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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春路雨添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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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她大姐嫁给那个有钱豪商去了京城之后是怎么教养孩子的,要不是怕得罪姐夫,导致秦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她才不想管这个骄横跋扈的熊孩子。
“老爷,我院儿里有好几个人都看到这死丫头时常偷藏吃的穿的,今日会偷我们祖传的宝贝也不意外。直接上家法,我就不信她还敢说自己没偷东西。”
毕竟阿佁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秦老爷也于心不忍:“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把金碗藏到哪里去了!只要你现在交出来,老夫既往不咎。”
阿佁坚决的摇头道:“我没有偷东西!请老爷夫人明察!”
秦老爷也没耐心了:“就依夫人所言罢。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人群中的小伬急了,心想若家法被请上来司虔还没动作,他只有自己冲过去替妹妹接受惩罚了。
秦夫人看司虔不出声,也暗自松了口气。从司虔进府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多年前的那件事有了暴露的可能,等处理完金碗的事,她得想个法子把司虔赶走…或者,直接灭口最好不过。
一个壮硕的大汉拿着根鞭子走了上来,司虔一看那鞭子上带着浸了盐水的倒刺,便知若今日这东西打在阿佁身上,阿佁绝对是活不了了。这种东西可不止一次的落在他自己身上了,他自是清楚得很,在他受过的刑罚里,这种玩意儿什么都不算。
秦夫人喝道:“光站着做什么,动手!”
破空之声响起,许多人都不忍的转过头去,可等了好几秒,也没听见鞭子落在人□□上的声音。
小伬差一点就冲了出去,幸好前面有人挡了他一下,他再看的时候只见司虔轻松地用手握住了那根鞭子的尾部。
“慢着。”司虔手腕一用力,竟是将整根鞭子都从壮汉手中扯了过来。“我有话问她。”
秦老爷和夫人见他手指中空,竟没有被扯鞭子的动作伤到,也是震惊非常。
秦夫人咬着牙说:“少侠,这是我们秦府的家务事。”
司虔不算多诚心的给她行了个礼:“夫人多虑了,在下没有要越俎代庖的意思。只是这几日你所说的这位姑娘所私藏的食物和衣物都是在下偷偷给她的,在下看她瘦骨嶙峋连饭都吃不饱实在不忍。在下这许多年来看人很少错的,这位姑娘不是会做出偷盗之事的人。还望秦老爷和夫人给在下一点时间。”
秦老爷疑惑了:“你给这丫头吃的?”他转向阿佁又问道:“这是为何?我们府里从不苛待下人,该有的老夫从不曾亏欠你们啊。”
秦夫人在一旁攥紧了手帕。她是个虚荣爱面子的女人,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去勾引比自己老这么多的秦老爷。自从吴氏去了,她掌管府中事务之后,先是遣走了许多人,然后给下面人的东西她便能抠则抠,能省则省。这些年攒的银子本来是想留给自己孩子的,可没想到她竟一直未孕。眼看秦老爷后来又带回来好几个妾侍,又连着与妾侍生了两个女儿,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大概是没指望了。那些银子她便拿来买了金银首饰和胭脂香粉,每年逢过节祭祀时八原多数太太小姐都会齐聚一堂,她只能锦衣华服穿金戴银在她们之中找找存在感。
更别说她还时常得亲自去京城找她那姐夫帮忙生意上的事,还有一路上打通关系挨家送礼摆宴请客诸如此类的事情,哪一件不花钱的。
阿佁畏惧的看了秦夫人一眼:“老爷,我…我们每天只有一顿饭…只能睡五个时辰。月银……多则三四钱,少则,少则一钱。”
秦老爷惊呆了,暂时都忘了金碗的事情:“怎么会如此!”
这几年秦老爷从知府退下来之后便专心于做生意,基本上没怎么管过府里的事情,实在没料到会如此。秦老太太是信佛的,一直都教导他要善待下人,不能不把下人当人对待。是以他每月让账房拨给府里开销的只会多从来不会少。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问秦夫人道。
秦夫人也不是傻子,既然做了自然是要准备好这一天到来的。
“老爷,我手上每次流转银两都是有账目为证的啊!账目在管家手里,管家可是自小跟着老爷做事的,老爷信不过我,总要信他吧?”
她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只会生长不会萎缩的,便想立马让管家将账本拿过来。
“你没做错急个什么!”秦老爷气道:“待找回金碗,我再彻查此事!”
司虔看准时机,将手中的鞭子扔到地上又道:“秦老爷,恕在下这个外人多嘴,几日相处我与这位姑娘也相熟了,她全家人都在秦府伺候了几十年,对秦老爷您是不会有不忠之心的。至于那金碗,秦老爷不必多虑,给在下三天时间,在下定能将它找出来,到时候再看谁是窃贼不迟。”
秦夫人惊得话都说不出了。
若是其他东西就罢了,那金碗是祖帝赐的,被偷可不是小事,官府是要立案的。且他姐夫可是个小气得不行的人,要是到时候查出来是侄子偷的,要是她侄子被关押,秦家的生意可就……
秦老爷想了许久,叹道:“也罢。这么小的姑娘,老夫和母亲都老了,也不愿徒增孽债。小兄弟你既有法子,可说来听听?”
司虔起身道:“三日后秦老爷自会知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秦老爷答应。”
“小兄弟尽管说,只要能把祖上的宝物找回来,老夫定当重谢。”
司虔上前将阿佁扶起来,将捆绑她的绳子也解开,道:“这位姑娘能否交给在下看管?三日后待查出窃贼是谁,若是她做的,秦老爷便随意处置。若不是,还请还她清白。”
秦夫人急道:“不可,老爷!少侠虽是我们秦府的贵客,但他武艺高强,要是将这丫头救了出去,我们还如何找金碗呢!”
其实她在第一时间就从侄子口中知道了金碗藏在哪,但事情已经闹大,秦老爷已经派了家丁守着原本放金碗的地方,现在就算想偷偷放回去也不行了。
司虔摇摇头:“夫人若不放心,在下可带她回小楼,除非有秦老爷允许,在下和她都不会下楼半步,您可派人来看着我们。”
司虔本只以为秦夫人有些小肚鸡肠罢了,经此一事,没想到她竟是个为了一己私利可以草菅人命的恶毒妇人。他断不能将阿佁交给秦夫人的人看管,万一秦夫人狠心对阿佁做出什么事来,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老夫信得过你,你便带她回去吧。”秦老爷被整件事搞得心烦意乱。“三日后,老夫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请秦老爷放心。”司虔推了阿佁一把,让她和外面的小伬会合。
下人们见没热闹可看,也都退了下去。小伬抱着大哭的阿佁宽慰了几句,转身就给刚踏出来的司虔跪下了。
“公子大恩大德,我们兄妹什么都没有,不知何时能报!”
阿佁也跟着跪:“多谢公子,不仅不嫌弃我们,还救我一命。”
司虔一手一个将兄妹两托起来:“怎么又喊公子了,起来吧,我不需要你们报恩。你们兄妹情深,相互扶持好好活着,有一天若是真的出了秦府,一起喝酒吃茶便是。”
阿佁挂着泪痕问道:“公子方才说能找回金碗,可是真的?”
司虔笑道:“是真的,但是得麻烦你哥哥帮我去信馆找只信鸽来。”
小伬猛点头:“我马上去!”
司虔掏出一小块碎玉交给他:“给信馆管事的看这个,让他将联络宫里用的鸽子给你。一定要记住了。”
小伬愣了愣,司虔在他眼中越来越神奇了,难道他还与皇宫有关系?
整个宁朝的信馆都是朝廷开办的,不管是多么偏远的地方,只要有信馆,就必定会有几羽专供给宫中传信用的信鸽。那些鸽子都是从京城带出去的,眼砂鲜艳明亮,头圆毛软,是信鸽中挑选出的极品,且都经过训练,所有经过它们传送的信件都会准确无误的送到宫中的飞奴官手中。
他也不愿用这种方式寄这种特殊的信件给那人,但没办法,他迟早是要踏出那一步的,现在只是为了救阿佁提前了一些而已。
小伬跑去信馆后,司虔将阿佁带回了小楼中。
虽然秦老爷说信得过他,但小楼周围还是多了两三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司虔似没看到他们一般。
阿佁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单独呆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她想找点话说,看了看整个房间,问道:“司虔大哥,你都来好几天了,这房间里为何还这么冷清呢?”
司虔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好像确实没什么人气儿:“原本打算要走,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显得空了些。”
阿佁很是不舍:“这么快就走?司虔大哥不是来寻亲的么?”
“许多年了,找不到也就罢了。”司虔给少女倒茶压惊:“所以你和你哥感情这么好,是天赐的福气,千万要珍惜。”
阿佁点头:“那司虔大哥要去哪?”
“京城。”
阿佁也像她哥哥一般一听京城就两眼放光:“京城那么近!以后我们一定会去找大哥你报恩的!”
司虔冲她笑了笑。心中却一片枯涩。
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也许他应该再做些心理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