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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一切就像唱完了一出戏,紧锣密鼓的,催促一般地。

      十年前秋彦离开林宇庭的那个早上一切就都醒过来了,又睡着了,他还是得飘飘忽忽地回到李府。

      李秋彦半个是魂魄,半个是人。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自私的人。所谓的爱别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快意打上的华丽粉饰。秋彦如此,林宇庭亦然。

      他们都不会回头看看的。

      秋彦常常这样想着,我还是有个人相忆。若是那个人只在那一天流尽了鲜血,那么就永远属于自己了。若是没有,也是件好事情。他在一个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抱着一个永远也痊愈不了的伤口,这个伤口就是我送给他的纪念品。但是不管怎样想来想去,心口就会莫名其妙地疼起来。

      就比如当年的李老爷,右胸上几年前的旧伤口,还在一年四季地用热水袋捂着。那里面潜伏着一些憎恨,一些不甘心,一些难以排解的疼痛伤寒。

      李大奶奶撵着佛珠子,一句一句地说着,作孽啊作孽啊!

      还不是你的好侄子做的孽!白眼狼!看看你养出来的东西。李老爷手指尖儿都在颤抖。

      李老爷又看着秋彦,哈,你可算满意了么?

      秋彦点一点头,还好,我记得当初秦月红被扎的是另外一边,也没有这样的后遗症。她就是喊了两声就再也不抱怨了。

      还有,林宇庭的肩膀上,那个狰狞的伤口,也不好看。秋彦在心里说。

      你,你。李老爷差点儿喘不上气来。

      两年后李老爷看见追帐的上了门时,又捂住了左边的心口,仿佛那里面搅动着一只刀子。

      孙老板一边在梨花木小几上磕着自己的烟斗,一边缓缓地说,李老板那口棺材可是不错。上好的木材,若是来抵的话,我倒是可以宽限几日。

      李老爷瞪着李秋彦,大喝着,滚!

      秋彦回道,我怎么可以滚,我还要拿出家里的房契来。

      李老爷厥过去了。

      李老爷厥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秋彦把那张房契扔到井里了,飘飘悠悠地落进了黑暗里。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李家的宅子从此就荒了。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怀里的孩子轻轻动了动,大概是有些轻微的打雷声。他蜷起肉肉的小拳头,抹抹嘴边的口水,好像在梦境里吃了什么好东西。迷糊的哼着,啊,爹爹,还要吃的,还要。

      秋彦勾起嘴角,那个部位有些生涩。亲亲他饱满的额头,又用脸颊去蹭。

      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样的温柔。那只手摸在背上温热的触感,涩茧子,小口子;不确定的颤抖;烫了所以红通通的样子。这些年了,秋彦还是有些心蹦蹦跳跳,电流一样的回忆和疼痛同时穿透了他的身体。

      那人温柔深情的眼睛,无所适从的样子,秋彦将脸埋在被子里,双手紧紧掐着柔软的料子,心脏咚咚地响。

      睡了?门吱呀一声开了,从来也没有考虑屋里的人的意思。

      还好么?你这边没有潲雨吧。白色的丝质睡袍儿紧紧贴着她的曲线,她一走动,身体就在里面滑动。两根细细白白的腿放肆地在秋彦前面晃过去,再晃过来。她将身子探出去,把窗户拉回来,她的力气不小,还将锁扣拧死。

      秋彦将纸袋子塞回枕头底下。

      不用塞了,我见过了。她没有走的意思,只是径自靠在窗户边上。

      哼,你的眼界也真是宽啊,这房间整理地也勤快,你是不是要找个活去做了。秋彦冷淡淡说。

      用不着你说,我才懒得碰。女人不知从哪里掇来了一只烟,自己点上,稀淡的烟雾腾起来,她胡乱地扇了扇瘦削的手掌。刚才溅在她头发上的雨珠子散发着光芒。昨天有个导演找上了我,说是可以让我跟他一起去看看“开麦啦”,也可以试着念几句台词。倒是你那几个钱,够吃就不错了。看你瘦的样子,要不要买只鸡给你补一补?

      不用。

      我是在帮姐姐照顾你,要不才懒得管你。女人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着烟的样子十分优雅,算不上十分标志的面颊在蛊惑的侧光下显示出圆润的弧度。她心不在焉地说着,话语平静无波。

      那就不胜荣幸。秋彦想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她的存在就是以眼泪为形式的,最后她也在一场雨里化掉了,大概是回到天上司雨了。

      你是不是还在想她?淡淡烟味儿降临在面颊边,几乎窒息。

      丁婉婷就这样弯着腰,雪白的膀子,挂着丝质睡袍儿,向下垂着。

      若隐若现。

      谁?

      哈,当然是我姐姐。

      如你所愿。秋彦颤动了一下肩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夜深了,去睡吧。

      丁婉婷笑起来,痴人。你也该醒了。

      这句话很是熟悉,秋彦想了想,下了床,去把她留下的门掩上。

      没成想门又再次被强硬地推开了,秋彦几乎一个踉跄。

      其实,那些照片里没有我姐姐。丁婉婷妩媚的冲他一笑,秋彦却觉的那里面含着狡猾。

      拖拖拉拉的拖鞋声远了,丁婉婷向来喜欢这样穿着拖鞋,发出锲而不舍拖泥带水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丁婉婷就花枝招展地出门去了,她也穿了高跟鞋,敲在木楼梯上嘟嘟的。旁边的房间又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早饭是秋彦做的。

      李大奶奶一边夹着咸蛋黄一边剧烈咳嗽着,这个怎么连个油都没有,你把李家的油都偷到哪里去了?

      容容将自己手快扒拉的那块儿递过去,奶奶,这个好一些。

      好什么?你是应该吃这个的么?李大奶奶的声音出奇地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背的过。

      容容将自己的筷子收回去,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秋彦给他夹了一块红腐乳,容容搅开在稠稠的白粥里,默默吃着。

      秋彦又揉揉他的头发,快一点儿,又迟到了。我可不想再去见你们那个大蒜先生了哦。

      容容咯咯笑起来。他的老师爱吃大蒜,平时总是一股居家的葱蒜味道。

      李大奶奶摔了筷子,捡起自己的佛珠,开始在饭桌上慢慢念起来。

      八炎火地狱,八寒地狱,八热地狱。

      声音越来越大,唱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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