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拾朝花》一叶安生

25、第二十四章

　　她们两个到礼堂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怎么说呢，大多数人打扮的还都是比较含蓄的。可能觉得，这毕竟还是在学校。但也有那种唯我独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只把自己放在别人头顶的。
　　G大的礼堂比其他学校的要大得多。把之前摆在那儿的椅子都搬走，完全可以经得住学生们在里面摆放各种需要的“道具”。
　　礼堂四周的暗红色窗帘都被拉上了，整个空间被一种柔和的灯光照耀着。最前边的高台上，挂起了“白色情人节——告别单身”的字样，靠近边上的地方，还摆着一个支架话筒。在左边靠近前台的地方，安置着大概20米长的吧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被盛满的酒杯，里面还特意站了两个穿着西装小马甲的酒保。吧台过去，便是几张圆形的稍高一点的玻璃桌，每张桌子旁边都摆着三张红色的质地柔软的沙发，正好把每张桌子都围在中间，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右边是几张长桌，上边摆满了各种水果、快餐和甜点，活生生就是一个自助餐会的模样。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舞会嘛，自然是流出来施展舞技的了。
　　看到这个场景，晓晓不禁对成雅小声说道：“这次管设计的，绝对常年流连声色场所。”
　　“说的就跟你去过一样。”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
　　听唐俊说，这次舞会之所以举办，是因为到大三的时候学生会要来一次大换血，现在每个位置上的人，到时候都有可能突然被撤下去。所以会长大人为了保住自己现在的地位，极尽所能的让同学们在学校里过得开心，过得自在。唐俊还说，以后大概不管是什么节日，这个会长都会找理由来大家伙共乐乐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成雅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对晓晓问道。
　　晓晓向她指着的那个方向一看，也傻了——是陆纯一。

　　每个社团的活动开销，都是由学校剥下来的固定经费。众所周知的，每个社团待遇不一样，这经费也是有多有少。新闻社的经费是杨毅死乞白赖要来的，分到的就特别少。没办法，他们只能现学现卖的去拉赞助。那次正好是赶上晓晓跟成雅出去碰运气，就这样，认识了陆纯一。
　　陆纯一是一个复印店老板的儿子，初中就不上学了，在家帮他爸。很巧的是，也是操着一口大连话。在他单方面的同意下，让晓晓和成雅得到了第一个‘客户’。她们两个都知道，陆纯一喜欢成雅。晓晓当时还开玩笑的对成雅说：“你跟大连人怎么那么有缘啊。”
　　之后，陆纯一对成雅就展开了地毯式的追求，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在，除了她们要上课的时候。晓晓不喜欢陆纯一这个人。从很多方面来说，她觉得陆纯一是个神经病、变态。要不然怎么会在成雅完全不搭理他的情况下，还老是给成雅打电话。成雅找借口说要出去吃饭，他还生气说什么“我都不吃饭给你打电话陪你聊天了，你居然还光想着吃”。成雅挂他电话直接关机，他转身就给晓晓打。晓晓给他拖黑名单，他直接跑到她们宿舍楼下来大喊成雅的名字。成雅吓得不敢再挂他电话，他居然就过分的从她们宿舍10点半熄灯讲到凌晨5点半亮灯，只是为了给成雅说他那艰苦伤心的童年往事。说着说着就流眼泪，还逼着成雅时不时的必须回应他一下说他是不是很可怜。自此关晓晓再也不管他叫陆纯一，起了个外号——五点半。
　　她们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G大的化装舞会上，看到早就离开校园的“五点半”。
　　成雅惊悚的看着陆纯一的方向，死命地拽着晓晓的手说：“老天爷这是要玩死我吧。”
　　晓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五点半”对她来说，也是个噩梦。看到唐俊走过来，晓晓立马拽住他，往“五点半”那边撇了撇：“他怎么会来的？”
　　抛去别的不说，关晓晓真的挺佩服陆纯一这人的。当初他追成雅的时候，成雅拒绝不管用，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重话。一般成雅不好意思跟她的追求者们说的话，都是让晓晓去跟他们说的，那次也一样。关晓晓去把陆纯一给骂了一顿，第二天陆纯一就去找了唐俊。倒不是给关晓晓告状，美名其曰说要跟唐俊谈谈心。他也不想想，人家跟你熟吗。可能他是觉得，他们家的复印店再怎么说也是新闻社好不容易才拉来的唯一一个赞助，唐俊怎么着也得给他点面子。却不想唐俊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耐着性子听到他说成雅挂他电话就给关晓晓打之后，唐俊直接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个电话号码，记下来扔给他就走。只留了一句：“不用客气，应该的。”陆纯一当时以为唐俊真的是在帮他，还觉得这个盟友真是太靠谱了。结果按着那个号码拨过去，听了一句话就给挂了。
　　那是坐落在市南的一所神经病医院的电话。
　　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说，肯定是想都不想就唐俊势不两立。可陆纯一见了唐俊，还是跟没事人一样，热情到极点的跟唐俊打招呼。唐俊当时颇为无奈的跟晓晓讲：“我没说错，他真的应该去那儿。”
　　“我也不知道。”
　　“不是有邀请函才能进来的吗？这大哥会变魔术吧。”成雅不死心的说。
　　唐俊也是看着陆纯一，疑惑的摇了摇头。
　　他们最后也不知道，这个“五点半”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她们在这边讨论着那些大胆的服装的时候，主持人突然跑上台，捧着话筒，特别激动地说：“今天就是情人节了，多么美好的节日啊……”
　　“情人节一个月前就过了，过迷糊了吧。”晓晓在低下默默的说。
　　成雅接道：“第一次过情人节的新人。咱们要理解，理解。”
　　然后两人都被迫做出了一个表示理解的表情。
　　“在这么一个美好的节日里，我们，就要见证一段感人肺腑，世间少见的爱情了。”
　　“爱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成雅又接道：“没体会过爱情的小妹妹。我们要包容，包容。”
　　两人又被迫做出了一个“我们很包容”的表情。
　　这个时候，围绕在主持人身上的灯光，突然往右一转。只见陆纯一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拿着一支颜色暗红的玫瑰花，走到了话筒面前，一把推开了正酝酿着泪水的主持人。低着头思考了半天，瞬时抬起头，眼光看着关晓晓和成雅这边：“亲爱的，你是我的最爱。跟我在一起吧。”
　　全场一片哗然。男生都在起哄，女生也都被感动了，除了成雅和关晓晓之外。晓晓是被雷住了，而成雅则已经有想去死的心了。她也是这么跟晓晓说的：“我可不可以去死啊。真丢人。”
　　“我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你啊。”
　　礼堂里突然想起了音乐的伴奏，是关晓晓无比熟悉的旋律。那是她最喜欢的《认真的雪》，虽然是一首很悲情的歌，可却是在讲述一段令人心动的感情。
　　结果现在就要被陆纯一给唱出来了。
　　晓晓一开始还是抱着期待的，她觉得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肯定唱的不错。你看唐俊，他就不敢唱。但是听到最后，晓晓只剩了一种想法：有这么一种人，他就是可以把‘不要脸’三个字演绎到淋漓尽致，还能把那当做是别人对他的夸赞。关晓晓咬着牙对成雅说：“他毁了我的男神。你要是敢跟他好，我就掐死你。一点情面不留。”
　　“我要是跟他好了，你就是砍死我，我都谢谢你。”
　　就在她们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陆纯一拿着话筒走了下来，站在成雅面前：“亲爱的，给我当老婆好不好。”
　　成雅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回答道：“不可能。”
　　“为什么？”陆纯一做出了一个绝望的表情，连声音都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因为你太丑了。”
　　关晓晓在旁边使劲的克制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小雅简直太帅了。“五点半”是自己活该。跟人告白唱歌就算了，也不看看歌词，这不是自己作吗。
　　周围是一片哄笑声。之前被陆纯一感动的那些女生也在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成雅只顾着自己过瘾，关晓晓也只顾着自己开心。此刻的她们都没意识到，她们不应该那样做。让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或是肆意的嘲笑别人，都是最低级的一种行为。当初的韩堂，就是为此才会被迫分手。当她们成长之后，再回想起今天的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感到后悔，后悔今天的幼稚。
　　我们的一生，就是在无数次的犯错和无限的后悔中，慢慢流逝到了尽头。
　　大概陆纯一终于发现他作为男人，是有自尊心这件事情了吧。自那场舞会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陆纯一这个人。
　　自陆纯一离开后没多长时间，成雅也走了。晓晓自己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就去找到了唐俊：“我先回去了。”
　　唐俊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对她说：“等我一下，我送你。”
　　晓晓刚想说不用，就看见他伸手招呼过来一个小学弟：“你跟会长说一声，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唐俊拉着晓晓，去拿了她的羽绒服，给她穿上，送她回了宿舍。
　　“成雅意外啊，居然没答应。”
　　晓晓皱着眉头说：“陆纯一那是个变态，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答应。”
　　唐骏点点头，却说：“也是，他长得太难以接受了。”
　　晓晓停下向前迈着的脚步：“你能不能不对小雅有偏见？”
　　“我对她没有偏见啊。”
　　晓晓看着他，也不说话，可那表情完全能表达出她的意思：你觉得我信吗？
　　“我对她真没有偏见。是她自己太渣，还是个女孩子。”
　　晓晓想跟他解释，那是因为之前碰到渣男，近墨者黑。可她怕唐俊要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回她一句“我也教你这样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那不一样。”
　　唐俊没追根就地的问到底哪里不一样，只是叹了叹气：“我不对她有偏见，那你能不对我有偏见吗？”
　　晓晓想都没想就回答道：“那是事实。”
　　“她那儿就是不一样，我这儿就是事实。”
　　晓晓惊讶的看着唐俊，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你喝多了吧。”
　　唐俊没好气的把她手拉下来拽在手里：“我没喝多，谁愿意自个儿媳妇儿整天说‘你是渣男’啊。”
　　晓晓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压抑着尽量不笑的太过分：“我以后不说了。”
　　都说经常笑的人，皱纹长得比较快。晓晓觉得她明天早上起来，肯定会发现她的脸上冒出了好多的皱纹。
　　唐俊冷笑了一声，完全不把她的保证当做话来听。拉着她放在外面的手，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着。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这条悠长的古香小道上。晓晓看了看她身边的唐俊——她感到唐俊不一样了。她很开心唐俊的这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