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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Part19 栈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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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青岛后,猫不止一次的感受到大海,然每一次,她都能感受到不同的魅力。
栈桥笼在清晨的薄雾中,涌动着的海将雾也染成了淡蓝色。猫和苏医生走在这样迷幻的雾中,感受着海浪拍打脚下长堤的澎湃,油然生出大海在我脚下分裂两边的豪气,就像《圣经》中摩西分裂红海,逃出埃及一样。
“要上回澜阁看看吗?”
猫远远看着一幢精致典雅双层飞檐八角亭阁,不甚清晰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朦胧的意蕴。隔着这雾,似乎可以穿透时光,回到那凄迷的上世纪,看着数不清的人在码头穿行。
猫摇摇头,今天是七月十五日,离家整半个月,距离那人回国还有五天。她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了,她必须要和他说清楚,倾听他的答复,然后作出决定。
猫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医生的脸,指尖抚过他的下巴,停在他的唇上,“苏医生,你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想大洋那边的那人么?”苏医生抓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指腹。
“是,也不全是。”猫认真看着他,眼眸中涌现出似这苍蓝色大海的伤感,“我在想化成泡沫的小美人鱼是怎样的心情?”
苏医生不解的看向她,“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这些很悲伤东西呢?”
“所以你认为她的心情是悲伤吗?”
“不,正好相反。”苏医生顿了一下,“在我看来,小美人鱼一直向往着陆地,向往着人世美好的爱情,即使到最后她化成了泡沫,她仍旧是幸福的。因为她努力过,燃烧过,不顾一切的去爱过,所以不会有遗憾。更何况爱一个人,为他付出一切,本就是件幸福的事情,这大概就是小美人鱼能够忍受脚上的痛苦为王子舞蹈的原因吧。”
猫的眼睛散出光彩,像是最美丽的黑珍珠。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但是我觉得不值得。小美人鱼为了王子放弃了火树银花的海底世界,放弃了朝夕相伴的亲人,放弃了天籁般的嗓子,日日忍受着痛苦,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至于王子,不过是个看不清真相的可怜虫,他到底爱的是什么,恐怕只是他脑海中不断被美化的救他性命的姑娘,一个假象罢了。”
“或许是这样,”苏医生轻握住着她的手,“但猫儿,王子对小美人鱼是有感觉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王子一开始没有误会,他知道是小美人鱼救了自己,至少他会放任自己将真心放置在小美人鱼身上,至于往后种种,便看天意。”
“不对。”猫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恶趣味的幸灾乐祸,“如果王子一开始便知道,他大概就会思考他们俩的种族问题了,即使小美人鱼从巫婆那里换来了两条腿。”
苏医生无奈的捏了捏她的手,“所以我才说你总是在想着很悲伤的东西,甚至是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猫自嘲道,“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一切。”说完,她低下头,踩了踩脚下坚硬的土地,“苏医生,先听我讲会儿故事吧。听完之后,我们就不要再相互试探了,把话说清楚,好吗?”
苏医生笑意温和,“好。”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常常会会幻想天使的样子。他是有好看的眉眼,温和的神情和哀悯的心情,但终究是一个人活在几千几万年的时间荒野之中。
烟火乍现,缀上一片繁华,火树银花,落下点点斑斓。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嗓音通过话筒向四周扩散,陌南中学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开幕式就在这璀璨的夜色中开始了。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台上的开场舞活力四射,正值青葱的少女用一曲激情洋溢的歌曲挑动全场人的热情。初中部全体站在凳子上,拼命地晃动手里的荧光棒。高中部还算淡定,不时跟着台上嚎一嗓子。突然,灯光一暗,高中普通班的学生异口同声的喊到:“光棍节快乐!我们要脱光!”
如此不断反复,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喊口号的行列。组织活动的老师面面相觑,意识到这是同学们的自发行为,当即派出各年级组主任,以雷霆手段镇压暴动。
“这也太疯狂了吧!”唐以沫感叹到,忍不住要为他们鼓掌。
于两忘一把锁住她的手,“小贱还在队列前面,你要想身先士卒,我绝不拦你。”
唐以沫顿时作蜷缩状,纠结的在地上画圈圈。
许年年看着这两人的打闹浅浅一笑说:“还是咱们班好,没人干这种让学校难堪的事情。”
“你以为他们不想干?顶尖班的孩子伤不起啊!”
三个人就这样插科打诨,时针仍旧一刻不停地向前走,不经意间就到了放学的时间。由于节目还在继续,大部分同学都选择留下来,于两忘突然站起来说:“我回家了。”
“别呀。”唐以沫抓住她的衣角,“你看这节目多精彩,待会咱们一起回家。”
于两忘很明显辨析出她的强调重点是后半句,心知她是担心体育生又在门口拦截她,无奈道:“看节目无非就是打发时间,对我的人生没有太多辅助作用,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会干。麻烦你等会帮我把凳子搬回教室。再见!”
许年年看见唐以沫那张苦瓜脸安慰道:“没关系的,等会儿我陪你一起搬凳子。”
“别。”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前面来的白沐晨突然出声,“还是我来吧,别把你累着了。给!”
明显被吓到的两人一愣,班级座次一向是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再加上唐以沫为了看节目特意抢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不怕被老班看见?
许年年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阿尔卑斯棒棒糖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光棍节礼物。”白沐晨暗叹一声,他长得就那么像坏人么?
“哦,谢谢。”许年年匆忙接过来一口含在嘴里,“你快回去吧,等会儿钱老师看见不好。”
白沐晨得意地一笑,美人有命,岂敢不从?而且他刚刚似乎听出小丫头还是蛮关心他的,快慰之情溢于言表。
“哇哇哇哇哇……”
“怎么了?”
对于许年年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大呼小叫,唐以沫觉得很是没劲,便直奔主题:“你和白沐晨是不是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没有。”许年年干脆的回答。
“还说没有?”唐以沫笑得诡异,“连双享棒都吃上了。”
“什么意思?”不明就里的许年年发挥不耻下问的优良品质。(某沫:怎么就是下问了。。)
终于有机会体现自己渊博学识的某人得意道:“在光棍节的时候,光棍会互赠棒棒糖,代表对你‘脱光’的美好心愿。情侣之间互送双享棒,代表一生一世一双人。以上解释皆归唐以沫所有,如需转载,需要注明哦。亲。”
说得正爽的某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许年年逐渐下垂的嘴角,天空中又炸出几束烟花,抬起头又是一片灿烂景象。
可是对于这样的灿烂,于两忘永远学不会欣赏,虚妄的美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为了不那么感伤,她自愿回避人生中最美丽和最丑陋的风景,以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此时此刻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问自己,她真的活着吗?这个问题让她心悸。然而越思考她便越想知道答案,她迫切地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她的存在,比如疼痛和鲜血。
于是,她顺从了心底的想法,走上了川流不息的街道,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只有车辆飞驰带起来的风撩拨着她的发,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在她第二次横穿马路的时候,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小混混由于紧急刹车的惯性被一下子抛了出去。受了点皮外伤的他扶起车,骂骂咧咧的走过来骂到:“操!你没长眼睛啊!”
“不好意思,我近视,三百度。”
她轻描淡写的语调明显激怒了那个混混,身子陡然变轻,没有触地的实感,可以清晰的闻到他嘴里呛人的烟味。
他恶狠狠的说:“给大爷赔钱!”
“没钱。”于两忘心中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回应,但脸上却偏偏作出了一副无赖的表情。
果然,没有耐性的混混气愤之余举起了拳头,眼看一拳就要打在脸上,却愣生生的被人截住。来人一脚将混混飞踹出去,顺势搂住她的腰,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红灿灿的钞票丢过去,阴鸷十足的吐出一个字:“滚!”
混混捡了钱,转眼就眉开眼笑,立马跑了。
于两忘待看清来人后,挣扎着站好,尽可能轻描淡写道:“子轩哥,谢谢。我先走了。”
顾子轩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像要喷出火来,声音陡然拔高:“你在做什么?你现在到底是怎样?你想死吗!”
于两忘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突然蒙上一层雾气,“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想确认我真的活着,而不是一个没有情绪没有灵魂的躯壳……”
顾子轩瞬间失了章法,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你当然活着,而且会活得好好的。”
在他温柔的话语中,于两忘渐渐恢复了理智,碍于自己的身体受制于人,小声道:“子轩哥,你可以放开我吗?我要回家了。”
“等一下。”顾子轩快步走进一家店铺,出来的时候又是那副冷漠的模样,递给她一个大大的波板糖说,“节日快乐。”
“谢谢。不过子轩哥已经不是光棍了,我就不给你回礼了。再见。”
等到他们两人各自离去,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某男感叹到:“真没想到你哥也是有表情的诶。”
顾晓北白了他一眼,“张有,你不去陪白沐晨,跟着老娘干嘛?”
“大姐,今天光棍节诶。你不可能叫我们两个男生一起过吧。”张有偏过头去低语,“我们俩又没有基情。”
顾晓北笑出声,“算了算了,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过节。”
“多谢多谢。”张有从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谢礼。”
见顾晓北含在嘴里,他笑得愈加温和,突然伸出手摸上她乌黑秀丽的长发。
“别碰我!”顾晓北不自觉地拔高语调。
张有一愣,讪讪地收回手,“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么?”
顾晓北不吭声。
张有苦笑,看来要追这个心口不一的女生,自己的道路还很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