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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fragile ...

  •   后来安岳还是没有参加成元旦联欢会,讲故事的人换掉了。

      住在钟雷家的第二天,地理老师正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老曹在外面敲玻璃窗户。地理老师开了门,与老曹嘀咕了几句,叹了口气。

      “安岳,出来一下。”

      安岳出去直到下第一节课都没有再回来,钟雷在座位上,感觉时间慢到吓人。外面的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贴在窗户上,被暖气化开,成为细小的水珠子和淡淡的雾。

      “老师,我肚子不舒服。”钟雷举起手。

      地理老师善解人意地点了一下头,钟雷冲了出去。站在楼梯转角,一股寒气盘旋而上,空茫茫的操场上,漂浮着凌乱的雪花。钟雷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人手上挽着书包带子上楼的背影,都在脑海里。打了个寒战,钟雷揉乱自己的头发,再抓回平整,向大办公室走去。

      意外地老曹并没有为难他,还把地址告诉他——安岳的爷爷,在市二医院。

      到心脑血管科的时候,安岳坐在走廊尽头橙黄色的座椅上,默默地发呆。手指捏在膝盖上,牛仔裤上是扭曲的皱褶,手背上是突出来的青筋,青白鲜明。

      “没事了。”钟雷坐在他的旁边,将他揽进怀里。怀里的那人微微颤抖了一下,将头蒙进钟雷敞开的羽绒服里。粗粗的灰色棒针毛衣,安岳使劲儿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夜,那个孩子,空出自己背后的那块儿领地。

      钟雷将他揉进怀里,重重地抱着他。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后背,好像在顺着一只颤抖的猫的脊背。另一只手时轻时重揉着他的脖颈,手底下的肌肤冰冰凉凉的,但是有薄薄的汗意。

      “岳岳……会没事的。”钟雷闭上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无力感,心里只有酸酸涩涩的,凝结在一起,化不开。

      一会儿,怀里的人才抬起头来,钟雷帮他抹抹带着湿意的眼角,轻轻吻了上去。

      钟雷小心翼翼地换气,伸出舌尖舔去他的泪水,咸咸的,从喉咙到食道,再烧灼到胃里。烧到胸膛有些隐隐作痛。

      安岳的眼皮轻微地颤抖着,蜻蜓的翅膀一般,青色的细小血管在嘴唇下汩汩地跳动。

      安岳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雪还在下的纷扬。

      冰凉的手指都被握在一个温暖的手掌中,慢慢地回温。将头靠在那个更加让人感觉到踏实的所在,吐出一口气。

      “我爷爷……管子,还有氧气瓶。”在那个人的怀里喃喃,心里头的害怕像拉长的线,被抻了出来。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你看我爷爷当时,不也没事情么?别担心了。冷不冷?”低头看羽绒服里的人,因为着急连羽绒服都没有穿出来,只剩下那件毛衣,稀稀疏疏好像透着冷风,轻轻颤抖着。更紧地搂住他,不管人来人往,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我……我害怕……”

      “没事,还有我在。”

      仰望着眼前的少年,好像他就是那个天神一般的所在,吐出拯救世界的咒语,安岳舒展开身体,缓缓停下了颤抖,将手在羽绒服里绕过钟雷的粗线毛衣,紧紧地回抱住他。

      雪花化在手心里,不能碰触的脆弱,在温暖中被蒸发。

      雪一直下了三天,安岳一直没有来上学。

      童话剧的稿子,是朱安安亲自念的,她在侧面的幕布里,看着王子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起床了。”于是公主就醒过来了。戏结束了,王子焦急的跑下舞台,他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吴远带着他的乐队,倒数第二个出的场,几个变调的电音之后,吴远拿起麦克风。黑色的皮衣裹着他修长的身材,衣领蔓延到脖子的尽头,顶在下巴上。淡青色和紫色的灯光眩惑着他苍白的皮肤,上了妆的脸有些不正常的晕红,意外有些妩媚,黑黑的眼睛里流光飞转。一往无前的温柔与肯定,都在里面蔓延。

      “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想的疆界,南瓜马车的午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
      稀疏的鼓声响起。
      “放纵自己的狂野,表达自己的狼狈……就算是你的谎言……我需要爱的慰藉……就算那爱已如潮水” ——《拥抱》 五月天
      他的眼睛蒙上了淡淡的水汽,仿佛笔尖的一点墨汁,浸透了柔软的宣纸,染浓了江南的雨天。将目光投向又开始卷起细小雪花的窗帘缝隙,遥远的一点,和唇齿之间的一字一句,都在灵魂之外,也像在灵魂之内。

      朱安安看着他,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少年,这时候好像在慢慢融化的冰雕,即使伸出手去,也接不住泪水一样干净的液体。他是如此的遥远,如同那个叫安岳的孩子,自在安静,只会对某个人执着地别扭。那个叫钟雷的一直很温柔的孩子,却强硬地一退场就离开。苦涩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慢慢也有一丝释然。

      “既使到最后你还是看不清
      我要你看到我
      你不该猜测应该享受
      我要你爱上我
      你不该猜测应该爱我
      我可以是男是女
      可以飘移不定可以调整百分比
      只要你爱我一切都没问题
      只要你爱我一切都没问题
      与其让你了解我
      我宁愿我是一个谜
      一个解不开的离题真和假的秘密扣你心弦的游戏
      模仿你或和你变成对比
      参加你理想的爱情游戏
      你也许避我唯恐不及
      你也许把我当作异形
      可是你如何真的确定灵魂找到自己的样貌和身体
      ……”
      ——五月天 《雌雄同体》
      舞台下一片寂静,吴远的声音已经嘶哑,颤抖而坚定的尾音,在空气里纠缠,引起耳膜的阵痛。几近扭曲的面部肌肉,使他有一种不太真实的美丽,黑天鹅濒死一样的美丽。

      也许只有死亡才是现在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否则不断重复的音节,会在喉管里撕扯出血。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如愿倒下。慢镜头一样的动作,化完的冰雕。朱安安的胸腔一阵窒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掠过,浓重的烟草气味有些让人呛咳窒息的可能。

      黑色的人影接住了倒下的身躯,好像童话里一样。

      公主用最后的力气环住了王子的脖子,叹息一般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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