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浮世中的鹿角簪

7、七

　　再见到秋娘时，她依旧是一身明黄的衣裳，一双眸仍然是流光的模样。
　　见着我她微微愣了愣神，怕是没料到除了顾容之外还有第三人。而且还是个碰了两次面的郎中。所谓事不过三，她那么吃惊也怪不得她。
　　“叨扰姑娘了。据主人家说，他那大病是姑娘治好的。医者崇医，在下敬仰万分。不过，主人家这病还没完全治好，这病一日不除，人就一日无好。怕这病源在姑娘身上，便想让姑娘让在下诊诊，好解了主人家这病。姑娘可否让在下把把脉看一看？”我拱手鞠了一鞠，伸手请她伸出手腕。她犹疑的看着我，想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从她身上找病源，不愿让我诊治，却又不知说什么理由才好，握着的手绢越拧越紧。咬咬唇，终归是一个字没说。
　　“......秋娘，你若是不愿，倒也不必勉强......”顾容始终还是看不下去，开口为秋娘解围，打断了这尴尬的沉默。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办法，只有收起了手无所谓的说：“既然姑娘如此介怀，那就当在下什么也没说。姑娘也不必介意。”言罢，我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只不过，主人家这病，若没根治，以后怕是没得好了。”
　　秋娘听了这话，微微抬了抬眼看了看我，拧着手绢的手也微微放松了些。但还是一句话不曾说。
　　“那么，主人家。是我夸大。你这病，我治不好。请另请高明。告辞......”
　　“先生留步！”刚要拱手行礼，秋娘却突然开口。她微微咬了咬唇，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一般，猛地抬头看着我。半晌，才慢慢的挤出一个笑来。
　　“先生留步。刚才我不过是怕近日风寒被先生诊出，徒留的顾郎忧心。却不曾想小女子的犹疑倒是让先生误会了。”她笑着回头看了看顾容，继续说：“请先生好好的给小女我诊一番。看看这病源是不是在我身上。也好治好顾郎。”说罢，便笑意盈盈的在我身边坐下了，抚了抚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伸到了我眼前。
　　秋娘的转变让我有些反应不来，看着坐在眼前的秋娘，我转脸看了看顾容，正巧遇上他的目光。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喝茶的模样。不同的是，我知道他在期待我该怎么治好他的病。
　　把了把脉，我微微蹙了眉头。沉吟了好久，却不曾发话。
　　时光过得有些漫长，连顾容都不住的看我。
　　“能否请姑娘借我观视后首？”我这一句话像是剪刀一般剪开这沉默的气氛。秋娘似是被我突然说话给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我。转而又明朗了些，笑笑微微低了低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儿。我站起身来，附身向前，观看她的后首。
　　和风习习，吹得人昏昏欲睡，阳光和熙，照的一切恍若梦中。倘若不是这一声尖叫，怕是连我都要觉得我就是一位大夫，救死扶伤，如今正在为一府老爷诊病治痛。
　　尖叫声也让顾容回过神了。像是刚醒一般，他不明所以的看着蜷成一团捂着脸的秋娘和拿着莫名物什面色冷峻的站着的我。良久，秋娘低声的抽泣终于让他明白了现下的状况。他猛地奔过去搂住秋娘。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顾容修长的手上，即便如此，秋娘却始终不肯松开捂着脸的双手。
　　“你，你在做了什么！？”顾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肯定觉得他是错信了我。不过是一个江湖郎中，怎么就信他会有什么方法可以解什么心病。不了，别说什么解方了，怕是连心病都是编出来的。就是如此的江湖骗子，他竟然将自己心爱的人交到他手里让他给诊治。
　　“如你所见，我在给你治病。给你除心病。”我轻轻的抚摸着手上的物件，看也没有看顾容一眼。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和说与手中的物件。
　　“......你对秋娘做了什么！？”顾容抱着秋娘的手微微发抖，看着我的眼像要迸出火来。
　　“不过是拿下不属于她的东西。”我看了看顾容怀里抽泣着发抖的女子，笑了笑，“这可不就解了你的心结。本就不是秋娘，何来答应之说？”
　　顾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手中展开的人皮面具，再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半晌，他才松开了抱着的双手，缓缓起身。他盯着面前蜷成一团的女子，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久久才开口。
　　“......你......是谁？”
　　女子不答话，却只是把用手捂着的脸更深的埋进膝盖。像是怕见着光一样不肯松手。
　　“我问你是谁！”顾容已然没有之前的从容，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到头却不是她，这样的情形，让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他的语气骤然变冷，连着眼神也是如三冬一般冷漠。女子似乎是被顾容一声冷冷的低吼吓着了。也不再抽泣，只是难平情绪，肩膀还是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见着女子愿意听话了。顾容语气虽不似从前一般平和近人，却也放软了些。但盯着女子的眼，依旧是那寒彻心扉的冷。“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女子已然平息了情绪，蜷着了无声息。即使如此，也不见她有露面的意思。顾容显然是不耐烦了，刚想发怒，却见女子缓缓松开了捂着脸的手。她松开蜷着一团的身子，缓缓将手放在了膝盖上，露出那一张被泪水浸润的脸，坐了坐正。
　　那是一张尤其精致的脸，入鬓的黛眉衬着一双被泪水沾湿的婉转的眼越发动人。虽然面对着我们，眼睑低垂却不曾看我们一眼。
　　站在身边的顾容微微怔了怔，紧握的手指关发白，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
　　“啼莺。”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