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唐醉之

6、chapter6

　　一个小时后，阎小冬回短信说：我在上课。
　　陆景川也刚到，而且被值班的大爷拦住了，他对她说：我在你学校门口。
　　他总说阎小冬是小孩，可他自己更像个小孩。他从不直面自己的情绪，他害怕，他真的害怕。他感觉她越离越远，他怕这样下去，她真的有一天不再出现。他来不及思考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想留住她，却努力掩饰，掩饰自己的恐惧和紧张，但是也掩盖住了自己的意图，阎小冬不知道，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
　　阎小冬说：等我下课。
　　陆景川说：好。
　　他将冻得冰凉的手塞进口袋，仍握着手机。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连一个“好”字也乐得回复了？而阎小冬那个小丫头，什么时候竟这么重视上课了？他又想起，以前阎小冬在楼下等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管冬天夏天，刮风下雨，他走出楼门口，总能见到她傻笑着在等他。她还说：我在考虑要不要办一个你们学校的假学生证。他问：干嘛？她笑嘻嘻的说：这样就可以到你们教室里，和你一起上课了呀。
　　陆景川突然笑了出来，他很想对那个时候的阎小冬说，蠢货，我又没叫你等。
　　所以，阎小冬出现的时候，陆景川也在傻笑着。
　　一群下课的学生，他一眼就看见了她。他有些懵。对面的姑娘高挑纤细，五官精致，都说学戏曲的女孩子气质不会差，想来是真的，可是，她是阎小冬，是那个红着眼圈告诉他自己考了五十分，揉眼睛揉花眼线的小姑娘。
　　“怎么了？”阎小冬有些不安的眨了眨眼，问他，“谈什么这么着急啊？”
　　陆景川让自己的表情尽量严肃，连声音也周围的空气一样凉：“你最近缺钱交话费？”
　　阎小冬早习惯他这个样子，不以为然的说：“没有啊。”
　　“那你缺钱充公交卡？”
　　“没有啊。”
　　“你最近很忙？”
　　“也没有啊。”
　　阎小冬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还没解锁，就听陆景川来了一句：“不许玩手机。”
　　她无奈的撇撇嘴，想要解释，刚说了一个“没”字，就被陆景川打断，他说：“不许聊天。”
　　他这个样子很反常，阎小冬看了他半天，觉得好笑，打趣道：“陆老师，您已经下班了吧？”
　　陆景川不语，也看着她。
　　“现在不是在课堂上，而且我又不是您学生，您要干嘛呀？”
　　他听了这话，只觉异常刺耳。他想问她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为什么对他爱答不理一副大忙人的样子，她自己说要追他，天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呢？他还想说，阎小冬，你说话不算数。
　　他恐慌的很。
　　阎小冬看他一语不发，紧紧闭着嘴，看样子好像气得不轻，突然感觉不太好，便说：“你，要没事我就回去了啊。”
　　说罢，转身就要走。陆景川见状，心里一抽，下意识的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他在外边冻了半天，手僵硬冰凉，但她的手是暖和的，好像能从他的指尖暖到心里。他仿佛听见脑子里有人在喊：你在干嘛！快松手！可是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攥的更紧了些。
　　阎小冬吓了一跳，盯着他的手：“你吃错药了？”
　　陆景川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开口道：“阎……小冬。”叫完以后，他只觉得从尾椎一直麻到天灵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还觉得自己有些耳鸣，这些症状和他第一次上讲台一模一样。
　　“啊，嗯……你，你干嘛呀？”阎小冬吓得不轻，那感觉就像一觉睡到中午，拉开窗帘发现皓月当空。
　　陆景川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流进肺里，留下一阵刺痛。
　　“以后，我，也可以，来找你。”他定定的看着她，像个失语症患者，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可以，等你。”
　　阎小冬被他看得有些失神，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从他陆景川嘴里说出来的？
　　“你别，别……”他眉间紧蹙，轻轻摇着头，眼神慢慢软化下来。
　　他说：“别离开我。”
　　这四个，似乎快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好吧，陆景川想，旁边这么多人，他居然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不放，还说出了这样的话，真是够丢人的，相比之下，碰掉粉笔盒与喝醉酒似乎不算什么。不过，倒让她说中了，他，真的让她给晃出感情了。
　　还挺深的。
　　阎小冬歪着脑袋，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景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她理了一下思路，一字一顿的说，“什么意思。”
　　此时的陆景川死猪不怕开水烫，难得从容的说出了真话。
　　“我喜欢你。”
　　“不是不是。”阎小冬摆了摆手，十分认真的问，“谁告诉你我，我，我要离开你的？”
　　陆景川一怔，不是这样吗？
　　“我们辅导员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逃课就不让我毕业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好好上课，过两天还有好几科的补考，所以没时间去找你。”阎小冬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这几天给那帮老师发了一堆短信，求爷爷告奶奶的，呐，你看。”怕他不信，她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最近联系人除了辅导员就是老师。
　　陆景川愣愣的看着她的手机，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瞬间就清醒了，紧接着就感觉脸皮子都要烧焦了。
　　他又开始蹦词：“那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那你不骂我才怪！发个微博你都教育我！”
　　阎小冬快郁闷死了，还想再跟他解释，一低头却看见他仍在紧紧抓着自己，不自觉的牵起嘴角，连忙反将他的手握住，清了清嗓子，说道，“陆老师，您挺没安全感的啊。”
　　“还有点幼稚。”
　　“阎小冬，你……”
　　“您放心啊陆老师，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别怕别怕。”
　　“不过，您刚刚说您什么我？”
　　“别害羞啊，是真的吗？”
　　陆老师哑然，他瞪了她一眼，想将手抽回来，却没想到她另一只手也飞快的握了上来。
　　看着阎小冬那一脸坏笑，他想，这次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倒不如……
　　他猛地将手臂往回一扯，将她拽进怀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