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蜜瓜

3、3

　　沈恒的回信很快来了，简单地叙述了一下自己的近况，无非是天天考试，日日做题。说自己对外语不是太感兴趣，但是妈妈坚持让自己学英语，也只好听命。对于她的英语有口音的问题，他让她买几盘磁带听听，纠正自己的发音。还说自己也有这个问题，现在要提前准备，免得将来到上海让人家笑话。然后列了个单子，让她帮自己买点磁带寄过来。

　　圆圆赶快去买了来，给他寄过去。自己家附近没有，特地到市中心的新华书店去买。圆圆这才领略了南京路的繁华。她跟同学走走逛逛，吃吃棒冰，看看电影，顺便给自己买了条新裙子。回来马上写信说，自己只在提篮桥转悠，就以为提篮桥是上海，其实是个井底之蛙。原来南京路那么繁华，有那么多好东西。她给姑父买了个烟斗，给姑妈买了件衬衫，一起寄过去。

　　转眼之间，沈恒考进了上海外国语学院，离舅舅家不太远，周末有时就过来住一天，也吃顿饭。圆圆分了班，进了文科班，把上外当作自己的第一目标。沈恒课余，不光给她辅导，还给何清辅导辅导英语，因此陈馨对他也不错。

　　有天圆圆写功课，沈恒随手翻翻她看的闲书，见到琼瑶的《在水一方》，就笑了：“你也看这个？我们班的女生都迷死了。”

　　圆圆给他一个白眼，说：“怎么啦？犯法？”

　　沈恒忍住笑说：“没啥，就是有点小儿科。我觉得你没事儿还是看看名著好。改天我从图书馆借出来给你。”

　　圆圆说：“这里面有一首《诗经》里的，你帮我找出来，我就服你。”

　　沈恒说：“这有啥难？我修古汉语，学过的，我就写给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泗。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址。”

　　然后又说：“蒹葭，就是芦苇。”

　　圆圆托着头，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一个画面：一个白衣的少女，一头黑发，赤着脚提着一只木桶，往河边打水。河岸边是苍苍茫茫一望无际的芦苇，白色的苇花在阳光下飞舞……

　　沈恒问她：“发什么呆？”

　　圆圆就讲给他听。沈恒吃的一笑说：“真要是光着脚，只怕那脚要扎得稀烂。”

　　圆圆说：“讨厌！”

　　沈恒是个爱玩的，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圆圆拿着地图，骑着自行车，把上海的大致逛了个遍。吃馄饨，小笼包，赤豆汤。圆圆渐渐开始内向的性格，又变得活泼起来。何思远非常高兴。圆圆在家里说说笑笑的时候不多，跟家人总有那么点隔阂，跟爸爸也不亲。沈恒来了就不同，圆圆咭咭呱呱有说有笑，脸也变得黑黑的。他在给妹妹妹夫写信的时候说：“不要说我帮了你们多少忙，你们不知道，小恒来了以后，帮了我多少忙。圆圆现在又跟小时候一样，变成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

　　姑姑姑父听了，也很欣慰。

　　圆圆上高三的时候，沈恒把自己当年考大学的经验教给她，她张弛有致，倒也没有觉得特别紧张。放榜下来的时候，果然进了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爸爸特别放她跟沈恒一起去看望姑姑姑父。圆圆一见到姑姑姑父，就像话篓子戳了个洞，啰里啰唆没完没了。沈恒朋友多，今天这个来请，明天那个来叫，大人都上班去了，她就跟在沈恒后面吃吃喝喝，好不快活。那些男孩子都奉承她，让着她，把她捧得跟公主一样。

　　一个叫王春明的问沈恒：“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

　　沈恒说：“你别打我妹的注意哈。第一，她还是个小孩子；第二，你在北京上学，你俩隔那么远，不现实。”

　　王春明说：“爱情的力量是可以超越千山万水。我非要试试不可。”

　　沈恒说：“你爱碰钉子你去碰。鼻子塌了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