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浮世中的鹿角簪

2、二

　　我是看见城里的告示才来顾府的。城中富甲一方的顾府，年纪轻轻的当家顾容患了恶疾，怎么也不见好，只有张罗天下名士前来诊治，希望可以救回顾容。虽然我并不精通医术，但我想这天下除了我，恐怕再也没人能医得好顾容了。
　　身边领着我的管家很是识相，一声老爷十分及时。既让我避免了继续观看下去听到些私人话题的尴尬，也让顾容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女子怕是突然领悟到刚刚被人见着了失态，忙忙把头低低垂下，远远地向我微微福了福身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我有那么一丝恍惚。回神见着管家一张笑脸躬身伸手说着“请”，我才尴尬的笑笑。理了理衣裳回了个礼，便大步向花亭中走去。
　　“先生请坐。未曾在意先生到来是我疏忽，先生倒不要介怀。”还未开口道声福，顾容却是笑着先开口了，修长的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从容得像是刚刚一切都没发生一般。见我微微颔首于他对面坐下了，便示意案边的小童给我倒茶。
　　“这是今年的雀舌，先生一路而来想必口渴了，且先喝一杯润润喉罢。”说着，便也自己拿起茶盏来，微微抿了一口。
　　雀舌是少有的名茶，不过是一介郎中，连奉茶都是如此名贵，倒也不愧是久负盛名的顾容。来时早就听说顾容如何年少有为，初初见他未曾觉得，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感慨。对于自己的死生大事，竟也还能从容与人客气，丝毫不见慌乱与急切，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度与出手，这少年老成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了。
　　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我缓缓道，“主人家讲的是哪里的话，是我揭的告示拿的差，哪敢说什么辛苦，不过是不知道主人家有什么病痛，可否与在下细说，也让在下略尽绵薄之力好为主人家的治病。”我本就不是来喝茶论道的，虽然做主人的热情好客，可是毕竟正事要紧。既然他不说，那也只有我先开口了。
　　“其实已无大碍，那不过是一月前张贴的告示。许是家奴办事不力，少撕了先生手中这张，让先生来了这一趟。”他露出微微抱歉的神色，顿了顿，继续道：“虽然恶疾已被除去，不过近日我却时常觉得胸闷难眠郁郁不得安寝。倒不是什么大病，却让我精神不济，不知先生能否给我诊治？也好让先生这一趟不白来。”
　　虽然我不是什么正统大夫，但是望闻问切我还是略知一二。我给他搭了搭脉，又问了问他近日的饮食。略一沉思，才又开口道：“主人家的病虽然已经大好，却仍未根治，这养病就得静心宁神，您这夜不能寐反倒不利病体。您......是否有什么心病？”
　　顾容估计没料想我会这么说，却是一挑眉，轻笑出声：“先生怎的如此说？我卧床好几月，大夫皆说我病好已是不易，让我静心养病切莫操劳过度。我又怎敢不顾身体有所挂怀？怕是先生多心了。”像是不信般微微摆了摆手。动作轻微，却是有不再让我说下去的意思。
　　旁边的小童也伶俐，知道主人不悦，也忙忙接话打圆场：“是呀，大夫怕是多心了。小姐......姑娘好生照顾着我家老爷呢，老爷又怎么会有什么心病？怕是休养不够，且开些宁神安歇的药方与我家老爷罢。”虽然顾容语气不介意，但这小童子的话却是活生生的逐客令。再不识趣的人，听着也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既然人家都已经很明确的不想让我再诊，我也没什么道理再留下来。拿出纸笔开了些我所知道的补身药方，起身对着面不改色喝茶的顾容一鞠身便跟着早已等在亭外的小童顺着石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