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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於丘山主(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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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近来倒是很闲啊!”路遥坐在桌子一面,一手端着饭碗,一手用筷子狠狠捣着碗中的米,星目凶恶地盯着眼前的妖怪。
“呵呵,是啊,最近比较清闲。这个季节山上也没多少能捕的猎物。”虎烈正坐在路遥对面,邪魅的蛇目笑得眯成了缝儿,“猎物”二字更是说得饶有意味。
看着虎烈一脸奸邪,路遥终于憋不住这几日压下来的恶气,“妈的!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老子看你不顺眼!”骂出来了,两个字——爽快!。
虎烈不怒反笑,“巧了,大爷我看你也不顺眼!”蛇目一动,“真不知道饭菜做得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千姑娘。”说罢便要起身到厨房。
“慢着!”路遥一听这妖怪要去找千瓷,一声厉吼喝住虎烈,见它转头声调又软下来,“来来来,把你的生兔子吃完。”满脸笑意下是狠狠的咒骂。
“但是我吃饱了,这兔子还是给阿遥你好了,你伤才好应该多补补才是!”虎烈站起身对着路遥一阵和善的笑。
“妈的!我不吃生的!”路遥发觉自己果真不善于与妖怪打交道,现在的自己只想一刀劈了眼前的这个家伙。
“不想吃就算了,但是哦——”虎烈十分故意地扭了扭身体,长长的蛇颈摆得妖娆,声音嗲嗲的,“人家想去看阿瓷嘛!”
“噹”的一声,手中碗筷往桌子上一摔,路遥跳起身,心中大骂:你个妖怪没事装什么小女儿情态啊!还“人家”?你明明是妖家的!
“怎么了?你们两个在玩什么?玩得这么开心。”千瓷端着菜盘走进屋子,“还有小烈你找我吗?什么事?”
玩得开心?千瓷,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玩得开心的架势?还叫这妖怪小烈!千瓷,这只妖怪可是每天晚上都是做着把你给吃了的梦啊!路遥挑眉看着千瓷。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和小敖菜做好没。”虎烈一脸堆笑,挑衅地冲路遥一眨眼。
“哦,做好了,小敖正要端汤过来呢,大家开饭吧!”千瓷微微一笑。
虎烈和路遥一同坐下,一人一妖互望一眼,心中的惊奇却是一样的。自从上次的人妖握手事件后,千瓷就好像变了个人。对虎烈非但不害怕了,还亲切有加。并且每日总有三四个时辰消失不见,连路遥、小敖都找不到她,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路遥的伤已经全好了。想来这几日日子过得还真是怪异,自己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天天和妖怪虎烈斗嘴耍小心眼儿,没事就找小敖语重心长教导它“妖”生哲理。最令路遥郁卒的是,自己竟然对这些乐此不疲!咳咳,该是时候干正经事了。
“小敖,咱俩到外边走走吧。”昨天跟虎烈吵架时,它有说要去找什么无鬼的,这样就不用担心什么了吧。
“阿遥?你身体没关系吗?”小敖关切地问。
“早没事啦!你看!”路遥右手攥拳捶捶自己的胸口。
“呵,那不用叫阿瓷吗?”小敖笑问。
“嗯,”路遥剑眉轻挑,许久低声在小敖耳边轻道,“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知道吗?”
“啊!”小敖一手攥拳放在嘴里,悄悄望下四周后,一脸肃穆地向路遥点点头。
“乖!”路遥咧嘴一笑,用手揉了揉小敖棕黑色的乱发。
二人悠哉悠哉地行到上峰碧潭旁。小敖轻声问道:“阿遥,你想说什么秘密啊?”
路遥自觉这样子哄骗一个小孩子,不,是一个小妖怪,是一件极其受鄙视的事,但现实情况,他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小敖,这上峰上有什么宝物没?”
“阿遥是寻宝的?”
“呃,”自己不能在小孩子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啊!“不算是,我是受雇于人。”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自己寻和受雇于人有差吗?反正都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拿走吧?”小敖越是乖宝宝地问,路遥越觉得讽刺。
看来自己是注定要当这个反面教材了。“咳咳,嗯,确实如此。”
“那么,阿瓷也是来寻宝的吗?”小敖继续问。
“嗯?这个——”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那女人来上峰干什么!不对啊,那女人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来上峰干什么,这么说来两人就互不相欠喽?嗯,怎么越想越奇怪?
“唉,”小敖看着一脸茫然的路遥,小大人般地重重叹了口气,“上峰上没有宝物哦。”
“真的?”不去想了,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千瓷还是……唉!总之自己有必要护着她便是!
“当然!我在上峰生活了这么久了,这儿的一草一木我都清楚,上峰的确没有什么宝物。”
或许我应该去问虎烈那混蛋,论年龄怎么看虎烈都要比这小不点大吧?路遥依旧不相信。
“如果你真要寻宝,就不该来上峰,去下渊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小敖一本正经。
“下渊?”路遥手托下巴,思忖了会儿,“那里都有什么?”
“不知道。上峰的妖怪们都没有去过那里。不过听说,那儿与一般的深渊不同,似乎里面并没有灵魔之流。”
“没有灵魔。”路遥暗想,自己要寻的是神物,想是一般的灵魔应该都无法与其共存。不过,这下渊下面究竟是什么,自己可真保不准,直接下去恐怕只是去送命。
“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个人去过下渊!”小敖突然兴奋道。
“谁?”
“无鬼!”
无鬼?这个名字不是——
“不过可惜啊,今天无鬼不在,他好像去什么金莲洞了。嗯,明天吧!明天让小烈陪你去,正巧他也有事要见无鬼,所以——”
“等等,你说什么?无鬼今天不在!”路遥慌张地扣住小敖的双肩。
“啊,痛!”小敖小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阿遥你怎么了?”
无鬼今天不在,虎烈说要去找他的话根本就是假的!千瓷,千瓷一人在家!一手推开小敖,路遥没命地跑回小敖家,总感觉身上的旧伤在这一刻同时隐隐作痛,越来越剧烈的感觉翻涌而来,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惧,惊惶——该死,都因为那个女人!
“呵呵,小敖和那个笨蛋都出去了呢。”虎烈嘻嘻笑着,缓缓走到千瓷身后。
千瓷安静地坐在那里削竹竿,头也没回轻应了声,“嗯,他们两个都出去了。”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虎烈愈笑愈狂,已经难以压制激动。只是奇怪在终于能有机会吃掉千瓷的美好时刻,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臭小子!你还是输了吧!
“小烈,你笑什么?”千瓷语气依旧淡然。
真是个迟钝的孩子,怎么没感觉到危险呢?不过这样也好,让我一口吞下去,你也少点痛苦。想着,一张血盆大口张了开来,对着千瓷的脑袋,准备扣下来。
“噌!”一只前端锋利的竹竿直刺入虎烈的毒腺。
“啊!”虎烈吃痛后退几步,红红的蛇目狠狠瞪着眼前这个笑得轻狂的女人。
“唉!”千瓷装模作样地叹道:“小烈,吃完兔子你可要记得剔剔牙哟!”
“你是装的?”虎烈拔下竹竿丢在一边,蛇目微眯,似笑非笑。
“哼,我可得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我千大小姐可不是在同一个坑里绊倒的人!”千瓷吼得嚣张。
“哦,是么?”虎烈也不打算留情,这女人既然有胆量直面自己,放水可是对敌手的不尊重啊!
纵身一扑,蛇颈长伸。迎面飞来的是数十枚木刺。虎烈侧身企图躲过,但仍有一二十枚刺中了自己。“该死!”那些飞镖都是木质的,但看得出一刀一刀削得精细。看来这女人早就开始防备自己了。虎烈抬首看着得意洋洋的女人,这女人确实耀眼,历经风霜再临危不惧没什么可说的,但是眼前的女人,干净得通透,再加上这份胆识确实是人间少有。
“如果你这会儿收手,小敖回来了,我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哦!”千瓷狡黠一笑。
“呵呵,听起来条件不错。不过可惜啊,我可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虎烈冷冷笑道,“我还真是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呢!”说罢,虎爪一扬,携风再次扑来。
千瓷翻身跃起,银索一挥,又从腰间抽出四根削尖的竹竿。甩出银索一端,使其深深没入土岩,两根竹竿紧随而来分别扣住两环,将银索牢牢固定住。银索似藤蔓般缠住虎烈,在蛇颈处纠缠环绕,似两条蛇拧颈相斗。
虎烈暗暗轻笑:就凭这样吗?果真还是太嫩了!正欲挣脱,却见千瓷紧拽银索,蛇颈被缚得更加紧,虎烈甚至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喘气。深凝真气,虎烈打算一次挣脱。但它却被千瓷从怀中拿出的灵符吓了一跳,那不是——
“清,倾,擎,庆,倒刺取之!”绷直的银索上,突起利刺,倒钩着一排排逐渐延伸,直到虎烈的蛇颈被狠狠划破。千瓷冷冷一笑,“怎么样?停手吧?”
虎烈痛的无法挣扎,更不敢挣扎,利刃绞着它的肉,被人捕猎的滋味真不怎么样。痛苦地挤出一个笑,“好吧,你赢了,放开我吧。”
千瓷见它认输也不打算继续斗下去,骄傲地点点头,手略一松,利刺消失银索松弛。未等千瓷多说一句话,虎烈挺身欲出,蛇颈一摆探出了银索围成的环直直冲向千瓷。她手又一紧网住了虎身却没能拦住蛇颈,银索另一端击入另一侧土岩,掷过手中的另两根竹竿,扣住银索。
“早知道你不老实!”千瓷凤目猛睁,伸手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灵符,“清,倾,擎,庆,天地缚劫!”原本的一条银索幻化出无数条光影,从不同方向将虎烈牢牢缚住,“你不必挣脱了,这幻影划过皮肤会怎样,我想你应该比我明白。”
虎烈凝视千瓷许久,终于苦笑道:“这几日你天天消失不见就为了练这个?”
千瓷本来双臂抱胸,傲然而立,闻言放下手臂看着一副狼狈相的虎烈,“嗯。”
“呵,没见过你这么强悍的人类,竟然还是个女人。明知道妖怪要吃自己,不逃不跑,还不请别人帮忙,竟然自己去学术法准备对付我,更可笑的是,你竟然学的是妖术!”虎烈的眼中闪着柔柔的光,轻笑着,“是小敖教你的吧。”
“嗯,我知道人学妖术有点奇怪,但只要能保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妖怪和人也没什么差别,人有的妖也有啊!”千瓷认真道。
“呵,听说了。似乎你和小敖就是这样把路遥定义成猪的不是?怪不得小敖会这么喜欢你,你们确实很像。”虎烈此时越发温柔,声音也轻飘飘的。
千瓷面色一红,佯作厉色吼道:“喂!你不会耍诈了吧!不打的话,我就放开你了!”说着便上前去解银索。
虎烈目光紧随她的身影,“学妖术很不容易吧。”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妖怪。不过本小姐天资聪慧,这个还是小菜一碟!”怎么固定得这么紧?真是难解啊!
“呵呵,那我倒是奇怪了,桦林里的那几棵古树是被谁戳成那副德行的?还有小敖这几天每天晚上画那么多符纸干吗?”虎烈戏笑道。
“咳,那个是,是——”千瓷面色愈红。
“你也真不小心,难道你以为整座於丘山上就我和小敖两只妖怪吗?要是被其他妖怪给吃了怎么办?”虎烈倒是真心担忧道。
“妖怪难道就不能不吃人吗?”千瓷费劲地拔着竹竿,无心地问了一句。
“人能不吃兔子吗?”虎烈不经心地反问,“都是一样的道理,大部分的妖看人,就像人看见了兔子一般,只把你当成食物,饿了的话自然是要捕食的。”
千瓷无言,许久才理直气壮道:“那少吃总行吧!”
“我现在可没打算吃你。”虎烈苦笑。
“那——”千瓷话还未说完,一阵狂风扇来,飞沙扬起。当尘埃落定之时,只见千瓷昏睡在一只人面鹰身的怪物怀中。那妖怪邪邪笑着,尖细的声音尖锐刺耳,“既然虎烈大人不打算吃这女人,那小的就带走了。嘻嘻。”
“挫鹰!你敢!”蛇目怒视,虎烈吼道。仍未解开的银索和幻影勒得它骨肉生疼。
“嘿嘿,虎烈大人,您被一个人类女人打成这样,实在是有损咱们妖的面子。放心,小的一定会为您报仇的!”挫鹰口中说得委婉,面上却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你!”虎烈凶狠的目光中杀意浓浓。
“好了,小的还有事,回头再来拜访。”说罢改用下爪抓住千瓷,展翅欲飞。
利爪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千瓷的手臂、双腿,鲜血直流,而千瓷依旧沉睡。虎烈满心怒火,那滴滴鲜红更让它无法自控。“吓!”虎烈引颈一声长啸,不顾疼痛,幻影划过毛皮,疼痛的极致是无尽的麻痹。鲜血将淡黄色柔顺的毛发染得纠结火红,挣脱幻影越过银索,撕裂感揪着嘴角,它狠狠地咬着长信儿,企图来支持逐渐晕沉的蛇首,利爪一扑,五道血痕印在了鹰背之上。
“嗷!”挫鹰吃痛长啸,狠狠瞥了一眼身后的虎烈,用力紧了紧鹰爪,却见千瓷的脸变得青黑。挫鹰努力飞走,躲过了虎烈的再次攻击。
只觉得头越发得沉,周围血迹斑斑,不晓得是自己的,是挫鹰的,还是千瓷的。心中一阵痛,那个女人,真的很干净,为什么要被自己这群肮脏的妖怪弄脏呢?重重地倒下,不远处,隐约看见,那个可恶的人类小子没命地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