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手塚枫子

90、佳节

　　虽然一直挨打，但兴许是应了那句一鸣惊人啊！秦万海在这儿守了十几年，也没有裴泽雨这般风光，说什么的都有，就差把他当神仙供奉起来了。
　　又过了几日，蒙国见已经无力对抗，但边城仍驻扎二十万大军啊，也是个不小的震慑，遂送来降书。

　　“…你怎么还没去军营？”颜如玉醒来，仍见裴泽雨坐在榻边逗孩子玩儿，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是大亮了，心中奇怪。
　　裴泽雨见他一脸的倦容，“若是困，便再睡一会儿，你身体虽好，但也是伤了元气的，要多休息才好。”
　　颜如玉摇摇头，“天儿也不早了，可不能睡到日上三竿，等中午宝宝午睡时，我陪着睡一会儿就好。”
　　“蒙国昨日送了降书过来，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已经传信回京了，等着皇上的旨意来了，约莫我们也能回京了。”
　　“哦？那真是好事呢！”颜如玉高兴道，“这也好，战乱人心不稳，而且，还要牺牲那么多性命，若蒙国真心要降到是好事。”
　　“我也这般想。”
　　“等过几日，我寻个好时辰，去城外替那些牺牲的将士超度一番，也好让他们早日转入轮回。”颜如玉顿了顿又道，“那些将士家中可安排好了？”
　　“你放心，我知道的，这些事情，军中都有规矩的了。”见他起身，裴泽雨连忙拿起旁边一件长衫给他披上，“现下天凉了，要注意身子，我昨日问过樊宣，他说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注意些的好，不然容易生病。”
　　颜如玉无奈的看着他，“你们啊，一个两个都当我是大姑娘似的，我身子好着呢。”
　　裴泽雨一笑，在他额角亲了亲，“你说等我回来给孩子取名字，可还记得？”
　　颜如玉点头，“自然是记得的，可是想了什么好名字？”
　　裴泽雨笑着去把桌上的纸拿了过来，上面墨迹早就干透了，“你瞧着怎么样？沾你一个字，我希望他长大了，也能像你一般。”
　　颜如玉心下感动，轻轻抚上薄薄的纸张，“珂儿…”
　　“嗯，就叫珂儿，似玉的美石。”
　　颜如玉轻笑，“你知道么？我的名字是我舅舅起的，我娘叫凌玘，所以他给我取名如玉，这会儿你又给他取名珂儿，这真真一家子的石头呢。”
　　裴泽雨倒也吃惊，以前没听他说过他娘的名字，却不料世事这般巧合，“怎么会，玉可是宝石，可不是那些普通的石头可比的。”
　　“珂儿…”颜如玉唤了一声，不料想，孩子仿佛听懂了似的，咧开嘴朝他笑，颜如玉也甚是吃惊，“他，他居然听得懂？这还是他第一回笑得这么高兴呢，想来是喜欢你起的名字的。”
　　“那就好。”裴泽雨看着这一大一小，这般融洽的情景，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对了，如玉，你说，珂儿随你姓可好？”
　　颜如玉倒是有些意外，“随我姓？”
　　“嗯，你颜家可是世代相传，到你这儿人脉单薄，总要有个孩子，将来承继起护佑召国的责任。”
　　“那你呢？”
　　“我？没事，还有大哥呢。”
　　提到裴泽铭，颜如玉不禁想起远在雍京的皇帝，前些日子观星象时，总觉得紫微星有些暗淡，也不知是不是皇上身子不适…
　　“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便失了神？“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裴泽雨紧张的问。
　　颜如玉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有些事，总是要和你说的，但这事你知道便知道，切不可与其他人说起。”
　　裴泽雨见他神情心下有些疑惑，“你说，我不会与别人说起的。”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么？”
　　裴泽雨摇头，皇上登机也四年了，宫中嫔妃不少，难不成有什么隐疾不成？
　　颜如玉又叹了口气，“大哥年少时曾当过皇上的伴读，可记得？那时候皇上还是十皇子。”
　　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可皇帝后宫无所出，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想及自己与颜如玉，恍然大悟，“…莫不是…皇上和大哥…”
　　颜如玉摇头，“应当说，是皇上钟情大哥，大哥…心下明白，却一直装作不知。”颜如玉与云槿溪相识十载，虽是君臣，却也是至交，“可记得你问过我，皇上派你我去苗疆寻生子药做什么？”
　　“难不成…”
　　“唉，皇上应该是同大哥坦白过的，可能大哥拒绝了，他是君王，却也不能逼迫自己的臣子与自己相守一世，所以，他才要寻那个药，为的只不过给自己留个念想，那药有多凶险，想必你也是听说了的，皇上自小身子就不好，我一直都担心着。我们这趟回去，珂儿应该是有弟妹了。”
　　裴泽雨岂止震惊，若是这般说来，那皇上往日对家中的种种，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原来，是爱屋及乌…
　　“那，那大哥可知道？”
　　“应该是不知道的。”
　　裴泽雨叹气，“蒙国送来降书，指不定皇上会派大哥过来，我现在知道此事，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大哥了。”
　　“情爱之事，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但终归要讲究你情我愿，若大哥没那般心思，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便当作我胡话一通好了。”颜如玉看着睡着的孩子，心里软软的，“珂儿出生之时，我即便辛苦，也有你陪着，只是心疼皇上，要自己一个人忍耐罢了。”

　　“樊宣，你等等，你把药忘了！”
　　“不要了！你别跟着了！我和你不熟！”
　　“唉，都几天了？还生气？你这心眼怎么都变得和姑娘一样小了？”
　　“你才小心眼！”
　　“唉，我说，我不就是来的时候没事先吱一声么？你至于生这大的气？我也不过是想你高兴一下。”
　　颜如玉这儿院子不小，对面还有两间厢房，想着孩子还小，有樊宣看着放心，颜如玉便请他住了进来，虚无来了，也自然搬到樊宣边上住着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想必是出去了，裴泽雨这才回过神来问，“虚无怎么回事儿？”
　　“他还俗了。”
　　“他不是爱去抓妖魔鬼怪的么？这会儿怎么想着还俗了？怪不得不见他穿着袈裟了，长了头发也不剃了。”
　　“不当和尚了，自然也是能抓那些东西的。”颜如玉笑着摇头，“不过啊，他是他师傅的得意弟子，他这要还俗了，他师傅肯定不高兴，连带他的法器什么的都收了回去。”
　　“为了樊宣？”
　　“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其他的。”

　　裴泽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瞧见颜如玉还站在院中，望着月色出神，想着近来天凉，连忙把自己的长衫褪下给他披上。
　　“夜里凉，怎么也不多披件衣裳？我中午便说要这般时辰回来，让你不要等的。”握住他的手，心疼道，“手上这么凉…”
　　颜如玉笑了笑，“我是瞧着夜色好，出来看看，这么晚，可用过饭了？”
　　“和冯平他们一道用了些，珂儿睡了？”
　　“早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天睡好几觉呢，再过个把时辰又该闹了。”
　　哪怕现在孩子都出世了，裴泽雨都觉得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子，竟能为自己诞下一个孩子，这些日子颜如玉脸色养的不错，这会儿映着银色的月光，竟是出尘仙子般的好看，裴泽雨不自觉便凑过脸去，在他嘴边亲了亲。这一举动，吓得出门倒水的樊宣一个踉跄，匆匆忙忙的拎着脸盆往自个屋里去，引得裴泽雨一阵的忍俊不禁。
　　“今日已经十三了，后日便是中秋了呢。”裴泽雨望着月亮倒，“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苗疆的路上，一路上的景色，真是让人怀念。”怕夜深凉，裴泽雨替他拢了拢长衫，拉着他往屋里去。
　　“嗯，苗疆的景色的确让人难忘。”
　　“你可知道，我什么时候对你动了心思的？”
　　“我怎么知道。”颜如玉脸色微红，但他却是清楚，心里大概很早就对这人动了情愫的。
　　“便是去年中秋之时。”说起这个，裴泽雨也觉得脸上发热，“兴许更早些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
　　“也不知拿这话哄过多少人。”
　　“老天作证，我只拿这话说给你听。”
　　“歇下吧，夜深了，忙活了一天了。”
　　“嗯。”

　　中秋这日，城里热闹非凡，适逢佳节，又是蒙国投降，自然是欢欣鼓舞的，这么一来，倒是比往年更热闹些。
　　樊宣早早就被虚无拉着出去玩儿了，颜如玉瞧着佳节，也该放下边的人好好玩一玩了，奶娘是有家室的，这过节，自然是要回家的，颜如玉念着小安年纪尚小，也是爱玩的时候，便也让他出门去了，院里，便是他们一家三口了。
　　颜珂被放在小床里，也不哭也不闹，偶尔摇上几下，倒也十分乖巧。这小床，是裴泽雨前几日闲暇之时亲手打出来的，颜如玉也在一旁帮忙，虽是简单了些，但也十分的舒服安稳。
　　裴泽雨执起酒壶，给两人斟上一杯，酒是准备的果子酒，不醉人，口感清润，裴泽雨是念着颜如玉身子特意准备的，“我们喝一杯。”
　　颜如玉执起酒杯，与裴泽雨碰杯，然后仰头一口而尽。
　　“这酒没什么酒味。”
　　“这是果子酒。”裴泽雨望了一眼高高挂着空中的圆月，“去年中秋，也是和你一道喝酒，但和今日却是不同的心境。”
　　“我那时候也不知会与你是今日这般。”颜如玉道。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而笑。
　　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