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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烟城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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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烟城的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便是那苏妃的故事。关于苏妃的来历有许多种说法,唯一官方的也就是她是当朝左丞相的义女。而民间的各种说法,说她是什么青楼女子,又说是大家闺秀。总之璇汐得出的结论便是她该是名门之秀,家道中落沦落青楼,后因缘巧合入了丞相府,丞相为讨好北靖王所以就以义女之名进献。反正这苏妃是倾城之色,精通舞艺。不过也有个传说是这苏妃和六年前的苏合家大小姐苏合拂舞很像,因她们的舞都是天下无双。不过当年的苏合拂舞应该早就死在那场合欢宫的大火里了,那场火烧的十分厉害,整个宫殿都化为灰烬,最后宫人发现了一个少女的尸体,虽然难以辨别,却也确定就是她了,当时天下人都为她的死而叹息。
窗外月色溶溶,水流淙淙,虫鸣阵阵。夜色下的烟城极其静谧,听邑清尘说若是在皇城此时定是灯火幢幢,人声鼎沸,较之白日更加热闹。这话璇汐完全能明白,烟城同那古运河的扬州应该极其相似,虽是经济高速发展之下,它远不如那帝都和魔都城,它却静,静的如同细水长流,缠缠绵绵,伴着那古运河守着它自己的一份质朴。若古时的扬州定是同那皇城一样,有诗云:“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烟城也只有三月才会比较热闹,不过烟城的商贩自古以来便沿袭“霜落月上楼,挑担夜归家”的传统,所以大多留宿在此的客人也只能早早睡下,不过若有闲情雅致的人也可自行提了灯笼去湖边赏那静谧下烟城的静美。抑或忽然诗兴大发,“忽闻谁家唱水调,明月春光棹歌谣。”“箫声吹彻月,杨花如雪茫。”因此烟城有许多流传的歌谣。
这不,暮楼许是夜不能寐也想着去赏赏月色,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走出酒楼。璇汐便也胡乱裹了件外袍便小心的跟了过去。只是暮楼却不似散心,几步便消失在夜色中。璇汐正气恼着,自己胡乱的走了一圈,竟又遇到了暮楼。
抱关河上九曲桥,暮楼修长的身影同另一个紫衣的纤细身影静立着,那紫衣人身姿亭亭,及腰的长发泛着丝丝黑玉的光泽,她抬手理了一下耳际的发丝,声音轻柔似风中杨柳,却也带着些许娇媚,但细听之下齿中却也蓄着几分冷意。
“已经四年了!”
暮楼却静静的看着水流,淡淡道:“这些年,你去哪了?”
她偏着头看他半晌,轻笑了一声:“暮楼,你本就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暮楼却看着她手上一道深深的疤,声音低沉:“只是我不愿那是你。你之所以选择他,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只是因为他做了那件我做不到的事吗?”
她转过身,薄纱遮脸,却仍能令人感受到她风情万般的一笑。
“若我再让你选一次,你会去做吗?”
暮楼淡淡应了声:“不会。”似乎不加任何的思考十分坚定。
女子眼中浮出一丝冷笑,随即却又闭着双眼,抬起头,眼角有一丝泪痕,
“你知道吗?这六年来我每天都接受梦魇的折磨,从没有踏实的睡过一夜。一闭眼便是那日的场景,以及高座上那人冷冷的笑意。在合欢宫那场大火之后,我便已经死了,就算在之后的一年多也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我重新遇见他。这些年的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关旁人。”
暮楼的手不由抚上她的眼角,却见她的身子微微移开,看向他说道:“我已是苏妃,你的皇嫂。”
暮楼面色苍白,手僵在半空,勉强一笑:“其实自那日我在宫外以箫问意,你没有回应我时,我便知今生我们二人再无可能。也许终究还是他与你见得早。其实当你第一次进宫时,我便曾看见你,正想去见你时,却被父王拉去训话,待回来时却见你正与墨尘坐在门槛上吃着糕点便不敢打扰,之后每次你入宫时我都只能偷偷从宫里溜出来看你,却不敢去同你搭话,我想若是我先遇见的你,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怔了怔,随即微微仰起头看着高空冷月,轻声笑道:“谁知道呢?这不过是我们的命罢了。”
璇汐因为隔得远并未听清他们说什么,不过看到他们暧昧的姿态和暮楼略带失意的神态,璇汐竟觉得他们站在一起和着那皎皎月色,桥下倒映在水里的身姿竟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璇汐眼中泛起一层水雾,暮楼竟然有个心上人,虽只是遮着面纱,举止言谈间已给人飘摇兮流风回雪之态。璇汐觉得自己比之宛若雀羽对凤翎,一文不值。
她又回头看着暮楼,似无意的说道:“你难道不恨我吗?”
很久没有回应,暮楼却淡淡的应了一句:“不恨。”
她对上他眼中难以捉摸的眼神,无声的一叹,随即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含笑:“你可知,现今到处都传闻你身边有个极标致的小丫头,天下人都当她是你的·····”
话未说完便被暮楼打断,“这消息传得可真快,看来我不得不找个说法了。”
她眼神扫向璇汐的方向,笑意渐至眼角:“如此标致的丫头天天带在身边,你竟没有半分动心吗?”
暮楼扫了她一眼,并未回答。眼神却也飘向璇汐的藏身处,眼中竟有一丝笑意,不过随即掩去,仍淡淡应道:“只要有一天她找到回去的路时,我便会离开。”
她定定的看着暮楼瘦削细长的身影,半晌却是意味深长道:“暮楼,你也该找个人陪在你身边了?”
却不料暮楼冷笑几声,“若是谁和我在一起,只会害了她。”虽是早春时节的夜晚,却也是霜寒露重,就算是几缕柔风吹过也会令人有些寒意。暮楼轻轻咳了几声,随即又重重的咳了起来,就像是哮喘病人一样,一声接着一声,声嘶力竭。
女子的眉微皱,急忙从袖中掏出丝帕递给暮楼,暮楼却抬手拒绝,转过脸,面色惨白的勉强一笑:“不碍事,你应该了解我本来就是这样。”
“徐翁给你的药你没随身带吗?竹青怎么不在你身旁?”她神色担忧的说着。
暮楼断断续续的咳着,“他—我让他出去了,再说我这身子再怎么吃药也没用了,吃不吃又没什么两样。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她仍是担忧的神情,却也知劝他不得,只能叹息一声:“你也别这样,还是听徐翁的话,好好调理才是。”说着,抚了抚面纱,道:“我走了,你保重。”
暮楼止住了咳嗽,最后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做,你不后悔吗?你明知他并不爱你,或者说他根本不懂何为爱,陪着这样的人一生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却头也不回,声音坚定却也带着几分悲凉:“这是我的命,我认了,我也从不奢望有一天他会爱我,只要陪着他我便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夜愈加凉了,不知何时竟起风了,月被厚厚的云遮着,使得水中树影惨淡恍惚。几滴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落下,紫衣的人早已消失,暮楼依旧站在桥上,背影似染上一层霜华,愈发瘦削单薄。
璇汐刚才匆匆跑了回去,拿了一件锦袍和伞,此时便呆呆的看着暮楼的身影,心中有些许失意。雨势渐大,璇汐连忙走上前,将伞遮住暮楼,又轻轻踮脚替他披上锦袍,然后陪着暮楼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道:“我们该回去了,暮楼。”
暮楼竟没有发现璇汐站在他身后,回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看着璇汐,许久淡淡道:“嗯,回去吧!”
璇汐并不说话,今日的暮楼和平日很不一样,虽然她心里十分不悦,因他定是为了那紫衣女子,却也安静的一路不语。
上了二楼,暮楼便对璇汐轻声道:“你怎么也这么晚不睡跑了出来?”
璇汐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跟踪他出去,讪讪的笑着:“我-我睡不着啊,就出去散步,谁知就看到你站在那里,于是就去和你打招呼了,”
暮楼听着有些好笑,却不想拆穿,眉毛挑了挑:“你出去散步怎么会带着伞和我的锦袍?”
璇汐听闻这话,心中一下无语,面上微红,却仍是抬头分辩着:“这个,这个是因为我看天不好,可能要下雨就带伞啦!至于你的锦袍,那是因为,因为我怕下雨会冷,就想带衣服出去,可是我的衣服被偷了,所以就想借你的用一用。”
“哦——原是这样,既然你衣服被偷了,我明天马上派人替你订做几套新衣。”暮楼笑着说。
翌日,璇汐乘着天微亮时,便偷偷抱着一个包裹溜了出去,却不知三楼连廊处正品着茶的暮楼,眼中尽是笑意。
咚咚咚咚,宝记当铺的门被璇汐敲得发颤,当铺的老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骂着:“谁呀,发神经的,这么早来敲门?”说着打开了门,见到璇汐抱着一大包的东西,不耐烦的说道:“干嘛啊!不知道我们是辰时三刻营业啊!现在在刚过卯时!”
璇汐却不顾他的话,径自走了进去,“你们老板呢?快让你们老板出来,我这里有一大包好东西要介绍给他。”
那人从抽屉取了一个单片眼镜,拿过蜡烛凑到璇汐旁边道:“我就是,这什么东西啊?是不是好东西,还要待我看看才是。”
璇汐把包袱打开,全是女式的衣裙,一边拿着一边不停的夸道:“这些可都是极好的布料,做工精美,每一件都是花大价钱做的,您看看?”
那老板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不过捻了捻胡须,“布料是不错,做工也好,可是衣服终究是穿过的,不像玉之类的东西,再值钱也不过是块布罢了!
“啊——你好好看看啊!这些都不是普通的衣服啊?”璇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些最多不过三十两,”那老板背过身淡淡说道。
“纳尼,菊哦当得苏噶?这一套衣服布料做工加起来就值五十多两,三套少说一百两!”璇汐抬头直直的盯着那当铺老板。
但那当铺老板也是老江湖,怎会如此轻易就被威慑住,他也抬头,毫不犹豫的回道:“三十,不会再多了?”
“那八十两,就八十两,算我亏了好了。”璇汐有些败下阵来,口气渐缓。
“不,三十两,再多我就不要了?”那老板准备转回柜台后去,不想再理睬璇汐。
璇汐有些着急道:“六十,就六十,不能再少了。”说着还露出好一番凄楚神色,“我本是有钱人家小姐的丫鬟,奈何小姐家遭遇强盗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流落到了烟城,我家小姐现在得了重病,我们已没有盘缠,只能来变卖衣物,老板啊,看在我家小姐快死了的份上,就给我多点吧!我替我家小姐求你了。”
那老板也不知是不是被璇汐所感动,“五十吧!这是最多的了!你去别家没有比我再出的高的。”
璇汐想反正也不是她出钱买的,就一抹脸,笑道:“多谢,多谢。”
说着拿着钱袋一路哼着小曲走回醉阳楼。心中一盘算觉得,若说东西被偷了,如果就衣服的话也太奇怪了吧,首饰什么的应该也会被偷的,东西是死的,钱却是灵活的,而且衣服什么的都会过时,而钱却可以买很多东西。这么想着就去房间把兰月的衣服首饰和自己的衣服首饰全都拿了过去典当,最后得了正好二百两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