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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Part11 八大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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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关位于山东青岛市南区,是最能体现青岛“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特点的风景区。但最让猫喜欢的,是这里很干净的林荫大道。
猫和苏医生,一男一女,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并排行走着。四周是一人合抱的大树,葱茏的树冠带着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天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绿色的手将这一寸空间握在掌心。想到这儿,猫真就握了握拳,可惜,她的指缝中并没有阳光斑驳的碎影。
经过一个街心花园的时候,猫突然顿住脚步,身形不稳地向后微晃。苏医生连忙上前托住她的双肩,目光自然的下落在猫那对漂亮的锁骨上。
“苏医生。”猫回过神来呵呵一笑,锁骨便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苏医生一时无法将目光移开,略微皱了皱眉头,口不对心道:“不如到那边长椅上坐一会儿。”
猫点点头应了,由着他将自己妥善安置。但刚一坐下又不由得笑起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是如此依赖他了。抬头望去,发现坐在身侧的苏医生也目光灼灼望向她,与她的目光一交汇,立刻变得像春水般柔和。
这样的目光,该是给狐狸的吧。
猫这样想着,便说:“苏医生,谢谢你这一周来对我的照顾。”
“不用……”
“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猫突然露出很疑惑的样子来,喃喃自语道,“毕竟没有人会随意给别人好意啊。”
“不是随意的……”苏医生低头浅笑,“猫儿,接着讲故事吧。”
猫想了一下,“我有提到过白沐晨的家庭背景吗?”
“有说过他是官二代。”苏医生从容回应。
猫抬头望了他一眼,不做过多的辩驳,故事便顺着思绪流淌出来。
正是国庆假期。
陌南新县城。
灯红酒绿的喧嚣,光怪陆离的色彩和暧昧的音乐让人蠢蠢欲动。微醺的青年男女疯狂地扭动着腰肢,狂乱的挥舞着手臂,一张张失了真的面容在舞池中模糊不明,女子的发遮住男子勾肩搭背的手。他们尽情地享受快感,放肆地释出怒意,嘴里嚼着肮脏的字眼,挑衅人类最后的一丝理智。
白沐晨是从这里被人扛出来的。喝得烂醉如泥的他一进家门就被摔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发出不高兴地声音:“谁呀!”
“我。”男人中气十足的语气,带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腔调。
白沐晨抬头看他,平日笔挺的西装已经换成了居家的睡衣,带金丝边的眼镜遮住了他凌厉的目光,多年在官场的勾心斗角使他的头发称为名符其实的“地中海”。或许是酒喝多了,白沐晨竟产生一种面前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父亲的错觉,不过很快他就恢复过来并讽刺到:“白县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你还有脸说!”白青正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夜不归宿并且像个无赖一样坐在地上的儿子训斥,“你说说,这才开学一个,你就惹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居然学那些社会上的混混打群架,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白沐晨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不过,比起你在外面找女人那件事,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你!”白青正气得指着他的手指不断地颤抖,“你知不知道,如果学校老师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这匹害群之马就该被开除!”
“开除就开除,我还不想读呢。”
白沐晨无视县长大人愤怒的目光,打开冰箱,动作熟练的拿一瓶冰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狠狠地灌了一口。正准备灌第二口时,一股外力将酒瓶打翻,澄黄的液体在地板上肆意流淌,抬头便正对上那张气得铁青的脸。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白沐晨轻蔑地看过去,无所谓的耸耸肩,“受不了你可以走啊,以前老妈还在的时候你就不常回家,老妈走了之后你在外面有一个新家,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你!”被激怒的白青正举起右掌,两只眼睛过分向外凸出。
“你打啊!”白沐晨不屑道,“以前就没管过我,现在来给谁装父亲!”
白青正渐渐放下右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他越来越陌生的儿子,“白沐晨,你不要太过分。你的一切都是……”
“都是你给的!”白沐晨突然捡起地上的酒瓶碎片,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下,暗红的血很快的渗出来,他笑得狂放,阴沉地语调显得格外骇人,“你看见了吗?我也会流血,我的血也是红色的。在你不回家的一个个夜晚,老妈就是这样对她自己的。不过你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绝对不会像老妈一样因失血过多而死。因为,”他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一下,“欠你的东西,我还没有还完!”
白青正气得手脚发抖,难以置信地问到:“儿子,你就这么恨我?”
“不,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恨你。”白沐晨用最轻柔的语调诉述最残酷的事实,“……只是你欠我妈的,一定要还!”
白青正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肥胖的身躯陷进沙发里,饶是在官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也被自己儿子歇斯底里地模样给吓到了。
“我一个人住惯了,如果没别的事,白县长请回吧。”白沐晨下了逐客令,自顾自地走进房间,将整个人摆在大床上。
许是没人打扫的缘故,房间显得非常凌乱。头顶华丽的大灯在一次酒后被损坏,唯一的窗户被深紫色的窗帘遮的密不透光,只有靠墙书桌上摆着一盏样式老旧的昏黄台灯。灯下是无数张碎纸片,隐约可以拼凑出原本唯美的绘图。
房间里有一幅彩色的油画,几乎占了整面墙。画面中,白白的云朵漂浮在澄空的蓝天上,空中停驻着几只美丽的、叫不出名字的大鸟,男孩高兴得手舞足蹈。男人和女人安详在坐在一旁,安然的笑意沐浴在柔风里,看着男孩孩子气的举动相视一笑,幸福像是要溢出来。
然而画面上多出一个巨大的叉,突兀的黑色打乱了整个画面的温馨感,就像是一场被打扰的美梦,空留无限的遗憾和未完不续的叹息。
白沐晨翻了个身,将受伤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刚才温热的血液已经结成一层暗红色的血痂,些微血迹还残留在手臂上。他抑制住撕扯的冲动,眼神空洞地看向那面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坐到书桌前,拿起许久不曾动过的油笔。想了一会儿,又换成了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开始描绘。
平日里的放浪形骸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他的脸上是专注而认真的神情。眉头随着画笔的深入浅出忽舒忽蹙,心湖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白沐晨在绘画方面很有天分,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绘作的老师都这么说。
曾经有位全国知名的美术大师想要收他为徒,不过那时候他的母亲刚刚去世,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在葬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所有的画册发誓:“我白沐晨此生再不绘画!”
话虽如此,但一次醉酒后,他发现这是他唯一获得平静的渠道,便就容忍自己的食言,不过夜里每画一幅,早晨垃圾桶里就会多出一堆纸碎。
他突然停了笔,细碎的桂花在仿佛画面中飘飞,女生仰着脸,张开双臂站在这树下,黑发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即使没有画脸,也能够想象出女生安详美好的面容。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的目光,笔尖轻触在画纸的空白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人的笑颜,唇角泛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终究是没有下笔,画纸被抛弃在书桌上,没有撕毁。
躺回床上,在一直被压抑的酒精的作用下,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白沐晨是在张有歇斯底里地咆哮声中惊醒的。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翻了个身语气不善的问:“干嘛?”
“小白,你昨天晚上又干什么了?”张有在小心避过房间里的各种障碍物,一屁股坐在床上,“你爸今早怒气冲冲地给我爸说,把你转到有全市第一的那个班,好好熏陶熏陶你。”
“转就转吧。”白沐晨无所谓的耸耸肩,把头埋在枕头里,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支起身子,正好对上张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张有看着他,不急不慢地出声:“那个班里有你觉得很可爱的小年年哦。”
“哦。”白沐晨为了打击他那副得意的样子,便装作若无其事的陷进床垫里。
“诶,你不会又转移目标了吧?”张有见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疑惑道。许久听不到回答又自言自语到:“这样也好。反正你也和之桃在一起的。”
“关她什么事?”白沐晨反问到,隐隐跳动的眉梢暗示了他的不爽。
“没什么。”张有把两手一摊,一副任君评判的模样。
白沐晨发狠般把脑袋往枕头里一砸,又想起他上次在食堂里说的话,一时嘴里讽刺到:“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去追。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我怎么会……”张有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见白沐晨好像真的动怒了,看着在床上挺尸的某人,坚定地补充到:“我们是兄弟。”随后替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走了。
白沐晨一直到他走后才抬起头来,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将手臂压在眼睛上,看见一些诡异的图案。他说:“正因为是兄弟,才不希望在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不小心伤害到你,而我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