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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代你出嫁 ...

  •   “这是什么东西?”
      “它叫米酥,是我的玩具。”
      少年笑的得意,似乎怕她不信,将它翻过,在腹部轻轻一触。那安静的虫子瞬间又活了过来,咔哒咔哒挥舞长足。
      “你瞧。”他将它置放在地,让其爬行了几步,“它体内有机括,打开之后可以爬行,最多能走四丈远。”
      少年对他这个玩具,似乎颇为得意,翻来覆去的玩耍,连连变换了好几种花样,都要演示给苏芽看。
      苏芽一边陪看,心中却是不高兴。之前,她不知道甲虫为他所有,所以对他存了一份感激。现在知道真相,明白自己实际遭了他戏耍,怎么还能愉快的起来?
      不过,她并不打算与他计较这些,她只想把握时间,速速的离开。思索着,便欲转身而去。结果,脚还未迈全,已被那少年给叫了住。
      “嘿,你去哪里?”
      他的头顶仿若长了眼睛,不用抬首就看的见她的一举一动。然她不愿理会,假装没有听见,顾自往城西方向走去。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呀,是在逃婚,对不对?”
      身后的话语,伴着流水声音,一字不漏的传进她耳朵。这话的音量不重,但字字如炸雷一般叫她心膛震悸,不禁刹住了脚步。
      真是糟糕!
      若非他这几字,她都完全忘了,自己身上套着的还是新娘的嫁衣。方才逃跑心切,顾不得脱下,而现在想起为时已晚。荒郊野岭,没有婚队,没有宾亲,唯有嫁娘一人风尘狼狈,还能叫他人做出怎样的猜想?
      这个少年来历不明,身份不清,他是江湖中人,不晓得与连华堂可有关系?倘若他与他们有所交情,那自己岂不是转来转去依旧未逃离险境?
      思及此,眉头上已褪去一半的阴影复又重新的聚拢。
      “喂,干什么不回答我?”
      少年在她后边,已然不耐,三步两跨,追到她的跟前。他不比她高上太多,面对面在她的眼里寻找答案。
      答案在她心中,却绝对不能叫他发现。
      苏芽移开目光,躲过他的视线,在杂乱思绪里快速翻找着一个足以可以骗过他的谎言。然而,翻来覆去的都是些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鬼话。
      “你为何要逃婚,是不喜欢新郎吗?”少年等不及她,又一个问题追击而来。
      如果说,前一刻苏芽还是疑问的中心。那么这一瞬后,却换作了她有百种的好奇。
      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我前日呢,在城中的沏兰坊听戏,那场说的是官家的小姐,违背父母媒妁之命,逃婚弃了约,与情郎私奔远走,最后却被始乱终弃,悲惨伶仃的故事。我以为这些是只会发生在戏文里的事,却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一个。”
      他说的一溜不歇,半口气没换,听的苏芽都觉得气急。
      终于停下,顿了顿又问:“所以,你也是另有意中人吗?”
      他说的很快,停的更疾,比仲夏的暴雨还要利落。而苏芽,堪似莫名被夏雨浇透的旅人,懵懵怔怔。
      喜欢的人……
      他问的是我?
      不是,他问的是柳孜妹。
      她不是柳孜妹,不是真正的新娘。
      既然不是柳孜妹,自然不会知道新娘的所思所想,回答不了他提出的问题。但是,要嫁给一个傻子,与之共度一生,哪个女孩都不会感到快乐的事吧?
      若是换成自己,愿不愿意应下这样的婚事?她想,她是不甘愿的。那位柳小姐应该也是,否则不会在新婚前夜莫名失踪。
      而这个好奇的少年,有比她还要天真的双眼,他定被长久的呵护过,所以从不知无奈,也从不需要妥协。
      这样的人,若遭逢了那样的事,可会情愿?可会退却?
      于是,也不知抱了何种的心思,向他问道:“如果是你,愿意迎娶一个傻妻子么?”
      他不想就道:“我喜欢就是愿意,我厌么则无人可劝。”
      “要是没的选呢?”
      “不要的何必去选。”
      “要是无可奈何呢?”
      “有心自能随愿。”
      她道:“那假如有强力所迫,逼你就范呢?”
      他笑,“那就打他直到喊我祖宗爷爷!”
      他的笑容很淡,习风薄雨一般,停在眼角眉梢藏不住的不屑之间。
      这样的人,苏芽曾经见过不少,不是仗着有几分本事,嚣狂张扬,就是年轻气盛,自认锋锐无双。可到最后呢,吃亏打脸的苦果还不都是自己仰起了脖子吞下?
      所以,她并没有太过在意此人的傲慢,反正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自己歇火泄气。
      “连华堂你也不怕?”
      “连华堂?”
      少年将苏芽上下一扫,恍然道:“哦,原来你是紫金山庄的人。”
      她不是紫金山庄的人,更不是他认为的那一个,她只是一个无名小贼,因为贪心卷入不属于她的漩涡。但是,这些她都不可以据实相告,倘若叫人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或可能陷入更深的危机。所以,她只好让这个谎言延续下去。
      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柳孜妹。”
      “哦。”他点点头,有些了然,“蒲家的小侄,是出了名的傻子,和他成婚不比与蠢猪拜堂,难怪乎你要逃婚了。”
      苏芽听他这样说,心里略略有了点宽安,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如此做是千万个不该的。”
      少年寻了个坐处,漫漫然回道:“做都做了,再说什么都是空的。”
      苏芽马上眼圈一红,看起来真像委屈万分,“你说的对,错了就是错了,再说什么就是虚情假意了。”
      少年见她这般,口气认真了不少,道:“我与你不一样,我做了就做了,没用的全不会去想。”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嫁衣,“留到最后一刻,就会平添多余的麻烦。”
      他讲的不错,在最后关头才思逃跑,确实不明智。但是,这里不是千金柳孜妹,而是小贼苏芽。她仅有一个机会,包括此刻,依然没有别的选择。
      她微微思量,然后道:“因为对于这门婚事,起初我并无异议。只要那人能以心相待,我还有什么可以贪求。可是,后来听闻那蒲少爷生性暴戾,凶狠无情,才会乱了主意……”
      她故意将气息压的很低,让脸上的愁云显得越发浓郁。
      少年看在眼里,插了一句,“你毕竟是紫金山庄的小姐,他们多少会给滕百佑几分薄面。”
      他说的话,意在安慰。但他心里哪会不懂,一个没有血缘的千金,一个为利益就可奉为筹码的干女儿,在本家会有几多重量,又能在夫家博得多少的尊重?
      她苦笑道:“你不必说这些慰解的话语,我晓得自己的处境。你也许并不知道,他的那些……胡作非为的事情。”
      关于蒲羚,在这城内有很多的传言,均是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之类。这少年在杭州短短的几日,也有了不少的耳闻。是以听她这般说,也无有异议。
      苏芽直直看他,声音因激动而打着颤,“蒲羚不是头一次娶亲,他的妻子全未活到如今。”
      “我不想成为又一个,不想跳进预见的陷阱。”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所以,请你就当没有碰见过我吧!”
      她重重跪倒在卵石的上边,一滴莹亮的泪珠跟着最后一句话流过她白皙的小脸。
      “我来帮你嫁!”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年就张口说道:“我换上你的嫁衣,去帮你拖住他们,你乘这时间,天涯海角择个去处,从此自由快乐吧。”
      他的目光赤真,清粹无暇,就像天地初始间的第一束光,穿透混沌宙宇,穿越漫漫荒古,依旧灰埃不近,尘嚣不染,燦若周始。
      苏芽凉白的脸孔,瞬时被这目光烧的热红。
      这少年与她非亲非故,素昧平生。却只因自己编造的一个谎言,就肯出手相助。饶是她素来欺慌成性,也止不住感觉欠愧难挡。
      然而,现在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而此下自己也整好需要一个助援。
      那么……就只好对他不住了。
      她小心翼翼道:“怎么帮?他们都是连华堂的人啊。”
      “怎么帮?哈哈哈!”
      少年再一次笑起,这一次笑的豪气干云,“叫你哭的我就不允他笑,要你怕的我就不许他安生。你说,这样帮好不好呢?”
      苏芽愣住,说不出惊讶还是感动,也或许只是不敢应下。怕他因此受了自己牵累,于心不安。也担心自己的谎言一旦被戳破,会辜负他这一副热血心肠。
      “我……”
      “你无需担心,连华一个破堂,蒲家一窝废渣,我只要稍稍使一下力,便能送你远走天涯。”
      他笑的志气飞扬,“放心吧,他们绝捉不住你!”
      啾——
      一只无拘的山鸟,在这笑音中,滑过树林的上空,飞向另一片山林,那里是属于它的,自由的方向。
      “谢谢你。”
      苏芽望着飞鸟滑翔的轨迹,在它消失的那一刹说道。
      这两个字,说的花费了比平时多百倍的力气,连唇舌都有一些僵麻。
      算了,权当是替柳孜妹说的吧。
      “不必谢”少年道,“我也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他将手中的那把长剑,举到苏芽的身前,“我现在不方便带着它,你要帮我将它送去城西,一个名叫朝暮的客栈。我叫白玉堂,你见着掌柜,报上我的名,他自会明白。”
      苏芽接过长剑,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的她,正为躲过了一次危机而暗暗庆幸,却还未意识到自己因此惹上了另一个麻烦,一个让她悔不今日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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