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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潜渊之龙 ...

  •   这日酉时初刻,一道红光划破天际,蒸腾的热气自金丹神坛喷薄而出,仅是刹那便融化了空中纷飞的雪。这奇异的天象对真邺人来说似乎并不陌生,每一次城灭都会出现如此红光,只不过这一次来势更加凶猛了些。
      幽天殿前,身处杀伐中的帝王轻拭了下脸上的血,抬头望了眼天际,终还是走到了这个没有回头路的凶险之地。
      “弃轴。”风睿巷收起刀冷冷道,“现在可以拿出全力了吧,既是如此就别浪费时间,密谋顽抗者,杀!”
      黑校头领弃轴狼眸一暗,“是!”接着扔下兵器一声妖吼,身上的盔甲崩裂四分。他直接化作狼身,飞跃在战场之上,每一利爪挥过,便腾起阵阵血雾。其他黑校也纷纷化作妖物疾驰在战场中,仅是瞬间战势便成了一边倒的的局面。
      “啊!这,这——”右相张明廉着实被这群妖怪黑校给吓着了,“皇上,这究竟——”
      风睿巷眼帘微扇,“右相不必惊慌,这才是他们本来的面目。不单是他们,朕,风氏也要拿回本来的神力。”
      “啊?”张明廉未听明白,但见风睿巷冰冷刚毅的面孔也不好问什么。
      风睿巷又扫视了一眼正在厮杀的妖和人,血肉横飞,尸横遍地,纵使眼前是这般景象,纵使自己已经明了这场谋反的可笑意义,但明了的事始终还是说不出口。升甫说得对,自己不应该在意敌人的理由的,没有办法改变,还留了忧苦恻隐之心。狠狠闭上眼睛,“弃轴,处理完随朕去捉拿逆贼汤彻、阮流矢!”
      弃轴狼身略一震动,一声呜啸转身落在了风睿巷身侧。长尾一摆,引领着风睿巷及百官走向金丹神坛。身后的妖类依旧在厮杀,进行着一场毫无意义的杀戮。
      金丹神坛的阵法四周飘荡着幽天的九件神器,怒浆喷薄却被禁锢在神器之中,难以外流。阵法的两端一个是嘴角含笑的汤彻,一个是面色凝重的封敖。纵使两人修为极深,渐渐的也难以抵挡怒浆的冲击。
      “封敖,你可要再看他一眼?”汤彻凝练真气。
      封敖闻言只是摇摇头,少顷,说道:“他的罪,我替他还了便好,无需相见了。”说着,他突然收起真气,一时怒浆全袭向汤彻。汤彻掌心迸出火花,腐焦气味飘荡在空中,“若是如此,封敖你珍重。”
      封敖俊朗温和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笑意,纵身跃起化作龙身绕附在怒浆四周,遥遥望去,竟是一条青龙盘踞在红柱之上。
      虎烈虽未接触怒浆,但也知它的厉害,半壁於丘山就是被这赤红的液体削去的。而此刻,封敖竟然以身做禁锢,包覆着这滚烫的炙焰。他纵身越到龙首前,面目狰狞起来,“封敖,你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那君子之约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小烈,我只是还要做龙柱而已。这一次要解开古脉界的龙脉,成为新的龙柱。”
      “新的龙柱,那是什么?”虎烈问道。但当他回首,却见怒浆长虹般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
      风州大地上,怒浆形成的赤河竟然纷纷逆流向空中,汇集在一起翻涌着流向真邺的高空。
      “封敖,”虎烈看着这奇景,声音中也有了一丝颤抖,“你究竟要做什么?封敖!”
      龙目中闪过一丝哀伤,“虎烈,你离开吧。回到於丘山上,下任山主便是你了。”
      “封敖!你说什么,我载你来不是让你送死的,我从没说过这是单程的。”虎烈张开血盆大口怒吼道。
      远处的怒浆逐渐逼近,翻涌着的赤浆中似乎有人影在挣扎,哀嚎叫嚣声不绝于耳。下方神坛前的汤彻一声大吼:“封敖!快定下龙柱!”
      龙长须一摆,看向虎烈的眼中似是笑了一下,“他们要来了。虎烈,封敖一生最珍视之人莫过于主人,然五百年时光,是汝让吾明了何为真情挚意。若再有五百年,当吾苏醒解封之日,定以余生独为汝友!”
      “封敖,你说什么蠢话?”虎烈不知他究竟想要如何,心中焦急着,却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什么再过五百年,你是龙我是妖,那五百年对你来说或是一瞬,但若我渡不过劫,那只不过是个不可能达到的大限之期罢了!所以,封敖,别让我等你五百年!我没那个命!”
      “小烈——”龙目幽暗。
      “我知道你不想做这什么龙柱的,对不对?想想我们在山上的时光,这风州真的毁了又能怎样?”虎烈疯一般大喊着,“你随我回山上,你不想当山主没关系,我当!淙虎他们又犯了错的话,我定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你不说你最喜欢变成小孩子的模样吗?那你随我回去,就变个小孩子,你想住山下我也依你!封敖,你给我下来!”
      龙的眸中笑意愈浓,灼热的怒浆已经将虎烈和封敖包住,其中似是聚集着疯狂的妖物,如火一般的凶爪撕扯着虎烈,就连下方神坛前的阮流矢看了也觉得触目惊心。汤彻又一声吼:“封敖!快定龙柱!”
      封敖长尾一摆扫去撕扯着虎烈皮毛的火焰妖物,“小烈的皮毛最暖和了,只可惜,要别了。”不顾虎烈的挣扎封敖卷起他扔向地面,接着一点点自尾部开始石化,盘旋腾在云雾中的龙吸纳并禁锢了全部的怒浆,将火焰妖物的凶恶全都锁在了其中,“汤彻,莫要忘了汝的诺言!”最后一句龙吼低沉绵长,而曾经的青龙封敖则已经化作了一座石龙和着赤色的怒浆盘旋在半空中。
      汤彻收起真气,抬头望着冰冷的石龙雕像,缓缓言道:“君子之约,汤彻定不负君!”
      被狠狠摔在地的虎烈凝目看着那座石龙雕像,竟真是封敖,那条初来於丘山还会害怕哭泣的龙。明明喜欢偷偷跑下於丘山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明明撒娇装傻不愿接下山主的职位,此刻却成了一尊冷冰冰的雕像,没有喜没有悲,仿佛没了生命一般。
      虎烈一跃而起,仰首虎啸着扑向汤彻,“你究竟把封敖怎么了!”
      汤彻仅是一手撑起屏障便将虎烈拦了下来,他淡淡道:“他未死,只是成了石龙柱。我没时间浪费力气对付你,你若不想和我们一起被抓,就速速离开吧!”说着,他一个掌风扇开虎烈数十丈,再转身笑意盈盈,“睿巷,你终于来了。”
      步上神坛的正是风睿巷一群人,为首的少年帝王面无他色,仅有的动容在眼底一闪而过。看着汤彻似是赞赏似是无奈的笑容,风睿巷伸伸手掌,低喃道:“古脉界消失了?”
      汤彻含笑瞥了一眼石龙柱,轻声应答:“那个活龙柱没了,自然就解开了。”
      风睿巷一手攥紧黑符,另一手试着凝起一团青蓝真气。汤彻当真是不遗余力,这两柄剑竟都是他为自己准备好的,该谢谢他么?但如今自己只能以顺遂他心来答谢他。顺遂他心?汤彻,为何古往如此多的王,你唯独对我这般狠心?“弃轴,立刻拿下叛贼汤彻、阮流矢!”
      化作妖兽的黑校官兵如凶神般扑向二人。阮流矢一时躲闪不及被弃轴一爪划破前胸,瞬间黑血喷涌而出。他不要命一般召出是辜,但失血过多的他渐渐步履踉跄起来。
      汩血症,五脏六腑渐渐腐化作血,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也会让自己流血不止,而如今这伤口分明是要定自己的命了。千瓷,呵呵,每次自己快死时都会想起你,以往总能强撑着活下来,但这次果真悬了吧!没有说遗言的机会也好,省得自己再说出那些不着边际只会骗你的话。千瓷,千瓷,若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那么我死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痛。在知道你是风音的未婚妻时,就不该招惹你的。在真邺再遇时,就不该再跑去向你解释那些有的没的。在从菊川瀑回来时,就不该再每晚探你的。我明明有那么多和你断绝的机会,偏偏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心痛,应该的,这就是报应!
      阮流矢艰难将手探进怀里,手指接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呵,没被弃轴那家伙弄断真是太好了!这样就算死也死的安心了。
      汤彻看了眼不再动弹的阮流矢。没有天星封印和古脉界约束的黑校果真厉害,仅仅一招便让阮流矢不知生死,而这时八个黑校将自己重重牵制,他们虽伤不得自己,自己却也突不破重围。
      一直潜在人群中的沈钩玄望了一会儿漂浮的石龙柱。眼中映着的确实是神坛前的奇异之景,但心头却布满了来时相遇夜韵和风音的景象。那二人似是与以前有些不同了,说不清不同在哪里,但心头这种被落下的沉闷在见到那二人时变得更加强烈了。沈钩玄抬眼看了看处于胶着状态的汤彻和黑校,这一次似乎也注定要被落下了。他摇摇头,冷风灌颈,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皇上,时机差不多了。”
      风睿巷闻言心猛地一沉,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还有沈钩玄这个家伙会时时提醒自己,汤彻当真是了解自己,做了这般万全准备,甚至不给自己留一丝心软的余地。他清清嗓艰难道:“朕知道。”说着一手掀起狂风吹散钳制汤彻的黑校,另一手抽剑直刺汤彻胸口。
      汤彻看着少年笑了笑,原本只需一个点指便能阻挡的剑竟轻易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笑若春风,看着少年坚忍的神情没有丝毫不舍,剑直刺进去甚至已经没到了剑柄。汤彻半拥着少年,“阿巷终于长大了。要知道,若不是你擒我,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阿彻——”风睿巷忍住哭腔,咬紧牙关紧闭双眼,迅猛转身拔出剑又牵出一道血光,冷峻的脸上泛着不太真实的杀意,“来人把汤彻、阮流矢押往天牢!”
      听命的宫卫不敢拖拉,匆匆拖着两人离开。左仲严渠不忍看向血似泉涌的阮流矢,阮家的血脉终还是断了吗?他深吸口气,问出了方才一直困在心底的疑惑,“皇上,汤彻解开的究竟是何物?这些黑校妖类又是从何而来?”
      风睿巷冷冷地扫视了一干大臣,一手伸掌凝出一团青蓝真气,“吾风氏为上古天神,原本就有驱妖御灵的神力。不过数百年前遭遇堕神之战,先祖缅帝为佑护风州以神力做支撑建起古脉界,禁锢风州之上各类族人。如今叛贼汤彻意欲放出堕神屠害风州,幸得先祖庇佑,古脉界同时被解开,因而吾族重掌神力。至于黑校,原本就是妖灵魔之流,一直以来都是朕的暗卫!此次情况紧急,方才让他们现出真身。如此缘由,众卿可还有疑问?”他凛声言道。
      严渠拧起眉,“即使如此,为何要隐藏黑校——”话未说完,就被右相张明廉扯住了衣袖。张明廉低声道:“唉,这事你就别求弄明白了!皇上根本就无意说真相,你又何必死脑筋!”
      严渠闻言瞥了一眼面色暗淡的风睿巷,一旁的文升垣也向自己默默点了点头,他慌忙说道:“是臣多虑了。”
      风睿巷又怎么会看不到这群大臣之间的小动作,但自己也无须点破,漠然道:“叛贼既已被俘,诸位大臣就回府歇着吧!”听闻这么说,一干累得早已站不直的大臣纷纷谢恩离去。大臣们散去后,风睿巷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身后的侍从吓得手足无措。“无碍,朕只是太累了。”扯不起笑,任由侍从扶着,一步一步走回乌朔宫。抬头望天,雪果然停了,明明前些天还下得那么大,然而就在今天这一瞬便被蒸干了,干净得没有一丝痕迹。
      众人散去,神坛前除了血迹和模糊的阵法再也看不出其他痕迹。躲在一旁许久的虎烈腾至空中,直视着石龙的目,却再也看不出它的半痕情绪。
      “这便是你说的君子之约?”他轻嘲地笑道,“除了你成了这般,我可没看出别人君子在哪里!”
      他伸手摩挲着龙首,“你是龙,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做妖怪的好,无所顾忌,也无需牵挂,更可以无情无义!”他沉默了片刻,手颤抖着。化作人形的他身上焦斑满布,都是方才怒浆灼烧的伤痕,原本是应觉得痛的,但此刻却毫无感觉。“封敖,你怎么能这么傻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五百年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长进!”倏地,他双目如血,“不过你放心,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无论是谁,我定会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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