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拍》庄小水

4、四、

　　倒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要是哪天被谁撞上了，那可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接连不断，源源不绝，能够活活气死了个人。
　　最近老被老张抓包的樊凡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
　　昨晚一回到家，满心不爽的自己还被父亲一把抓紧书房狠狠上了一堂既不生动也不有趣却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政治课。
　　天妒英才！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还有老张那张嘴，不仅爱跟个八婆一样碎碎念个不停，还专门喜欢打小报告，还是不是男人了？生错性别了不是？这种男人最没品了！活该没女人喜欢！一辈子打光棍去吧！
　　樊凡积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自己不爽，连带着看周围人都不爽起来。
　　正巧早自习那会儿下桌那小四眼的桌角不小心碰到了他，这跟点燃了烟硝的炮火似的，樊凡也顾不上好男不跟女斗的江湖道义了，直接炮口对准了后桌的弱质女流，狠狠开火了。
　　“我说小四眼，刚才你故意撞到我了吧？”
　　“没，我不是故意的。”下桌的四眼妹估计也明白来者不善，连为自己辩解的声音都压得小小的，就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这眼看着就要化身为喷火龙的霸道前桌。
　　“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啊？有谁能证明你的清白啊？”
　　樊凡偏偏还无理取闹炕上了，甚至伸出一只手恶劣地扯了扯四眼妹的马尾辫子。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四眼妹估计被扯疼了，小小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的哭腔。
　　“哼，谁让你那么没眼色惹上本大爷了？今天偏就不想轻易放过你了！”樊凡一把扯下四眼妹的黑框大眼镜，跟个无良痞子似的，毫不客气地捏着小女生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瞅个不停，边瞅边不客气地指指点点。
　　“你还是别一整天带着那个巨难看巨土气的破眼镜了，这样裸奔好像还不赖来着？”
　　四眼妹被欺负紧了，眼看着就要哇哇哇大哭。
　　一个冷冰冰的清冷声音响起。
　　“我说，能不能请您将您的尊手从我同桌的脸上挪开？”
　　樊凡一听就炸毛了。
　　“你这半路出家的小子够拽，胆子儿够肥！本大爷的事情你也敢插上一脚？”
　　汪昕澄冷冷地瞪着正一脸不爽随意挑衅的樊凡，一字一句从他嘴里砸出了冰块来。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小无辜的小女生，就够意思了？”
　　周围的同学闻言纷纷窃笑出声。
　　樊凡脸皮薄，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原本玩玩的心态立马烟消云散，脸上涨得通红，都是青春期爱面子的少年，气得鼻头都变红了，抖抖嗖嗖指着汪昕澄。
　　“小子，你好样的！你给我等着！”
　　苏曼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爱面子的樊凡吃瘪。他有些惊讶地望着汪昕澄，都忘记了转过头来的初衷。
　　“阿凡，算了吧？”
　　“苏曼青，你的眼睛被地瓜藤给糊住了吧？你没看到你的好兄弟被人欺负了？”
　　“阿凡，你不要这样，欺负女生，欺负转学生，都是不对的。”
　　“苏曼青，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你了！我跟你绝交！”
　　樊凡气得连理智都耗光了，开始口不择言。
　　苏曼青静静望着窗外的那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没有再说一个字。
　　樊凡落了个没趣，又丢脸出丑了一回，气得背过身子趴在桌上，整一个早上都不再说话。
　　下课铃声一响起来，樊凡也不顾孙子涵和苏曼青了，自顾自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孙子涵狠狠瞪了汪昕澄一眼，也跟着跑出了教室追樊凡去了。
　　青梅竹马三人组就剩苏曼青一个人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眼镜妹细声细气地跟新来的同桌道谢。
　　“汪昕澄，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汪昕澄没有理她，只是有些愧疚有些忧伤地望着眼前忙碌的背影静静地发呆。
　　眼镜妹以为汪昕澄对她不耐烦了，鼓起最大的勇气轻轻地推了推自己惜字如金的同桌。
　　“汪昕澄，今天闹成这样，真是非常抱歉。都是我不好，要不是······”
　　“尚芸菲，不要自责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苏曼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过来，跟着插进话来。
　　“尚芸菲，真是，不好意思。阿凡他，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他今天，心情肯定很不好。你，能够原谅他吗？”
　　尚芸菲第一次跟暗恋对象靠得这么近，心跳一下子加速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没，没，没关系。我，我明白，了。”
　　“谢谢你。”苏曼青声音里一片赤裸裸的真诚。
　　“那，我，我先，回去，了。”尚芸菲带着两颊的红霞急匆匆退场了。
　　“汪昕澄，今天，也要，谢谢你。”苏曼青很认真地望着新来的后桌，很认真地道谢。
　　“苏曼青，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谢谢两个字。”汪昕澄回以同样认真的眼神，然后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今天这事说起来，我还必须向你道歉。因为我这样一插手，害得你和你的朋友关系搞僵了。”
　　苏曼青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消化完汪昕澄话里全部的信息量。
　　“啊，这个，没关系。”苏曼青有些害臊地摆了摆手，“阿凡他，他只是，一时生气，才会这样。过几天，就好了。真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苏曼青，你人真好。”
　　这么多年来，你烂好人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汪昕澄都不知道该叹气还是庆幸了。真不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能保持这该死的美好品质的？苏爸苏妈一定花了很多功夫吧？
　　“你，你才，真好。”苏曼青一着急就显得更口吃了，“第一次，见面，就没，取笑过，我的名字。还，很热心，帮助女同桌。”
　　“我，本来，也，想，阻止，樊凡。”苏曼青很苦恼很自然对汪昕澄诉起苦来，“可是，我很笨，凡事，都，比别人，慢上一拍。每次，都搞砸了。”
　　“没事，以后，我会帮你的。”汪昕澄开始默默配合苏曼青的语速。
　　“所以，汪昕澄，你真好。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苏曼青有些焦急地望着对方，急的手忙脚乱，“你看，你现在，知道，我的，缺陷，不仅，不嫌弃，还说，要帮我。我都，开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更好。”汪昕澄的脸上眼里都带上了暖暖的笑意，连一开始那冷冷的少年嗓音都变得温柔得不可思议。
　　“没有，你更好。真的。”苏曼青跟急于初次表白的男子一样，眼里焦急的色彩更明亮了，“不，应该说，你最好。”
　　“好好好，我们都是最好的。不过，这个时间点，我们该回家吃饭了吧？”汪昕澄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苏曼青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
　　“糟了，我得快点了。不然，妈咪，一定，担心了。昕澄，拜拜。”苏曼青长脚一跨，转眼间不见人影。
　　“谁说你是凡事都慢上一拍的乌龟的？这不是飞毛腿嘛？”
　　汪昕澄笑眯眯地走出了教室。
　　傻瓜，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