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都记——风州夜无声》兰殿

33、剑妖梭离

　　幻象逐渐消退，前面的路开始变得清晰。路遥心急地向前不顾一切地冲，一时倒也忘了四周幻象的干扰。风声渐起，呼啸着从两耳边划过，前方不远处一抹人影模模糊糊。
　　路遥只当他还是幻象，抽刀便要砍去。光线逐渐变亮，那人的容颜逐渐显现。“你要杀我吗？遥——”
　　“梭离！”路遥猛地收刀，本身过大的冲劲使他撞向了一旁的岩壁。这个是幻象吗？她能说话！那样的哀容宛若最后的诀别时的神情。
　　“遥，真没想到我竟还能看到你。”梭离凄然一笑，“已经五年了吧？你，可好吗？”
　　“你真的，真的是梭离？”路遥不敢相信，这辈子还能看见那绝色容颜，真实却如梦。
　　“我，或许是真的吧。”梭离摇头苦笑，“倒是遥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对了！梭离，你有没有见一个红衣女子从这里过去。呃，跟她在一起的可能还有一个人。”路遥急匆匆地问道。
　　“红衣女子？”梭离眼中一片迷离，“遥，喜欢的女子？”
　　“呃，不，不是。”路遥一怔，吞吞吐吐总算回答了她。
　　“要是以前，遥，应该会嬉笑着承认，然后再问我是不是吃醋了才对。”梭离淡淡一笑，“但这次遥你否定了，还否定的这么勉强。”
　　“梭离，我——”路遥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我想，五年的时间也足够改变一切了，遥会喜欢上别的女子，这并不稀奇，只是我——”梭离低声欲泣。
　　“你别乱想！梭离！”路遥实在不忍看她那摸样，以往的梭离也是那般明艳照人，实在不该是如今这般的哀戚，“我绝不可能喜欢上她的。”
　　“为什么？”梭离泪眼婆娑，“你不必安慰我。毕竟，呵，我已经死了。”
　　闻言，路遥倒吸了口冷气，“不是，她是阿音的未婚妻，我只是守着她护她周全而已。这样她才好和阿音完婚啊。”路遥的话底气不足，说到最后几乎轻到无声。
　　“音少爷的未婚妻？”梭离怔怔地看向路遥。
　　“没错，她是阿音的未婚妻，所以我不会喜欢上她。”路遥又重复了一遍，这一边仿佛在说给自己听。“所以，我要护她周全。梭离，你见她了吗？”
　　“没有关系。看守乾坤碗的是位大佛，他不会把那位姑娘怎么样的，而且，那姑娘不一定能能过得了这最后的幻象。”梭离幽幽道。
　　“最后的幻象？”路遥眉峰紧锁，“那么你也是？”
　　“我是不是幻象对你有区别吗？”梭离轻轻笑着，“既然你爱我，那么我是人是妖，是真实是幻象又有何分别？”
　　“梭离，”路遥直直地看着她，“这乾坤碗就是当年幽天界遗落人间的神器对不对？”
　　“嗯，”梭离收起哀容，“这乾坤碗内装着世间万象，世间万象中又住着个大佛。大佛他性情本善，倒是不会为难这些来寻宝的人，只是这乾坤碗中的世间万象太过凶险，不少人都沉沦其中，再不然就是命丧于此。”
　　“那么，”路遥一脸肃穆，眼中逐渐清冷起来，“若我说，我来此处就是为了夺取乾坤碗。作为世间万象所幻化出的梭离，又打算怎么做呢？”
　　梭离闻言一怔，许久又轻轻笑起来，“遥，你当真变了。若是以往，你大概会甘心与我一起沉沦在幻象中吧？然你这般问我，莫不是想要我答你，如今之局，你我只有刀剑相向？”
　　“大概真的变了吧？”路遥大手扶着额头，无奈苦笑道：“若是两个月前，我估计还是会选择前者，只不过，最近遇见了个麻烦的人。呵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了。”
　　“罢了，该是放下的时候了。”梭离倏然一笑，莹白的玉手拂拂长发，另一只手抽出一柄闪着莹莹绿光的乌蚀刀，“遥，没有魂魄的乌蚀与我的蕴魄之刀比起来哪个更强呢？若是你要反悔——”
　　“来吧！”路遥星目微眯，反手抽出乌蚀，倾身而立。
　　“你当真是放下了，呵，这样也好。”梭离舒心地笑了出来，“这便是幻境的结点了，赢了我你便可以过去，见到乾坤碗，见到她。”话音未落，梭离一刀挥去，一道绿光直劈路遥左肩。
　　路遥侧身跃起，疾近梭离身侧，手中的乌蚀狠狠砍下去。却被梭离单手以妖刀乌蚀挡住。路遥只觉得右臂一阵痛麻，为了抵挡拥有魂魄的妖刀乌蚀，他只有将自己的全部真气注入自己的乌蚀之中，但长时间的力拼之下，他还是感到有点力不从心。
　　“看到了吗？”梭离妖媚一笑，“这便是差距，饶是遥你刀法再强，终也抵不过蕴魄之刀。”
　　“地起界壁！”路遥一声咒下，突起的壁石帮他暂时挡住了梭离的攻击，“你可还记得我们相识之时？梭离，在我寻了六年之久的五气注魂成功的那日，你从乌蚀中幻出形来，然后告诉我你是剑妖梭离，属于我的剑妖梭离。”
　　梭离手中蕴魄之刀微微一颤，“唔，我记得。”说着，又是一记绿光闪出。
　　路遥右手持刀挡住梭离一击，“我当时还想，我可是比楼中其他的师兄弟们有福气，不但能有属于自己的蕴魄之刀，而且剑妖还是个如此绝色的大美人！想那时，少不了每天都要带着你去向他们炫耀一番！”
　　“呵，”梭离忆起来，不由轻笑出声，“那时的你就是个毛头小子！真不晓得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没正经的家伙。”收刀于身侧，梭离站稳了身看着同样面上带笑的路遥。
　　路遥难得一见地赧红了脸，大手搔搔脑袋，“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我玉树临风，英姿威武，魅力无穷吧！”
　　“嗤，胡说。”梭离轻轻嗤笑着他。
　　“不过想我会喜欢梭离，是因为梭离是我的剑妖。而我会恨，也是因为梭离是我的剑妖。”路遥脸上带着沉沉郁色，“你可曾悔过？若是我不奢求那么多，梭离依旧是剑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梭离缓缓闭上双眼，“遥，你会这么说，就证明你已经不再爱我了。至今我也没有后悔过，不曾悔过要寻那变成人类的法子，不为其他，只因为我依旧爱你，即使你已经不再爱我。”
　　“梭离，对不起。”路遥低声道。
　　“呵，想是自幼便天地无惧，神鬼不怕的遥，竟会对我说‘对不起’。”梭离温笑着，“也罢，若你安好，从此了了这桩心事，我这次变成幻象也没什么不好。遥，你去吧，再往前不远便是乾坤碗的所在了。”
　　“不打了？难道你不需再阻我了吗？”路遥问道。
　　“遥，你惧我吗？”
　　路遥摇首。
　　“那你还执着于我的死吗？”
　　“……”
　　梭离看到朗然轻笑，“看来是放下了，生死情爱之事本就没什么对错，你既已改变就不必再执着于过往。而如今，你对我无惧无欲，那我的幻象又怎么阻得了你？你走吧，再过会儿我就消失了，这次是真正的消失，望我今后也不会再出现在遥的生命中。”
　　“梭离，”路遥垂首许久，突然正色道：“今次一别，后会无期。”
　　“呵呵，嗯。”梭离看着路遥的背影，心中默念着，要让自己斩杀路遥终是不可能。心中不失落那是骗人的，但还是欣慰，在这幻象的结点之处，出现的是自己的幻象而非其他。这是否也说明了，在路遥过去的生命里，自己还是最重要的？剑妖本就是五气凝结之物，就带着这份心离去，在化成世间一缕荒魂时，也记得那人曾经深深爱过自己，只是这样，也会觉得无言无悔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