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配音》白色的鹿

1、第 1 章

　　01.

　　“少谦啊，这次你还是陪跑。”
　　一大早被老板召唤到办公室还以为有好消息，听到这句话林少谦瞬间炸了：“凭什么啊！这次不是每个影评都说我演得好吗？！他妈在逗我？！”
　　“注意形象。”王天祥手里钢笔一指，林少谦差点以为他最近修仙大成能一笔将自己射死，“你的礼仪课都上到哪去了？”
　　蒋岳很负责地向老板报告艺人的情况：“上课40分钟他基本睡掉30分钟。”
　　“岳哥你出卖我！”
　　王天祥冷笑，“这周多加两个课时，就你这觉悟还想拿奖？”
　　提到这个林少谦又不爽了。年初的谍战片《一触即发》是他的自信之作，里面那个冷面热血的间谍他费了很大功夫去琢磨，务求达到“用眼神杀死观众”的效果。果然上映之后他的演技备受肯定，连圈内最毒舌的“影视大表哥”都夸他“大有长进”。但是事与愿违，金花奖那群评委还是看不上他。
　　不对啊……今年应该没什么人能跟我竞争啊？林少谦疑惑了，“那知道是谁了么？”
　　“你死党，叶希。”想到奖始终是自己家的，王总就掩饰不住笑意，“他后天就要签过来，所以也是给我挣脸了，他的老东家可要后悔死咯。”
　　林少谦暗骂一声“卧槽”，既然获奖的是叶希他也无话可说了。他十六岁就以歌手的身份出道，拿过不少奖，现在谁见了都要叫他一声“林天王”，不过近年歌坛不景气，他才转向影视那块玩玩。叶希是他死党，央戏科班出身，这次又当了影帝，他也替叶希高兴。
　　想到这林少谦就坦然了，但处女座加强迫症还是让他很想知道评委的想法，“有没有说理由？”
　　“没选你的理由？”王天祥挑眉，“说你动作眼神挺到位，就是一口港普，台词功力有点差。”
　　林少谦的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他一拍桌子，“我已经尽力了好吗？！而且我那不叫港普，叫粤普！我来自大吃货省！”
　　“还粤普……”王总叹气，“你现在顾着发音准确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演戏时的注意力肯定会分走一点。而且在一群字正腔圆的演员里……你也确实挺突兀的。”
　　蒋岳附和道：“我之前提过给你找配音，你偏不要。”
　　“李导最喜欢现场收音，所以整个剧组的人都不用配音，就我一个要用岂不是很丢脸。”一想到那个严格的导演老头林少谦就心有余悸，拍戏那段时间他的粤普不知被李老头嫌弃了多少次，很多时候NG不为别的就为他的发音。但李老头非常看不起说台词要仰仗配音的演员，林少谦也是块硬骨头，说不用就不用，120分钟的戏份硬生生撑了下来，但口音的问题始终像幽灵一样在那徘徊。
　　科班出身的演员都接受过台词训练，“字正腔圆，由词入戏”只是基本要求，功力深厚的还能掌握多种方言随意切换，一切迎合导演的要求。而非科班出身的如果不接受训练，再加上本身有口音问题，那演技再好也白搭。举手投足都无可挑剔，但是一张口就能让观众笑场，试问谁还会注意你在演什么？
　　见自家摇钱树一脸不爽，王总也好脾气地哄：“要你字正腔圆确实难了点。以前为了唱国语歌，你有多努力我都看得见。你本身就是天赐的好嗓子，慢慢唱什么口音都掩饰住了，但演戏不同唱歌，你一个国语都说不溜的夹在中间……就像本山大叔的小品带了个华仔，什么包袱都盖不住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继续只唱歌？”现在搞音乐赚不了多少钱，既然林少谦演技不烂，那王天祥肯定舍不得影视这块大蛋糕，所以林少谦干脆死皮赖脸要自家老总想办法。
　　果然王总也露出了纠结的表情，林少谦暗笑，随手捡了张纸把自己刚想到的一段调子写下。还没等他想出下一句，蒋岳就开口了：“还是给少谦找个配音吧，这个方法最快最实际。”
　　“也行啊，叶希不也一直用配音吗？这次签过来有一条要求就是必须带上他的配音约。”
　　叶希是新生代实力比较强的演员。他长着一张清秀斯文的脸，但声音却非常暗哑，在林少谦这种老天给饭吃的人耳中简直像生锈琴弦一样难听，所以出道没多久公司就给他找了一个专用配音，任何作品都以配音示人，加上他从不接受任何口头采访，也不上节目，久而久之很多新饭都以为那清冷的声音就是他的本音。
　　“我林天王居然要用配音，笑死人了……”以前他就为配音的事没少嘲笑叶希，现在轮到自己了，林少谦相当无奈，“给我认真找啊，声音没我好听想都别想。”
　　“是找定一个还是看片再选？”蒋岳问王天祥，“像叶希那样找定一个能让大家对声音的印象比较稳定，但是看片再选可以比较灵活地适应角色要求。”
　　王天祥摸了摸下巴，看向林少谦，“你有什么想法？”
　　“找个专用的吧。我的声音早就响遍全国了，每拍一次片子变一次声，歌迷都会吓跑。”
　　近几年影视作品越来越和配音密不可分，很多电视剧现场收音效果不好，经常需要后期重新配音。但要大牌明星再花时间去配音，制作成本就会翻倍，还不如请个配音班子来得划算。再加上现在很多年轻演员都是后台捧上来的，本身没什么实力，所以还得仰仗配音给他们弥补演技上的缺陷。但现在很少人会像叶希那样有意识地去专带一个配音，一般都是片子拍完了就算，配音的问题扔给剧组另外搞定。所以到头来角色的声音完全就是导演想要什么是什么，出来的效果如何演员自己也是等播了才知道。很多人上一部剧是温柔型，下部剧就成了厚重型，对比一听就显得颇为滑稽。
　　所以林少谦一直没有找配音也是出于这个顾虑。他不是一般演员，声音才是他的最大标识，如果配音一时一个样，就会模糊他本音给歌迷留下的印象，到头来反而会两边不讨好。
　　王天祥点头表示赞同，“说得有理。既然这样……就找个声音跟你比较像的吧？蒋岳你去找配音演员的作品集，明天再过来一起选。最好找个大手，千万别选了个声音对演技却烂的。”
　　“行，我跟配音那块的熟人说一下，尽量多找一些给你们选吧。”蒋岳又道，“但是现在专业配音的大手其实不多，少谦你到时候也别太挑剔。”

　　蒋岳不愧是金牌经纪人，做起事动作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带了个移动硬盘上来，往手提一插就开始介绍：“我昨天传了一段少谦上节目的视频过去，让他尽量往你的音色找。然后还要求演技好……其实没几个可选的。”
　　“放来听听吧。”林少谦伸了个懒腰，昨晚他郁闷失奖的事一宿没睡好，今早起来挂着两只大熊猫眼，连厚粉都遮不住，被化妆师好一阵吐槽。
　　第一段音频播出，是一段独白，台词文绉绉的，感觉是在演绎一个温柔公子。林少谦还没听到一半就喊了停，“这声音怎么粘乎乎的……很呕啊。”
　　林少谦说的“粘乎乎”指的是咬字的粘合感。这个配音可能想尽力表达角色的温柔细腻，所以特意将声音放得很轻柔，语速较正常说话要更慢一些，所以字词之间有种糯米般粘连的感觉，让林少谦这个说话像倒豆子一样的人很是不爽。
　　王天祥也摇头，“虽然确实很温柔，但是听着很不自然，下一个吧。”
　　蒋岳换到下一段音频。这次是一段男女对白，内容是两人吵架了男人耐心地哄着女友。这次林少谦很给面子地听到了一半再喊停，“这温柔得太弱气了吧？”
　　“……人家在哄女友。”蒋岳耐心地跟这挑剔的祖宗解释，“你别管他的语气，只听音色好吗？”
　　林少谦一脸嫌弃，“我哄女友也不会这么弱啊。”
　　王天祥盯着他，“你什么时候谈过女友？”林少谦16岁就入了圈，虽然偶尔有绯闻，但真正谈过的是一个都没有，听他这么一说，王总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监管不力。
　　“我只是打个比方……老板你淡定点。”
　　不过无论林少谦到底懂不懂男女间的相处，蒋岳都懒得再争。跟林少谦相处了这么多年，他非常明白，凡是林少爷已经下了定义的事，任你如何舌绽莲花都说服不了他改变主意。
　　下一段。
　　“逗小孩呢？”
　　下一段。
　　“鼻音好重。”
　　下一段。
　　“感觉像古代调戏姑娘的登徒浪子。”
　　下一段。
　　“温柔是温柔，但是老了点吧？”
　　下一段……
　　一路下来林少谦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去吐槽，将处女座的龟毛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毕竟他本身就是声音的行家，所以提出来的问题也不能说是鸡蛋里挑骨头，王天祥和蒋岳听他指出之后重听，也会有类似的感想。
　　“好了，挑完了。”蒋岳摊摊手，“就没有一个可以接受的吗？”
　　林少谦苦着脸想了半天才慢吞吞道：“哄女友那个……还行吧……”
　　陪着听了这么多王天祥也累了，见林少谦松口连忙拍板：“就选那个吧，蒋岳你去联系一下。现在配音这块僧多粥少，你想请个御用配音，还得看人家答不答应。”
　　林少谦叹了口气，心里计划着要再请一个国语老师陪自己好好练练，哪天能说得一口麻溜国语，就不用再靠配音来修饰了。

　　听说死党终于接受了找配音的现实，叶希也发来贺电：“少谦，配音找得怎样了？”
　　叶希的本音比较暗哑，所以语气放得再温和，音色本身也带着一种阴沉的感觉，这么一句调侃的话用他的声音说出来倒多了份古怪的味道。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脾气温和，却总要在人前装得冷淡疏离。
　　提到这个林少谦就郁闷，“顺！利！极！了！听了一下午就没一个跟我很搭的，最后还是将就选了一个……不过还不到很满意的程度。就那样吧，我自己都做不好，也没资格挑剔别人。”
　　“别自暴自弃啊……”叶希安慰道，“要不我问问旭杰？说到配音我们都是外行，说不定有些名不见经传的高手，只是我们不知道呢。”
　　林少谦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叶希的好意，“呵呵，还是别麻烦赵大神了。”
　　虽说赵旭杰跟叶希已经完全绑定，但林少谦就是看不惯这号人，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他才那么抵触使用配音。在林少谦看来，叶希的成功有两成是赵旭杰配音的功劳，但绝对离不开他自身的努力。然而随着赵旭杰给叶希的配音越来越深入人心，叶希也越来越依赖他，同时也对自己的声音愈发感到自卑。林少谦爱毒舌，偶尔也会吐槽叶希声音难听，但看到叶希对赵旭杰几乎千依百顺，而赵旭杰却总摆着一副轻蔑的态度，他就无比气愤。
　　“旭杰就是脾气不太好，但你也别对他有偏见。”叶希知道林少谦不爱听他提赵旭杰，便转开话题，“这样吧，我给你问问当年帮我找人的配音导演，他年纪比较大，见识的人也多。”
　　林少谦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不抱期望了，但还是不忍心拒绝叶希，“好吧，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