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保育员》一二斤雪

7、7别来无恙

　　舒知颤巍巍地从楼下下来，他的行李箱比出门时重了很多，不知道去了一趟柏林他都带了什么回来。搬行李的时候她已经感觉自己的伤口裂开了，本想躲回房间里检查一下，可他却一直在楼下催，说快饿死了，要吃饭。她无奈只得赶紧出来，一步一挪地走进了厨房。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她的动作迟缓，表情压抑，可他却没注意那么多，只想到自己回家了，又有热菜热饭可以吃，心里就觉得一阵舒服，双手一伸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只等着她做好了饭菜叫他吃饭……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小睡一觉之后整个人软绵绵的，她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他闻着饭菜的香味悠悠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她勤劳的身影，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香啊……好几天没吃到她做的饭菜，只是闻到香味都觉得味道一定很棒。他被饭菜的香味拐到餐桌旁，正好她最后一道菜上桌，没等她招呼，他自动自发地拿起筷子开吃……

　　这下可以回房间换药了，她暗自松了口气，看他只顾着吃饭都没再看她，她正准备上楼，他叫住了她，“你想到哪里去，过来陪我吃饭。”

　　毕竟这桌饭菜是她做的，总不能他独享了让她饿着吧……难得他体谅人一次，可偏偏不是时候，舒知明显感觉自己的血已经浸湿裹伤的纱布，如果再不处理，只怕会打湿外衣……受伤的事不能让他知道，以免节外生枝……她对他说，“教授，你先吃，我上去帮你收拾行李。”

　　“是啊，行李。”她提起行李，他才想起，他特意带了一包小牛肉香肠回来，差点就忘了，“正好，你上楼去把我带回来的小牛肉香肠拿下来。”后续还有更多的德国美食会寄过来，正好这两天可以让她研究一下怎么做德国菜。

　　“是。”她巴不得赶紧上楼。

　　看她捂着肚子，走路有些不稳当，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边吃边问，“你等等，你怎么了？”几天不见她的确憔悴了很多，他当然还不至于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她是太想他了闹的，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感觉他是随口一问，她赶紧低眉顺眼地说，“没事，我这就上楼去把东西给你带下来。”

　　他想了想，拍拍桌子，“算了，还是先吃饭吧。”不该这么急，像是急着献宝似的。

　　他这么反复无常，舒知有些难以招架了，“教授，我上楼去一下，马上就下来。”

　　看她亟不可待地要上楼，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古怪的想法，“站住，到底怎么了？”不想和他同桌吃饭了？

　　她低下头，生怕被他看出点什么，“就是有点事。”

　　她这样子，根本藏不住事，孙琅玺猜到她有事隐瞒，但也没计较那么多，当然也完全没想到她受伤了。他现在，已经满心满眼全是她做的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好了好了，你要干什么都快去，记着下楼把我行李里面的香肠也带下来就是了。”

　　“好的。”总算可以上楼去换纱布，舒知如释重负。她躲进自己的房间，忍痛撕开浸满鲜血的纱布，以前每次去办事她几乎都是皮外伤，伤得最重的一次也不过是肋骨骨折，哪比得上这次……被人击伤身边又没有冉小叔在，没想到，伤口裂开会这么痛，这下该怎么办，她从没有自己处理过伤口，看到伤口流血不止按也按不住，她有些慌神了……

　　“你好了没有，怎么还不下来？”她上楼之后迟迟没有下来，她对他有事隐瞒，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不急着弄清楚，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他想，有事吃饱了饭再问也来得及。

　　舒知换好了纱布，想着晚些时候再去一次私人诊所。她含糊地吞下两片止痛药，再进他的房间把他要的香肠拿下了楼，本以为是要收拾碗筷了，没想到他还在等她下楼吃饭，“快点过来，该吃饭了。”

　　看样子她的胃口不好，饭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也好，他也吃饱饭了，盯着她问，“你怎么了，回来这几天我不在，你都是怎么过的？”

　　她默默地低着头，没有回答，他又问，“对了，你提早回来是为了做什么事吧？事情发展还顺利吗？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他问了这么多，她有些意外。他怎么突然多管闲事起来，他问这么多是想知道什么？难道是想通过她知道冉小叔的事……不行，绝对不能被他把话套出来。

　　“真的没有？”

　　舒知抬头看他一眼，接着还是摇头。

　　这眼神还真是傻乎乎的，他想，她这样怎么瞒得了他，他笑着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他料想她一定是办事受挫，没有在冉月恒那边讨到好，不然她办成了人家交代的事，人家怎么也得夸她两句，她听了人家的夸奖，说什么也不会是这么消沉的模样。

　　可是他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她是顺利完成了冉月恒交代的事，也得到了冉月恒的表扬，可为了这声表扬，她付出的代价相当惨痛……那枪就打在她的左腹部，离她体内的重要脏器只差分毫……她在私人诊所里昏迷了一晚，昨晚才从那里出来，没想到他今天就回来了……

　　她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异样，只是没想到情况有这么糟糕。吃完饭后，他照旧心安理得地看她一个人忙活，又是收拾餐桌又是洗锅刷碗，他就是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忙，以前没她在，家不像家……

　　趁着他坐到沙发上喝茶，她才可以喘息，她将手撑在洗碗池边，太痛了，止痛药根本没用……她低头时看到外衣已经被血渗透了，没想到伤口裂开她自己换了纱布还是没有效。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到晚上的，可没想到，自己连坚持到洗完了碗都没做到，看着自己越流越多的血，她只感觉头脑昏沉，渐渐就失去知觉了……

　　舒知洗碗的时间也太久了，他等着她洗了碗出来让她从实招来。可他一等再等她就是不出来，他往厨房走去，想要视察工作，看进去一看，她整个人已经坐到地上去了！“你怎么了？”

　　她面如纸色，已经昏死过去。孙琅玺急忙查看，她还有呼吸，但外衣上的血迹却让他触目惊心，他拍拍她的脸，她毫无反应，情急之下，他把她放平在地，开始检查她的身体……她的腹部左侧有纱布包裹，掀开鲜血淋漓的纱布一看，伤口已经开裂正在流血……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一直守在等她醒来，她一醒，他立即指着茶几上带血的纱布问她，“多傻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伤口裂开了还一声不吭，你感觉不到痛吗？”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向他解释，只怕他会越问越多……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难道还说错你了！”看在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上，现在不教训她，要紧的是赶紧治好她，他可不想家里今后少一个做饭扫地的。

　　她怯生生地盯着他看他反应，生怕他这时候赶尽杀绝。当初进他的家门她就知道，自己对他来说，除了是来保护他的，别的什么也不是，他对她不管是冷言冷语还是视而不见她都受得住。她到他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冉小叔的安排，她是为了冉小叔才这么尽心竭力，不是为了他，所以也没想过他会对她和颜悦色，更没想要他来感激，只要想到完成任务之后能回到冉小叔身边去，这样就足够支撑她坚持下去了……她是可以坚持，但现在被他发现她受伤了，她怕他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他嫌弃她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了，如果他生气了打电话去向冉小叔告状，那她要怎么办……

　　这么久以来，她从来不敢做让冉小叔失望的事，他的吩咐他的安排，她无不言听计从，她只求能跟在他身边，只要能跟着就够了，不敢有更多别的期待……要不是那一年，他出现了，她大概早就死在什么地方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能活到现在，长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有冉小叔在，她不敢想象，如果冉小叔不在，她该怎么办……

　　她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求饶，一双眼睛可怜巴巴把他盯着，什么话也不说却又更甚于千言万语，记忆中不乏有向他示弱讨饶的人，但从没哪个能像现在这样让他心烦意乱，果然是吃人嘴短啊，他憋了半天，问了一句，“是谁干的？”

　　舒知默默闭上眼睛，把头轻轻往内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越想隐瞒，孙琅玺越是不肯罢休，“你不说我就打电话去问冉月恒，我倒要知道，你究竟去办什么事，弄了一身伤回来！”

　　“不要去问……”她转头回来哀求地看着他，他被她看得又气又急，“那你说是谁干的！”

　　“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怪别人。”

　　“你不说是吧，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回答，只是看着他，那眼神简直像是在说他多管闲事。孙琅玺被她看得心情复杂，叹了口气，“行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好了。”

　　难怪他那几天在柏林每天食不安寝的，就觉得她要出事，没想到，她是真的出事了……出事了她又不说话，要不是他自己回来了，如果非得赌气在柏林等着她去，只怕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她的伤口他进行了处理，便不答应再让她去私人诊所就医，他说，“不弄死在哪里你不甘心是不是？去的什么破地方，把人折腾成这样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你要是再去，不死在那里算你命大。”

　　舒知还来不及反对，由于担心她伤口太痛，孙琅玺根本没有征求人家同意就给人家用了他特制的麻醉药，一针下去她很快陷入了昏迷。

　　这下她总算老实了，孙琅玺弯腰把她抱起来，她的伤他得亲自过问了，如果还由着她自生自灭，说不定以后真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了。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他房里，左手正在输液，不知道他给自己输的什么，反正感觉人很疲倦，提不起精神，但是身上的血是止住了，而且没有再感觉疼痛。她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他走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她的左手，然后把她的手捧在手里，“好凉啊，冷不冷？”

　　舒知诧异地看着他，他的态度，太匪夷所思了……他居然没嫌她是个麻烦，居然在照顾她，而且还这么好的态度……这就是拷问的手段之一吗？比严刑逼供更高明些，对她虚情假意！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是有些不认识了，这么和颜悦色的和人说话，这种温情脉脉的神态……他其实犯不着这么费心算计想从她这里套出冉小叔的事，她知道的真的不多，仅仅知道的那些，她也绝不可能说。

　　孙琅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别想那么多，现在先养伤。”

　　她没有反抗，顺从地闭上眼睛，渐渐觉得睡意袭来。她睡着后，他并没有离开，他留下来观察她的情况，看她睡得安稳，他地声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说，你该告诉我的……”

　　第二天的时候，醒过来的舒知明显感觉自己情况好转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肚子有些饿。孙大教授是不会做饭的，这时候她饿了，他当然也会饿，他饿的时候脾气比平时更暴躁，情绪比平时更焦躁，为了不让他无理取闹，她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想要下床去给他做早餐。正要拔掉手上的针管时，门外的孙琅玺推门进来了，“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