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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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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班会课上,寝室长上去介绍宿舍,说,我们宿舍阵容很强大,有文宣委员,组织委员,劳动委员,化学课代表,历史课代表。哦对了,还有朱愉。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其实朱愉最强大。我们宿舍的行李都是她搬的。
说完还微笑地看了我一眼,一副期待着小红花的表情,想从我脸上找寻感动。
我感觉自己动了杀机。
其实我们宿舍很和谐。没住校之前,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女生宿舍的传闻,挖脸拧肉拽头发,拳打脚踢扇耳光。在这个年代,这个学校,清一色娇生惯养的独生女,还是清一色智商爆表情商不详的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凑在一起,能生活出我们宿舍的气氛,实属不易。开学到现在,我们宿舍是我们班唯一没有闹过矛盾的宿舍。
主要是因为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班主任定下的规矩,凡是班里活动,都按寝室为单位轮流举办。别的宿舍一群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而我等皆叉腰抱臂坐享其成。办板报了有文宣委员,办班会了有组织委员,逃值日有劳动委员,不想写作业又不想被记名有课代表,东西搬不动有朱愉。
宿舍六人,我和邻床沈若迷的关系最好,我俩每天都头靠头一起睡,我掉的头发被你含在嘴里一边做梦一边嚼,你呼出去的二氧化碳在我的肺泡里随意游荡。我们仿佛老夫老妻,随着时光的流逝,两个人渐渐合为一体。
和我渐渐合为一体的射手座女蛇精病沈若迷要过生日了。她偷偷告诉我,你知道班长和副班长的二三事么?我这次过生日,把他俩都请啦。我就不信加了我这个催化剂,反应剧烈不起来。
然后她撞撞我的肩,问我,你期待不?
我笑看着她,说,期待。
真是中国好室友啊中国好室友。
不得不承认,每每听别人提起夏梓同,我还是会有些“这人和我有关系”的感觉。
但是仅仅只比同学多了那么一点点。
从彻底结束精神上的非单身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虽然没耽误每天和夏梓同互损,但是心里的念想早已消得差不多了。
而且这半个多月,是戚紫微的活跃期。
只要有班副的地方都有班长。戚紫微和他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下课给他通知事务,作业不会了就问他。
他们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也是,在所有人看来他们都如此般配,学习好,相貌好,品质好。而我呢?正常人都不会把我和戚紫微放在一起比较。
我妈给我讲过,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菠萝,可是牙不知道怎么着,一咬菠萝牙龈就流血,还胀痛得厉害。后来我就没再吃菠萝了,虽然它香甜可口,但是我知道我吃不起。一大家子围在电视机前啃菠萝时,我闻着味道,却也能安然地坐在旁边喝白开水。
由此可以看出,从小我就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孩子。
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孩子也知道,不能和菠萝近距离接触。
当我因为地铁坐反方向而错过在包厢里选位置的机会时,我深深地感慨,我妈当年没把还只是一大坨细胞的我打掉,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一步步挪到夏梓同左边的空位,小心翼翼地坐下。
我小声问我左边的男同学姜珂,这怎么没人坐呢。
他说,班副的包一直放在这呢。可能以为这是空位吧。
吃的是西餐。和同学一起吃饭,总不能拿出和爹妈一起吃饭的狼吞虎咽的架势。于是我以在座其他女生的点单为蓝本,象征性地点了一份汤,一份焗意饭。
饭吃的差不多了,我端起汤,瞄了眼夏梓同的饭,又连带着瞄了一眼他,正好撞见他也看着我。
一块明明已经被我塞进胃里的胡萝卜又跳了出来噎在嗓子里,我瞬间僵硬。
他问,你吃完了?
我嗯了一声,别开目光。
他又问,你吃得饱么?
……
已经有同学在笑。
他把他的千层面挖了两勺到我碗里,说,胃都已经长成这样了,你得正视现实,不能亏待它。
这时坐在他右边的戚紫微开了口,说,梓同,我们吃得都差不多,都饱了。倒是你,你自己多吃点啊。
夏梓同没看她,继续把面往我这塞,苦口婆心道,你要对得起你的胃,胃才会给你好好工作,营养跟得上智商才能提高,智商提高你才能知道加速度正方向到底在哪……
他没再说下去了。
因为我一把抢过他的勺子摔在了桌子上。
我腿猛地一伸直,把椅子往后猛地一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全场安静下来。
我继续对他说,我智商低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吃不饱你管得着么?你一天不损我晚上就睡不好?你神经病吧你。
说完我对着大家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我坐边上玩手机。
然后离席。
心跳太快,有大仇已报的快感,有独临战场的紧张,有沉甸甸的不解和委屈。
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开涮?为什么要当众给我难堪,又为什么这么对我的人偏偏是我喜欢的人。
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他,而他又看不上我,所以故意这样对我?
其实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认清自己还是喜欢着他的事实。
可是何必呢。
我何必喜欢他呢,又何必在意他呢。
把自己搞得这么下贱。
我低头乱翻着手机,可什么也没看进去。
那边沈若迷哈哈两声,说大家吃不饱的大声说啊,我就是卖身也请得起。
大家这才恢复常态。
我注意到,从我伸直腿开始,整个过程夏梓同没有看我一眼,而是一直看着被我扔在桌子上的叉子。直到我离开桌子,他才继续开始吃饭。
我也注意到,戚紫微立刻就帮他要来一把新叉子,然后看着他吃饭。
到头来,最想成为反应物的我,才是真正的催化剂。
2.
吃完晚饭大家转战游乐园。此时游乐园里为期一个月的万圣节主题活动还没结束,一群迷恋着异度空间的少年少女们像看见了吉娃娃的哈士奇一样冲向人海,我呵呵地看着,估计等会儿也得像惹到了吉娃娃的哈士奇一样回来。
所以我又一次很有自知之明地跟条蜈蚣似得把自己缓慢且匀速地挪进大门,并随时准备倒行。
是了是了,人家怕鬼呢。
大家的第一站名叫“荒野客栈”。
沈若迷拿出拔河的劲儿把我往里面带,我誓死不从,坚决不进。
最后我帮大家拿着东西等在出口。
他们进去转了十分钟,我在外面被带着面具的游客吓了十次。
……
第二站名叫“尸大附中”。
我抱着沈若迷的大腿,求她务必要带我进去……
可是人太多了,挤来挤去,还没进门口,沈若迷的大腿已经从我的臂弯消失了。
灯光瞬间不见,我两眼一闭,在身后的亲友团里随手一抓,抓来个人。
我不敢睁眼看他,就摸了摸手,又摸了摸头发,那人也没吭声。
我说,这位同学,我知道男女有别,可是看在大家还算有缘的份上,求你挽救一条小生命吧。说完我二话不说箍紧了那人的胳膊,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肩膀后面。
那人笑了两声。
我跟见了鬼似得放开他,大喊道,怎么是你?
这个世界上我光靠听笑声就能辨别的人,除了我爹妈,就只有夏梓同一个。
夏梓同说,嗯,是我。怎么?要不你自己走?
……
我又重新抓紧他。
尊严虽然重要,但是和性命比,就是一坨看一眼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冲掉的翔。
这是我第三次离他这么近。
第一次是不经意,第二次是演戏需要,这一次,是我主动的,带着依赖的,带着感情的。
他的胳膊很硬,想是常年打篮球练得。他的背也很硬,很宽阔,衣服是淡淡的薰衣草香,和我的枕头一个味道。
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像是一对情侣一般跟着大部队走着。
然后我听见了一阵下课铃。
接着是广播。
广播里说,现在是大课间,我们即将为师生播放今日的每日一歌。
歌曲还挺好听,唱诗班里那种,但是唱着唱着就不对劲了,里面有尖叫,有狞笑,有浮动的呻吟。
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很立体,我感觉它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最终停在了我的耳后。
我感觉我的耳后有人在喷气。
我本能地伸手去抓。
结果手被一个冰冷滑腻的手掌狠狠抓住。
我顿时尖叫起来,另一只胳膊立刻圈住夏梓同的脖子,把脸往他胸前靠,一边靠一边说,快救我的手快救我的手它要没了它要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我听见他在笑,他说,没关系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手没了再长一个。这回长个纤细点儿的。
他虽这么说着,一边也淡定地帮我抢救手,我依稀感受到他在和扮鬼的工作人员较劲。
我吓得魂不附体,眼泪都快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手终于回来了。我立刻抱住他,我说,你你你你背我出去吧我我我我不玩了。
他没动,说,我背不动啊。我们快点走。
虽然我的大部分意识还没飘回来,但我还是知道人家都拒绝我了,我总不能还不要脸的挂在人家脖子上。
心顿时有些酸,于是我松开手,继续抓着他胳膊。
可是他却张开了胳膊把我圈了进去,一手捂着我的耳朵,一手捂着我的眼睛,带我往前走。
……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