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无丽人·襄王府》流年思

1、第一话 人面榴花相映红 春色处处惹人恼

　　时值顺治九年，榴月初至，北京城内仍旧星星点点的有些许柳絮飞舞。石榴已然红在了枝头，八哥在四合院安谧的廊下不甘寂寞地梳理羽毛，午后日暖，正值人困倦的时候。
　　“瑶妹，你若说要摘那八哥，我还尚且可以胜任，可那石榴树也是阿玛心爱之物，只怕动了那东西，阿玛总是不开心的。”
　　董鄂·碧琼有些为难地看着一旁的碧瑶，眉宇颦出些许懊恼来。
　　“还是早早睡了为好，午后这小憩对人最有好处。若是不愿，去逗那八哥不也是一样？”碧琼再次建议道。
　　“那八哥也是阿玛心爱的家伙呢，总有一日要让阿玛喂得食积而死的。”碧瑶道，“姐姐，咱们满人女子从来巾帼不让须眉的，区区爬树也碍不着什么大事，我在此给你望风，头茬的石榴，可新鲜呢。”
　　碧琼望了望那树上挂着的石榴，心中也着实受不住诱惑。头茬的石榴兴许还不够甜美，但是也是贵在吃个新鲜。这石榴树是入关时鄂硕在这院小小地方中亲手种下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着那石榴干瞪眼，却也只能生看见，熟无份，偏偏等了那石榴自己落了地，烂在地里，着实可惜的紧。
　　“那......你可看好。”碧琼有些不放心地道。碧瑶办事向来不怎么靠得住，偏偏又信什么不拘小节方显巾帼本色，让她望风，自己还是有些不大放心的。然而她又偏偏笨手笨脚，学不来这无师自通的攀树本领，也只能自己才能办到，这才让碧瑶前去望风。
　　“嗯。”碧瑶催促道，“快一些，不要让夫人看到。”
　　碧琼听得这句话，心下也是一凛，悄然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手脚并用的攀上了树。
　　因为初入榴月，石榴还不曾完全红透，而北京更是个瘠薄的地界，石榴结得很是稀疏。碧琼在碧叶间也勉强寻着几个好摘的，便死命用手扯住拽去。谁知石榴还不曾熟透，结得正紧实，又是不得要领，竟然捍它不动。碧琼冲着有些微红的手吹了几口气，干脆拧了数下，又抱住了树干来回摇晃了半晌，石榴这才勉勉强强落了地。然而一树碧叶也因这一番折腾落了不少在地。碧琼刚下了树，想要清扫那些落叶，碧瑶却心急地冲她挤眉弄眼：“有人来了！”
　　一听得有人前来，碧琼也顾不得收拾那一地狼藉了，慌忙将石榴塞入旗袍衣襟当中，随着碧瑶向里屋溜之大吉。
　　......
　　暮春似乎已经过早地进入紫禁城当中，御花园中已只剩了一地残红与有些寂寞的空枝。似乎在坤宁宫更是如此，博尔济吉特·毓霞跪在地上，秀美的螓首微垂，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皇帝。一身华贵得描花绣凤的旗袍也只是为她的雍容添了几分惨淡而已。
　　“皇上......”毓霞声音微微有些战栗，“臣妾自从协理六宫以来，从未仗势欺人。各位妹妹也相处甚好，不知何处让得皇上龙颜大怒？”
　　“你不曾仗势欺人？”她只能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心脏遽然有些搐紧了，不由伸手攥紧了手心，金指甲已经划破了掌心也不敢松开，生怕一松开，便会恐惧到压制不住战栗。“你倒是乐于仗势欺朕。”年轻的皇帝只是冷笑了一声，茶碗那秀美的瓷盖摩挲着碗沿的声音此时听来让她有些浑身发冷，只得将头垂得更低。
　　“臣妾不敢。皇上乃真龙天子，如何是臣妾敢欺的？”
　　“你若是不敢自然最好。若是你日后执意以身份相压，莫怪朕不顾念夫妻兄妹之情。”
　　茶碗这时已被猛然挥落在地，茶水在地面青砖上四散溅了开来。碎瓷片滑至她衣摆旁，她也只能透过流苏与泪雾，看到殿门口那道被天光映亮的瘦削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