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配音》白色的鹿

2、第 2 章

　　02.

　　当天晚上叶希就给林少谦发来消息，要他去听晚上七点半开始的一场网络配音比赛。按照微信的提示一步步装好那个叫YY的软件后，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八点，林少谦赶紧输入频道号挤进频道。
　　林少谦的家基本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所以网络只是原本房子配啥用啥，平时不用不觉得，现在一用才发现慢得要死。一边看着频道页面加载一边跟叶希抱怨，挤进去之后林少谦发现频道人数居然有一万多，如果现实中算人头都能办个中型演唱会了。
　　听了一会，林少谦对这个频道正在进行的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看样子是现在一款比较火爆的游戏在海选热门NPC的配音演员。这个比赛分不同的NPC每周举办一次，每个选手要在三段官方台词中选一段进行现场演绎，之后再加一段自选节目，然后三个专业评委进行点评和打分，最后现场观众投票。
　　这周要甄选配音的是一个叫“崔嵬公子”的NPC。百度了一下人物简介，再听了好几个选手的试音，林少谦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叶希会叫他来听——这个崔嵬公子出身显赫，文武双全，外人看来高贵骄傲，但待亲近之人依旧温柔和善，所以大众对他音色的想象都是柔中带刚，凉而不薄，和林少谦本音甚至是他这个人都有八分相像。
　　但一路听下来，林少谦就发现，虽然对崔嵬公子最深入贴切的分析就挂在游戏论坛的首页加精加火，但真到了配音环节还是很难有人能做到90%以上贴合。同是温柔型，如果从柔到刚为0到1，那崔嵬公子的音色应该处于0.7左右，但很多小于0.5的选手都跑来参赛，完全只能柔不能刚，一旦要表现崔嵬公子的高贵骄傲，立马就像一个未变声的少年在耍脾气，让人很难跟那个能十步杀一人的剑客联系在一起。而即便是有0.7型，又或者0.5到0.6的来沾个边，也不见得能把握住柔和刚的之间的平衡，演绎起来也经常会顾此失彼。
　　倒数第二个评完已经接近十点，林少谦一直昏昏欲睡，最后一个终于拉回他一点注意力。那是一把大概0.5左右的声音，但缺的那点硬气选手能用演技补全，算是全场下来最大的亮点。而最凑巧的是，这个选手在自选节目中表演的是林少谦在上部电影中的一段内心独白。他在念白中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整个频道瞬间燃起，公屏以可怕的速度滚动起来。林少谦扶着耳机听了三分之二，突然拔了线，皱着眉听完最后那一点。
　　这个感情丰富过头了吧？林少谦虽然台词功力差了点，但对角色的把握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虽然很多观众都觉得他饰演的那个卧底当时处于非常悲伤的心情，分分钟要哭出来的那种，但林少谦却并不这么认为。
　　起码他在演的时候压根不觉得要哭。
　　评委点评开始了，这次轮到三号评委发言。三位评委分别是录音师、游戏策划和网配大神，按林少谦的观察，今晚现场大约有半数的人都不是想听比赛，只是想听三号评委孤岛的一句点评。每次轮到孤岛开麦，公屏上的发言和鲜花就会像脱缰野马般飞速滚动，内容全是“大神我爱你很多年了”“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大神死而无憾”之类表白的话，负责控制的人偶尔还要禁止发言才能保证频道不卡顿。断断续续地听了一晚上，林天王不得不承认这位古早的网配大神声音确实相当好听。沉而不粗，带着一种低调的华丽，在影视配音里肯定会用在真龙天子或者武林盟主之类的角色上。他说话语速控制得很好，点评的措辞也拿捏得相当中肯，用他那沉稳淡然的声音娓娓道来，即便是否定的评价也让选手不至于太过难堪。
　　“你的声音不错，气息也控制得很好，虽然音色上并不是非常贴合崔嵬，但演技都弥补上了。最后那个‘请’力道有点不够，崔嵬出身显赫，他对主角只是欣赏，并不觉得自己会输，所以‘请’可以念得多一分傲气，‘请！’我的理解是这样。”孤岛那边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可能是做了记录，“自选节目的那部电影我也看过，林少谦演的那个卧底在最后失去了一直相依为命的妹妹，而且对警队感到失望，但最后独白的时候他更多是迷茫而不是悲伤，具体可以去看一下那段影像，里面林少谦对角色的把握很准确。”
　　突然被点名的林少谦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才发现孤岛念了他的名字。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这个网配大神对角色的理解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还没等林天王感动一下，公屏上已经刷过一片反驳的声音，林少谦意识到最后一个上场的可能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因为此刻有很多发言已经有了几分向大神挑衅的味道。这时那个选手也重新开麦了：“谢谢孤岛老师的点评。但在我看来，林少谦演戏只是半路出家，而且连国语都说不好，对那个角色的把握其实不够火候，我刚才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锦上添花而已。”
　　半路出家……
　　连国语都说不好……
　　锦上添花……
　　卧槽？！你给我滚出来别躲在网线后面我保证不打死你！虽然国语不好但我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好吗！亏我觉得你还不错可以联系一下！呵呵！我要找十个国语老师！不，二十个！
　　林天王彻底炸了，虽然他对自己的粤普很有自知之明，但何曾“当面”受过这样的羞辱？正当他气冲冲地准备关YY时，孤岛又开麦了：“演绎一个角色，未必越用力越好。而且语言水平虽然是演技的一部分，但不能用语言水平去衡量一个人的演技。”
　　那个名为“云清”的选手这次反应得更快，“那能请大神给我们示范一下吗？”
　　明眼人都知道云清这句话不止是挑衅，简直是刁难了。孤岛的声音在林少谦看来应该接近1.0，严肃起来的气势甚至有种大于1.0的错觉，要他去给崔嵬公子配音，就跟要乔峰去假扮段誉一样诡异。
　　眼看公屏上两家粉丝就要掐个你死我活，控场连忙禁言，主持干笑两声正要转移话题，没想到重头戏来了——稳重的大神居然接了腔：“好。”
　　你特么逗我呢？大神你是多爱面子这都敢接？林少谦突然紧张起来，明明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为那个跟自己持相同理解的配音大神紧张。
　　“云清，能请你把台词发在公屏上吗？”大概是因为认真到接近刻板地听了一晚上，孤岛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谢谢，请给我30秒。”
　　频道安静下来，偶尔会听到孤岛的呼吸声。林少谦默数了30秒，孤岛果然踩着点开口。“我的声音会稍作调整，但确实是本人。”孤岛呼了一口气，“接下来我给大家配一下《惊蛰》100分钟左右时张文的那段独白。”
　　重新开启的发言随着第一句话的传出如潮水般奔涌而出，一时间公屏上全是——
　　卧槽？！等等……等等！！！
　　林少谦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得无法自控。妈妈啊原来乔峰真的能假扮段誉啊！不对……这人本体到底是段誉还是乔峰啊？！难道之前一直是段誉在假扮乔峰吗？！
　　以前十六七岁的时候工作还没那么忙，林少谦做过半个宅男，自然也知道变声系的存在。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女声扮男声，再出神入化点就是偏软的男声扮女声……但是没人告诉他还能这样微调啊……
　　听着那调整得和自己的本音高度相像的声音，再加上那把握有度的演绎——孤岛似乎是调了一下麦，原本收音颇佳的麦突然带了回音的效果，直接用声音演出了电影中卧底走在空旷的地下通道时的那份寂寥和迷茫。林少谦仿佛是听着自己在重新演绎那个失去一切的卧底，一字一句都让他回想起当时投入角色时的那份心情。
　　孤岛念完最后一个字后干咳一声，慢慢缓回了原本的音色，乔峰又回来了：“我的理解是这样。时间不早了，主持赶紧为今天的比赛收个尾吧。”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云清早已自己跳了下麦，公屏上依旧刷着对孤岛高超配音技术的惊叹，虽然偶尔也蹦出几句怀疑，但很快就被赞美声刷了下去。
　　不过这些林少谦都无心关注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孤岛来给他配音！非孤岛不可！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林天王觉得能找到一个跟自己音色相像演技精湛还能思维同步的配音演员也是死而无憾了。他决定价位随便开，只要孤岛愿意给他配音！
　　对YY操作不甚熟练的林天王赶紧拨了个夺命连环call给叶希：“快告诉我怎么在频道那几千号人里找到我想找的那个！”
　　“下面不是有个搜索的小图标吗？你就把那人的名字输进去……你找到想要的了？”
　　“等成了我再跟你细说。”林少谦赶紧搜到孤岛，发了条好友申请，但迟迟等不到回应，“他不让我加好友怎么办？”
　　“哪能随便一个人加都通过啊，你直接在频道私聊他吧。”
　　主持人在等最终结果统计出来，那就意味着很快评委也可以离场。林少谦发了条私聊过去：“能请你给我的作品配音吗！”
　　孤岛回得很快，蓝色的中号字体尤为显眼：“已不接新，谢谢支持。”
　　情急之下林少谦直接把自己爆了出去：“我就是林少谦，我想请你当我的御用配音，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这下孤岛迟迟没有回复，林少谦细想觉得自己有点太着急了，直接在网上说自己是林少谦，换谁都不可能相信，更何况是孤岛这种有几分世外高人味道的大神。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需要一个配音，我觉得你很好！”
　　“你对那个角色的理解太棒了！我太需要你这种懂我的配音了！”
　　孤岛还是没有回复，主持人已经说评委可以离场了，林少谦不死心地又发了两条信息。
　　“孤岛大神！”
　　“考虑一下啊！”
　　“叶希……他离开频道了……”林少谦看到系统提示心里一阵失落，转而又无比愤慨，“气死我了！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他人肉出来！”
　　叶希一听也急了，“少谦你冷静点……能被你看中，他会不会就是专业的配音演员啊？你有录音吗？我们可以循着录音找一找。”
　　“录音？这软件还能这样？”林少谦都要哭瞎了，他压根不知道这么高端的功能啊，“我觉得我跟他是有缘无分了……叶希……我觉得我要窒息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拒绝过……”
　　林少谦平时高冷又毒舌，一发起神经连叶希都把持不住，“你这是一见钟情表白被拒了吗……”
　　正当林少谦还在悲伤的时候，屏幕右下的YY图标突然闪烁起来。林少谦点开一看，发现是一条通过的好友申请，兴奋之下直接把叶希的电话给挂了。
　　孤岛：你是林少谦？
　　[null]：是的！你信啦？
　　孤岛：念这段话，录音发给我听听。
　　[null]：好！
　　孤岛将刚才那段念白发了过来，林少谦摸索了一下找到录音消息的按钮，“声情并茂”地念足一分钟发了过去。
　　一分钟后孤岛回复了。
　　孤岛：……
　　孤岛：百闻不如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