缺现金吗？”
　　“与你无关。”
　　Shining哼了一声，“无关就好。提醒你一句，苏氏对‘缪斯’的代理权也是势在必得的，你做好准备。”
　　“知道了。”
　　挂了电话，于两忘止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着天，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Andrew，苏医生，顾子轩，向欣予，shining，所有的人、事都凑到了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她瞬间便想到了青岛，想到了那人温和的笑意，继而内心暗嘲。
　　人永远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奔走在道路上，却下意识地为自己留下退路，告诉自己即使失败了，也有一个温暖的疗伤之处。殊不知，正是这样的想法，让人们变得软弱，在失去最后的温暖时，显得更加茫然无措。
　　所以，干脆的了断吧，她本来就不曾贪恋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