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龙少阎

22、香消玉殒

　　什么样的美人才能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

　　那让天下女人无不羡慕嫉妒的美貌，是悠悠众口下的传言，让无数文人墨客不知如何下笔去描写。她是天边的云，瑰丽魅惑。她是地上的酒，醉人心弦。一举一动都牵动所有人的视线，一颦一笑都铭刻于所有人的心上。

　　这世间就有这么一个人，苦了画师手中的墨，愁了歌者口中的词，欲将之追捧，却不敢近身亵玩。她就是乱世中盛开的国色牡丹，清河丽华郡主。

　　丽华郡主的出现牵动了所有人的视线，所有人都随着她的眉宇转动。肖石麟也静静的看着她，生怕一丝响动，就惊飞这个九天而下的仙子。

　　肖石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从别人口中的称赞，不难想到若是母亲还在世，怕也有丽华郡主这般风华绝代。

　　不，已然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

　　那种美让人夺目，愿痴痴守候只为她花开一笑。

　　这世间的百花，不过是她装点的花冠。再没人比她更适合这一身鲜红，如雨下怒放的牡丹，震人心魄，让人惭愧无地想要逃。

　　“丽华拜见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不卑不亢，伴着那空谷灵音，犹如极乐之乐使人心旷神怡。

　　皇甫曜望着丽华郡主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平身。”

　　转头看向身边的肖石麟，只见肖石麟眼中含笑望着丽华郡主，心中不由得一愁，转头又看向了坐在百官之首的卓清雅。

　　卓清雅笑着望着齐王，齐王双眼已经完全的黏在了丽华郡主的身上。

　　肖问水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丽华郡主的美无可厚非，可是越是美的事物，对于军人而言杀伤力是越强的。而他心中除了大哥肖石麟外，只剩下定北军。

　　“大哥喜欢？”

　　肖石麟侧头冲着肖问水轻声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跃之不喜欢吗？”

　　“女人麻烦。”肖问水瞬间就想起自己的娘亲，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就在兄弟二人话着家常时，丽华郡主走到肖石麟的身边。

　　“皇后果然俊朗不凡，三表哥让我问皇后好。特地让我带了上好的花参给皇后调理身子。”丽华郡主眨着眼看着肖石麟，又转头看了看肖石麟身边的肖问水。一个是她三表哥念念不忘的皇后，一个是世人口中的少将军。两人并肩而坐，七分相似的模样，一人红衣，一人黑衣，黑红相伴艳丽霸气。

　　“三表哥？”肖石麟转念一想才明白丽华郡主口中说的是谁，除了清河王还能是谁，“王爷可还好？”

　　丽华郡主莞尔一笑，想起清河王教她的回复，一字一句的说道：“三表哥一切安好，表哥说竟然已经知道父王死于三支玄铁箭下，那此事决不罢休。”因是复述，丽华郡主说这段话时，虽是笑着，可神情却格外严肃，生怕说错。

　　肖石麟的笑脸有些僵硬，三支玄铁箭？那日鎏秦宫上他只射出一支箭，他自认为以自己的本事，一箭足以。可事实是，清河王死在了四箭之下。而其中三支竟然是东海独有的玄铁箭！世人皆知玄铁箭东海独有，可是真正的玄铁箭是只有肖家才有。是谁要把这件事扯到他肖家之上？

　　转头看向肖问水，肖问水低头饮酒，声音低冷的说：“跃之定会给大哥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肖问水手中酒杯应声而碎，接着一掌就打在自己的肩上，一口血就吐出嘴。肖石麟连阻止都来不及，一旁的丽华郡主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不顾殿前之仪叫了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肖问水身上，皇甫曜转头就见这等场景，也不知所措。

　　肖问水缓缓的起身，冲着皇上行了个礼，又对百官抱拳以示抱歉。最后目光落到肖石麟身上，开口说道：“这一掌是我治家不严，竟玄铁箭流入外人之手。”转头看了眼丽华郡主。又说道：“还请郡主转告清河王，肖问水定给他一个交代。”

　　说完肖问水便甩袖而去，无人敢挡。肖石麟不由得苦笑，若说功高盖主，目无君上。肖问水若论第二，齐王哪敢论第一？这才是仗着军功胡作非为的主。

　　“木桐，传我懿旨。肖问水大胆妄为，殿前失仪，目无君上，惊丽华郡主。着军鞭五十！”

　　“无需如此。”皇甫曜有些担忧的看向肖石麟，那个人怎么说也是肖石麟的弟弟，“他肩上不是还伤着，五十军鞭会不会……”

　　“皇上，功高盖主，不能让他仗着军功胆大妄为。”说到功高盖主，肖石麟别有用意的瞥了眼齐王。这顿鞭子是必须打的。

　　皇甫曜顺着肖石麟那一瞥看去，抿着嘴吞了口唾沫，目光移到了卓清雅脸上，见卓清雅微微点头，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三十军鞭。”

　　木桐转着头在肖石麟和皇甫曜之间转着，不知该要听谁的。

　　“皇上都说三十鞭，还不去？”

　　得到肖石麟的肯定，木桐连忙退了下去。皇甫曜看了眼离开的木桐，又看了眼肖石麟，心里有什么微微的偏了。

　　“让郡主受惊了。”皇甫曜冲着丽华郡主露出一个笑，单纯的笑，笑不到眼底，“听闻郡主飞仙琵琶舞跳的极好，不如跳一曲，结束这场不快？”

　　丽华郡主微微嘟嘴，有些不愿。她怎么说也是清河的郡主，竟让她跟舞姬一样跳舞博众人一乐。可终究皇命难为，只能颔首应下，退去更衣。

　　肖石麟看着皇甫曜抿着的嘴，对他这样的安排感到极其意外。突然发现丕修和万芷柔竟然都不在，而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四名御龙卫，心里不由得隐隐不安。

　　“丕修和芷柔呢？”

　　“这个时辰芷柔在给你熬药，至于丕修朕有事让他去做。”皇甫曜转头对上肖石麟的眼，心里一丝犹豫，“皇后，做好皇后该做的事就好了。”

　　西域舞曲惊天响，飞舞行云中，神化轻易举，以为是天仙，却云乃飞仙。

　　琵琶反弹莞尔笑，扶柳之姿醉人眼。那沧海化作一滴泪，那大漠之下是谁吹箫悲鸣。任岁月剥去的红装，你为谁妩媚？那斩不断的牵绊，谁为你憔悴？醉眼看花花也醉，缘来缘散缘如水。

　　悲凉的大漠谣从口中徐徐而出，琵琶声声催人泪。一舞动京华，这一舞终究只能是世人口中流传的歌谣。

　　所有人都沉浸在舞曲之中，却被突然闯进这曼妙画面中的齐王打断。齐王抓着丽华郡主的手要与之同舞，却惊乱了舞步。

　　卓清雅不知何时取出一把折扇，掩面而笑，露在折扇外的双眼已笑成一道月牙，却不是月牙那般恬静，眼里，眸里充满的阴鸷。

　　肖石麟只见有人在卓清雅耳边说了什么，接着就看到齐王异常的举动，想要起身，手却被皇甫曜紧紧的按住。转头震惊的看着皇甫曜，却听到他说。

　　“皇后，朕说过了，做好皇后该做的事。”

　　齐王的动作越发大胆，在场百官却无人敢言。肖石麟俨然发现御花园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齐王亲兵，而与丽华郡主一同而来的清河大公子也不知所踪。

　　郡主的拒绝声，一声声的传到肖石麟耳中。他肖石麟可以面不改色沾血杀人，可他做不到牺牲无辜女子来成就大事。

　　“放手。”

　　皇甫曜摇了摇头，齐王之势，已经怨声载道，诸王不服，百官不满。可名不正言不顺，谁会愿意给他当刀使。既然如此，那他就给那些要反的人最后一根稻草，让一切都名正言顺。

　　“皇上，为君之道当以仁治天下。”

　　“那是天下太平时……”

　　肖石麟瞳孔放大，转头瞪向卓清雅。猛地一甩袖，甩开了皇甫曜的手。拍桌起身，大声呵斥：“大胆齐王，竟敢在御前放肆！来人……”

　　后面的话语声都湮没在一个耳光之下。肖石麟偏着头，满脸的震惊看着站在椅子上的皇甫曜。

　　“皇后放肆，怎敢如此与齐皇叔说话？御龙卫何在？”皇甫曜咬着牙与肖石麟对视，挥掌的手微微抖着，“将皇后软禁未央宫。”

　　齐王只是看了眼帝后二人，便又去抓欲逃的丽华郡主，双眼混沌已分不清事物。

　　皇甫曜仍旧站在椅上，居高临下看着满眼惊恐，求助无门的丽华郡主，“郡主第一次来京城，齐皇叔又如此喜欢你，就让皇叔陪郡主好好游玩京城景观。也请郡主好好陪齐王。”

　　帝后已离去，御花园百官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御史大夫卓清雅身上。卓清雅笑着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皇上，皇后都走了，大人们留着做什么？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留下的大人可是说不清了。”

　　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俨然变成了地府深处，一声声的哭喊声响彻天际，传到未央宫深处。肖石麟趁着一张脸看着站在身前的皇甫曜，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

　　“皇上，你知道在做什么吗？你怎么能如此？丽华郡主何其无辜？”

　　“那朕的母妃，皇奶奶，母妃三族就不无辜了。”皇甫曜说话的声音冻如寒冰，“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子麒，你告诉我。又那一场夺·权是不用死人的？”

　　帝位之争，没有不死人的。肖石麟比谁都明白，可是他绝不会牵扯无辜的人。何况丽华郡主不过是个无辜的弱女子，她何其无辜？要这样成为男人争斗的牺牲品。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你也不能……”

　　“妇人之仁！朕对他们心慈手软，谁对朕如此？”皇甫曜歇斯底里的嘶吼着，瞪着肖石麟的目光犹如一只野兽，“你没有资格说朕！当日为除赵王，三王勤王时，子麒可想过京城的百姓？可想过朕是如何被你牺牲的？”

　　肖石麟无力反驳，只能瘫坐在凤榻之上。

　　皇权之争，争的就是谁更心狠手辣，谁更冷血无情。他原以为可以给天子一个瑰丽江山无忧无虑，却把这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拉进的万劫不复的修罗之道。

　　一场大雨突如其来，犹如在为那国色牡丹的凋零哭啼，有像是天子转变的哀伤。

　　那场雨下，号称大郯第一美人的丽华郡主香消玉殒，三尺白绫悬在一株梅树之下。御花园终究留下这世间最美的一朵牡丹为其妆点。

　　清河大公子残尸与郡主的噩耗被送回清河十六郡，清河王皇甫越在亡父尸骨未寒三月之期，又痛失兄长与表妹。清河大军举旗直逼京城，天子朝堂怒斥齐王罪状一百七十三条，条条大罪，罪罪当诛。

　　又一场内斗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