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都记——风州夜无声》兰殿

21、真假莫辨

　　野离城外的神秘树林，无缘消失的来路，泛着杀气的狂狼。夜韵看着风音，张汝看着尤娇。翩然而落的灰衫男子勉强用染血地唇说道：“这儿是春山。”
　　“呃，”张汝搔着脑袋，“那个春山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风音闻言含笑而立，“看来是真的了。野离人都说：‘不入野离不见春山，痴寻难觅误入春山。’想是因为我们为了躲避狼群硬冲进这条岔路，才能误打误撞地进了春山。”
　　尤娇环顾着四周，与刚才来路的荒凉不同，春山里山清水秀风光绮丽，再看眼前这个清瘦的灰衫男子，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衫男子看向尤娇，单薄的身体依旧轻抖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长睫微颤，空洞的灰瞳看起来越发得迷离，红艳而干裂的唇轻轻开启，男子倦倦地笑道：“在下侠义堂，咳咳，叶筑弦。”
　　侠义堂？风音、尤娇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侠义堂，双都青州之上以武林侠士集结而成的联盟，其所属弟子均不修习法术。尽管如此，堂中仍有不少弟子的武功足以与修真门派的术法相抗衡，更有佼佼者其武功战法之高令修道之人也惊叹不已。而叶筑弦，青州巨富叶广达之子，同时也是下任侠义堂堂主的最强竞争者，传言他的剑术身法与九落门大弟子万皆非的术法真气可以说是不分伯仲。
　　“哇！你就是叶筑弦！久仰大名啊！”张汝只听到“叶筑弦”三个字，眼睛就瞬间迸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尤娇受不了地扶住额头，这个白痴师兄难道就不能不再丢脸了？回过正经神色，看着叶筑弦，没有必要怀疑这人的身份真假，单看师兄的表情就知道这人的杀气一定很强，要知道杀气越强的人武力就越高，相对的真气越强灵力越高。本来尤娇是打算提防着点儿这个神秘家伙的，毕竟若真是传说中的叶筑弦，杀气绝对强到能秒杀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不过自己并未感到丝毫杀意，既然对方没敌意，完全没理由自己找麻烦。“那请问，叶大侠怎么会在这春山里？”不是自己态度不好，只是现在自己完全没有装的力气和心情，刚被那群野狼一折腾，自己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叶筑弦也不在意尤娇随便无礼的态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春山里是为了寻一味叫做宿夜金花的药草，传言只有春山里才有这种药草。”叶筑弦眼帘一扬，“那四位来这里是为何？”
　　风音温和地笑答：“我们也是来寻物的。”
　　“哦？寻物？”叶筑弦空洞的瞳中又是一暗，“我在这春山里已经住了一年之久了，若你们要寻什么，可以跟我一言。”
　　“狂狼豪。叶大侠知道这个东西么？”风音恭敬地施礼请教。
　　“我今年已二十有八，想是比你们大，若你们不介意唤我声叶大哥就行，不必大侠大侠的叫。”叶筑弦平声道，略一思忖继续说：“或许是我见识浅薄，我并未闻见过狂狼豪。现在天色已晚，如果各位不嫌弃不妨在舍下一宿。”
　　四人对试一下。尤娇挑眉念道：这人还真是奇怪，在这春山里寻药寻了一年倒好，竟然还定居在这里了？四人心中多少都有些疑惑，但谁也提不出拒绝的理由，便欣然接受了。
　　春山一角，依山傍树，叶筑弦简陋的木屋静静立着，一眼望去，总有一种屋如其人的苍凉感。四人随叶筑弦进了屋子，没想到看似破旧的木屋，里面却干净整洁得很。叶筑弦为四人沏好了茶便坐了下来，一时间不知名的茶香味溢满房间。
　　“若你们来寻物，我还是劝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叶筑弦淡然道。
　　“为什么？”张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旁的风音、尤娇都不由皱着眉。
　　“春山在野离人心中不过是个传说罢了，然而之所以是传说也是有原因的。其实，这儿不过是一个幻界，一切都不真实，你们来时的路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或许明天屋外的树就会消失，亦或许下一刻整座春山就永远不在了。”叶筑弦缓缓抬起头，迷蒙的眼睛扫了一眼坐着的四人，苦涩地笑了起来，“就连你们是不是幻象我都分不清了，如果不是自己每天告诫自己，想必我早就迷失了。”
　　这番话尽，四人面面相觑。一阵默然后，尤娇终于忍不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偏偏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脑子有病啊！一拍桌子，跃起身指着叶筑弦，大声喝道：“那你闲着没事在这里找什么宿夜金花啊！既然都是假的，你还找什么找！你这不是——”
　　话未说完，只见叶筑弦略一仰首，有些凄苦地笑着，轻声接过话尾，“自欺欺人。”
　　一句话罢，尤娇再也想不出要骂这家伙什么，真是个怪人，明知在自欺，却还甘愿沉溺其中，那宿夜金花究竟有多重要啊？竟让他甘愿这样过得真真假假，自欺而后欺人。
　　风音打破尤娇与叶筑弦之间的僵局，问道：“叶大哥，以你所言难道这里的事物全是幻象吗？”
　　叶筑弦摇头，“不全是，不过大部分都是。我不知道你说的狂狼豪是什么，或许它真的存在，又或许也只不过是这幻界的一部分。”
　　正当风音再想说什么时，一丝异样拂过脊背，他迅速回头，却见窗子的外面什么都没有。
　　“风音，你怎么了？”夜韵略显担忧地问。
　　风音依旧紧盯着窗子，轻轻摇头。叶筑弦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平静地说：“总觉得有人仿佛在看着自己？”见风音颔首，他继续道：“这很正常，每天进出屋子发现屋内的摆设在不断变化，走在旷野里会突然遭到熊攻击，发现院子里的柳树在某一天变成了榆树。这些，在这里都很正常。我说过这里的东西大多是假的。”
　　风音虽然听了叶筑弦的话，但依旧觉得刚才的那阵目光与他所言有些不同，“嗯，我想过会儿我就习惯了。”又瞥了一眼窗外，却分明看见有只黑乎乎的枯爪在冲自己招手，一摆一顿，宛若一只被线扯着的木偶。风音迅速挤了下眼，再睁开时，枯爪却已不见。仅仅开了一扇窗子的屋子内，一股阴凉的风盘旋着，仿佛找不到出口般地横冲直撞。风音的耳边回荡着冷风，大声叫嚣着，歌唱着，“找到你啦！跟着你呢！找到你啦！跟着你呢！找到你……”声音真实地可怕，盘旋着，重复着，很快充斥了大脑。
　　眼前一黑，风音倒在了地上，侵袭而来的黑暗中，那个狂笑的声音向他冲来，依旧缠绕着他，大声叫着，“找到你啦！跟着你呢！找到你啦！跟着你呢！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