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圣诞夜番外：天使弥赛亚的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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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为弥赛亚，我觉得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平凡的天使。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得名于子神，是真神三格中子格的载体，作为天使的我没有独立的名字，是隐而不见的。其他天使远远地敬慕我，如果我试图靠近他们，他们会露出恭谨与敬畏的神色，甚至连御前天使都不例外。他们觉得我就是子神，或者说我的一言一行直接代表了子神，但我不是子神，更代表不了他。这或许与父神明令禁止子神在大庭广众下现世有关，天使们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子神，所以理所当然的将我认作子神。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天使都这样，如果说有一个例外的话，可能是拉斐尔。那个孩子确实明白我与子神的区别，至少他不会见我如见子神，而我能从他的眼里看见对待朋友那样的诚挚与平和。或许是因为他太需要一个愿意与他谈话，与他相处的朋友了。自默示录之后，他几乎已经被其他御前天使孤立，终日独自穿梭于圣山生命的角角落落摆弄药草花茗，伊甸园和风之谷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往往一驻就是整日。那里也是我喜欢去的地方，所以我们也就是这样逐渐熟悉彼此的。这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就是这样发现作为天使的我独立的个性，明白我不是子神的事实，明白他可以平等的与我对话。
十年，那段漫长而短暂的时日，除了和我，他几乎不会和其他天使说话。
这些都发生在默示晨昏结束后，父神突然终止对天界的任何指示前，那时候父神已经不出圣殿，但偶尔还会向御前天使降下神谕，所以我还没有一直侍奉神右。那段时间，作为天使的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样的情况，我明明的感受到父神与以往不同，我甚至预感到有一天父神真的会突然置天界于不顾，彻底封闭神识，为此我感到焦虑，感到无助，甚至感到惶恐。所以我曾斗胆向父神谏言，请求他准许子神现界，我以为，在非常时期共同支撑天界，当是子神的意义所在。但是我错了，父神直截了当，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严厉的否决了我的提议。他说“不可，你永远不要妄图揣度子神的行径，子格绝不该此刻现世。”
说来惭愧，明明身负子格，因他而存的我，却并不了解这位子神。我只偶尔在入睡后，在梦里恍惚的见过他的身影，他披着一地雪霁的银华，戴着秋夜的清冷月光，端坐在一片混沌的云雾里，朦胧的光芒模糊了他的颜面，我只记得他的银发散着寒潭净水的细碎微波，落在虚无中间。我觉得，他就是父，却又不是；就好像他似乎在笑，却又仿佛悲伤。他照亮了黑色的虚无，自带一片雾霭的霜天，在我天使之灵的最深处静静端坐，我恍然觉得，他存在的地方，是我灵的起源。我可以借用他的神力，这毋庸置疑，我甚至能凭我的意识请他出来，他从不会拒绝。我还可以与他对话，但我不常这么做，或说，几乎不这么做。因为当他开口，述说的一切都让我惊惶。虽然我不了解他，但这一点我可以确信，子神绝不像父神那样含蓄，他的每一句话都精确而细致，冷静的让闻者通体生寒。他用最平稳的语调，说直契心灵的痛语，正因为他说的是真相——或是最隐秘的过去，或是最无奈的现实，或是最残忍的未来；或是最跗骨之蛆的恐惧，或是最刻入灵魂的罪孽，或是最恼羞成怒的赧然，或是最刻骨铭心的恨意，或是最忍无可忍的愤怒，或是心底最鲜血淋漓的伤疤……所以他确实是一位直言不讳的神。
曾经那段时间，我会向拉斐尔倾述自己的彷徨，也会隐晦的提及子神的存在。有一次他问我，能否让他见一见真正的圣子弥赛亚，而我同意了。当圣子神格完全到外面的时候，我的意识会消失。而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见拉斐尔脸色煞白的站在我面前。我不知道子神对他说了些什么，无论我怎么询问，拉斐尔都没有说，只最后喃喃的说了一句话：“子神说的没错。”
那个时候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父神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子神在大庭广众下现界了，也似乎理解了当年父神在听到路西法威胁我用圣子神格为他证浴时的震惊。并且同时我在心底下了决心，若非万不得已，我一定不会再做像今日这样的事情，我是避免子神与其他生命直接接触的唯一渠道。能对着像拉斐尔这样善良的天使说出足以伤他的话，哪怕那是真相，这位子神的性子恐怕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和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不过子神有他的底线，他绝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的事情，我觉得反过来应该也是同样的。所以除非我主动请求他的帮助，否则他一定不会出来；当然介于我的请求都很合理，我也从未碰到过他不愿出面的情况。绝大部分时候我动用神力都是为了救治伤员，这种情况子神是不会完全到外面来的，而且他一般默许。唯有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我说了话，是我借用神力救被以诺的血毒倒的小天马。那次我的灵在虚空中，看见他从远处起身，缓缓向我走来，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轻的说：“你又碰到非神血不可解的伤患了啊。”我总觉得，他好像在讽刺我，当然也许是我多心了，因为他总是这样说话的。
这是一直以来子神给我的印象，也是唯一的印象，我能说的我唯一了解他的地方。这个不能算很好的印象一直持续到那时候为止，持续到前往魔界前的父神亲手在我的颈上挂上银色的十字架。那是唯一一次，父神如此直白的暗示我，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交给子神处理。那时候我不明白父神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说我的未来，说我的未来与这枚十字架息息相关。
明白这一切的不是我，是子神。
当我站在沸腾的生命之河前，当我的灵再一次来到他的面前时，这是唯一一次他不是端坐在若有若无的虚无尽头，而是站在举手可及，近在咫尺的天空。他身上的光芒从未像此刻这般璀璨，从未像此刻一般褪去月的清冷，明亮到如日阳般无法直视。冬霖的霜天降下青白的锋芒，他立于霜天之上，低头俯瞰我的灵魂。我以为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但在那一刻我竟觉得他如此陌生，以至于我不知如何说话，以至于我不敢抬头去看他的颜面。
“你明白父的意思吗？”他这样问我，仿佛带着笑意，又仿佛没有。
我摇头。
“父说，弥赛亚会去死，会在十字架上，被活活钉死。”
他依然没变，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让我胆战心惊的话语。
“我知道你一直在心里编排我的不是，你编排的不错，我该死，而你不该。”
他依然这样将每个字说的细致清晰。我感到灵魂在簌簌颤栗，我只想从他面前逃离，我不想再听他说哪怕一个字，但我知道我不能，那是我的义务，我的责任，我存在的意义。
“但你不必惊惧，你不会面对来自死亡的苦痛，该承担这死的，是我。”
那一刻，我因为不敢相信而忍不住抬头直接看向他，于是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容颜，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神情。
他确实就是父，又不是，这是我唯一可以用来形容他的。
“子神存在的意义是为每个世界去死，又从死里复活。”
我看着他，喃喃的说：“我不明白。”
“这世上活着的生命，没有一个明白此事的意义，包括你。请感到欣慰吧，你无需以天使之身，承担神的职责。”
“你要去死，身为子神的你，要去死……”
“嗯。”
“圣父竟要圣子去死，神竟要自己去死……”
我不能相信，我不敢相信，这颠覆了我对圣父的认知，甚至在那瞬间颠覆了我的信仰。
然后我竟问他：“你告诉我这些，不担心我堕天吗？”
他摇头：“身为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天使，你只是子格暂时的器皿，如果你堕天了，真神会让下一个作为天使的弥赛亚诞生。”
我从未像那时候这样深刻的体会，我是隐而不见的，作为天使的弥赛亚是隐而不见的，甚至是不该拥有独立性格的存在，但是隐藏子格需要一个能够独立行动的器皿，所以我才被真神赋予属于天使的意识。
“死亡是罪的结果，因为生命有罪，所以生命会死，而不懂死亡，就不懂生命。”
“但神是无罪的，你是无罪的！”
“没错，那么现在你明白子神的意义了吗？”子神分明在微笑，但却悲哀。
我张开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真神对子神存在的定义是如此单纯，单纯到只剩下两个字：涤罪。
他必要用神的血，用身为神的死，洗尽这世界上的一切犯下的罪孽。
我突然为自己的之前的愚蠢而感到追悔莫及，为自己的目空一切感到无地自容，我怎么能问子神这样的问题，我竟妄图用自己去威胁子神吗？什么都不明白的我，竟在子神的面前，妄自悲叹自己的生命。
他如此深切地爱着世界，爱着世上的每一条生命，以至于不惜赋予自己生命，并用这条无罪的生命，流尽宝血，为全天全地犯罪的生命，向真神赎罪，为将他们从此世犯下的罪里，从下到硫磺火湖永罚的结局里赎回。
我终于明白，父神为什么如此直白的暗示我让子神出面处理这一切的事由，因为这个世界里，子神的时日到了。
在子神前往红海前，我最后见到的天使是加百利，我与他道别。
我知道他欲问我曾问过子神的话，我知道他的心中怀着与我一样的疑惑。
但我知道，子神不会告诉他，就如我若不是子神的容器，也一定无权知晓。
“我要走了，请你陷入长眠，等你再度苏醒，我已打点好了一切。”
这是我听见子神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的意识就逐渐陷入绝对而安宁的虚无。
作者有话说
第173章 圣诞夜番外：天使弥赛亚的自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