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杨小先生

3、旧鸽

　　立秋刚至，便结束了缠绵了十几日的阴雨。
　　下了朝萧奕随意走在青石路上，有意无意的踩着地上的落叶，听着它发出干裂的声音。
　　这段日子，国丈等人异常的平静。萧奕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后面酝酿着什么，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反复斟酌着计划，不断的审查着疏漏。
　　“皇上，太后那要您过去进早膳。”
　　萧奕忙收了神思向合宁宫走去。
　　刚踏进宫门，便有小宫女们开始传膳。见了他，连忙行礼。
　　萧奕一路走至殿内，见母后正与一少女在说话。
　　两人见他进来，收住了谈话。
　　“下朝了？”太后见他问道。
　　萧奕点点头，身旁的女子对他施礼，轻轻的唤了句：“皇帝哥哥！”
　　“这是小潋，陈道的四女儿。”太后见儿子疑惑解释道。
　　萧奕这才认出眼前的少女，只是不想当年稚幼的小女孩，如今竟出落的这般标致了。
　　“小潋，长这么大了？”萧奕笑着道。
　　“皇帝哥哥也越发的精神了。”陈水潋灿烂的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吃饭去吧，小潋，哀家特意吩咐准备了你爱吃的红菱粥。”
　　“这时节就只有在太后这才能吃到这稀罕物了。”陈水潋笑着向跑过去。
　　“你瞧瞧，才说她长大了呢！”太后笑着道。
　　萧奕走过去，端着一碗薏米红豆粥喝着。
　　“对了，皇帝哥哥这是爹爹给你的。”陈水潋将一个信封递给他。
　　萧奕放下碗筷接过来，正准备打开看。
　　“先收起来，吃完了再看。”太后出声制止，“忘记祖训了，进食不益思虑，伤脾胃。”
　　“儿臣糊涂，多谢母后提醒。”
　　话音刚落，付子连忙上前接过信封。
　　“你就是不让哀家省心，你选的那个妃子呢？怎么还不见她进宫？”太后这才想起往常这个时候妃嫔早就入宫了。
　　“儿臣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好好的一场选秀被你闹成什么样子呢？”太后埋怨道。
　　“嗯？是不是不合口味？”太后看着小潋低着头闷闷地挑着筷子问道。
　　“没有，没有！很好吃！”陈水潋忙笑着回道。
　　萧奕给她夹了一块酸辣的鲜笋，“吃点酸辣的开开胃。”
　　陈水潋道了句多谢，红着脸，垂了头。
　　午后，杜小给鸟架上的鸽子喂食，手指无意识地捋着它的白毛。
　　这是原来那人养的信鸽，那时他们红笺传书，现在这只鸟倒闲的很。
　　杜小知道她与他是回不去了，即使没有这场大选，他们俩终究是缘尽了。
　　她来到书案前，研开墨，提笔。
　　残荷留雨，晨烹苦茶。今而后、咫尺天涯。
　　念君切切，侍儿笑傻。是错也罢、别也罢、命也罢。
　　她将白鸽架上取下，绑上诗稿。那鸟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杜小看着白鸽飞走的方向，笑了笑。它倒是还记得路。
　　“小姐，老爷在院外要见您。”还没进屏风就听得观绿急着道。
　　“嗯，快让他进来。”杜小很不喜欢这样的规矩。爹爹什么时候被挡在门外过，这疏离的规矩让她不适。
　　观绿等人连忙放下翠烟沙门帘，挪了桌椅。
　　不多时，杜寇便到了门外。隔着门帘跪下。
　　“臣杜寇请小主安。”
　　“爹爹！快起来。”杜小看见父亲跪在自己眼前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观绿连忙去搀扶老爷，杜寇执意行完礼。
　　“茗儿，皇家的规矩乱不得啊。你日后入了宫中要处处小心。”
　　“孩儿知道，爹爹坐下说。”
　　杜寇这才坐在一旁，隔着纱帘看着女儿，恐怕以后见面的都是难的了。
　　他现在矛盾急了，明知皇上并非爱慕而选的自家女儿，明知道于帝王家真心只是奢望，但他没办法抗拒皇权。
　　杜寇踌躇了半日，好多话如鲠在喉。半天方起身道：“来了这半日，你娘该找人。”
　　“爹爹！”杜小连忙叫住，她知道父亲这次是来告别的，自家爹爹对她的疼惜即使不说一个字，她都能感受的到。
　　“许久都没有和爹爹喝茶了，喝杯茶再走吧。”
　　说着，便让观绿端来了茶具。
　　杜寇看着女儿熟练的身影，眼前忽然出现那个缠着自己学茶道的小女孩。
　　杜小对茶道从小就有天分，这也使她深得杜寇的喜爱。因此杜寇还破例给她取了一个字“茗”。
　　萧奕换了便服，来到陈道信上说的地方，陈道早已在那等候。
　　见萧奕前来，连忙拜见。
　　“怎么样，一切可妥当？”
　　“皇上放心，臣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只等皇上、太后离京了。”
　　“嗯，太后那边朕去安排。朕不离京，朕要留在这。”萧奕点点头。
　　“皇上，到时京城可是是非之地…”陈道急着道。
　　萧奕打断他，“朕知道，可这里也是最近的地方，到时朕可以掌控事态的变化。”
　　“皇上…”
　　“好了，朕意已决。你不必在劝，还有一件事，杜寇虽然为我所用，但朕依然心存顾忌。”
　　“皇上，恕臣冒昧。用人不疑啊！”
　　萧奕看了看他，随即转开视线，“朕知道，可他知晓我们全部计划，万一他叛变后果不堪设想，朕不得不防啊。”
　　萧奕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朕给你一道密旨。如若你发现杜寇投靠国丈，立即将他斩杀。”
　　“臣遵旨。”
　　“啊，还有。朕在京城的住宿你安排一下。”
　　陈道忽然想到有一住处，开口道：“皇上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与臣一起到京郊的那座别院？”
　　“有点印象，是不是朕被石柳砸中那次。”萧奕回忆道。
　　“正是，臣上次故地重游竟发现那正是杜寇大人的府邸，皇上不妨住那里。”
　　“不妥，竟是杜寇的府邸国丈等人势必会察去。”
　　“皇上放心，我问过杜大人。此府是他一个云游四海的朋友所赠，况那地方外人不会轻易到达。”
　　萧奕低头想了想，如此一来正好可以趁机盯住那老家伙。
　　“也好，你去安排吧。”说完他忽然想到他防着杜寇叛变，倘若陈道叛变他该如何。
　　想到这看了看陈道，开口道：“爱卿的家眷可否安排妥当？”
　　陈道看到皇上复杂的眼光，又听到他如此问，就知道皇上开始怀疑自己，想用家眷做为挟持。
　　他虽然对皇上的猜疑深感心寒，但他似乎也能理解他。
　　必竟对于他现在的年龄，坦然地面临生死绝非易事。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位少年的紧张与不安。
　　于是他顺着道：“臣倒想着让潋儿和太后一起走，就是不敢与皇上提。”
　　萧奕听了松了口气，笑着道：“有什么不能提的，朕这就去安排让你们全家都随太后一道走。”
　　“皇上，恐怕臣全家都离开会引起展将军的猜忌，就让潋儿去吧，那丫头还能陪陪太后。”
　　“也是，朕倒糊涂了。这样吧，把你小儿子带上，太后也喜欢那小子。”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