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十指相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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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过往，刘澈的眼泪更是止不住。林奶奶生前对她真的很好，就和自家亲祖母一样，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有林曦的一份，便会有她的一份。过年还会给她包压岁钱，和林曦一样多。小的时候她偶尔会和林曦因为一点小事吵嘴，但林奶奶总帮着她说林曦的不是，气得林曦跳脚……
抹了把眼泪，做了个深呼吸，刘澈慢慢走到林曦的边上。她看到他的两只眼睛明明红得快滴血，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原本挺拔的脊背，此时却微微驼着。双手的指关节，因为紧紧攥着林奶奶的手而用力发白。
看得她的心里一阵阵发疼。
虽然没有其他激烈的情绪，但是刘澈知道，此时此刻，林曦的心里一定难过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走过去，弯腰半蹲着，让自己的视线尽量和林曦平行。她把手放到林曦冰冷的手上，轻轻唤他的名字，“林曦、林曦……”
林曦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刘澈再度哽咽，顿了顿重新调整了情绪，“林曦，你看看我好不好？”
如此唤了好几声，林曦这才慢慢把视线转向她，好半天后涣散的双眸渐渐有了焦距，脸上也有了些活人的表情，“澈澈……奶奶她，奶奶她不要我了。”语气委屈地像个孩子。
“没有、没有的事。”刘澈难过地一度没法说话，小半天后才哽着声说，“林奶奶没有不要你，她……只是需要久久地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澈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很笨，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够安慰林曦。
“家属准备好了吗？”边上有医务人员过来询问，是个年纪挺轻的男医生，人瘦瘦的，穿着白大褂，脸上的表情很冷漠，似乎已经看惯这样每天都要上演的生老病死，“准备好了说一声，护工会过来把遗体送下去。”
所谓送下去，就是在家属和逝者告完别，稍微整理过逝者遗容后，由专职人员将遗体送到位于医院地下二层的停尸间。
林曦没有作答，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刘澈只得转过头来对刚才那个年轻的男医生说道。“好的，谢谢医生。麻烦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男医生没所谓地点点头，又去其他几个床位看了看，然后回办公室去了。
刘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纸巾，擦了擦新涌出的眼泪。接着便默默站在林曦的边上，她觉得现在说什么可能都没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陪伴。
一个多小时后，刘建国和李敏两人各拎了个环保袋过来，一个袋子里放的是从街对面24小时营业的殡葬用品店里刚买的寿衣，一个袋子里放的是他们拿了林曦家的钥匙，去他家找的几件林奶奶的衣服。
“林曦啊，阿姨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要节哀、振作起来，你爸爸现在又不在身边，你奶奶的后事还需要你给办起来啊。”李敏温柔地拍了拍林曦的肩头。
许是林曦通过这段时间逐渐恢复了些理智，又许是李敏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林曦听完后用力点了下头，重新挺直了脊背，“我会的，阿姨，叔叔，澈澈，谢谢你们。”说罢，还站起身，对着刘建国他们鞠了个躬。刘澈受不起，毕竟大家是平辈，而且他们现在又是新晋的男女朋友关系，所以赶紧闪到一边避开了。
李敏很欣慰林曦能快速振作起来，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林曦，你看看，你奶奶是穿寿衣还是穿自己的衣服走好？”
“穿自己的衣服吧。奶奶以前和我说过，她……不想穿寿衣走，说是不舒服。”林曦讲不下去了，忽然想起奶奶早在他刚上大学时就开始陆陆续续准备自己的后事，不仅给自己买好了寿墓，还曾开玩笑似的和他交代过身后事要怎么办。
那会儿，每当林曦听到奶奶对他说这些，他就觉得烦躁，因为在他的心里，奶奶会一直长命百岁的活着，陪着他、看着他毕业、工作、和刘澈结婚，抱曾孙……所以每一次，他都嬉皮笑脸地打断奶奶的话，“您瞎说什么呢？快不许瞎说了啊，我可爱的小老太太。”然后会一反常态地像很小的时候那样，抱着奶奶的脖子撒会娇。
林奶奶每次都会被林曦的“无赖”逗笑，有时候她会止住话题，但也有那么一两次她会继续说道，“这怎么能是瞎说呢？曦曦啊，人到岁数了，总会经历这么一关的，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你别太难过了，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陪着，都要好好的吃饭过日子，听见没有？”
林曦无奈地听完，“好好好，我都记住了，所以您别再说这些了，只要您好好保养身体，说不定还能活五百年呢！”
“去去去，这臭孩子，活五百年那不成了老妖精啦！”
“那您也是世界上最慈祥最好看的老妖精！”
从昔日温暖的记忆中抽离，林曦的嘴角似乎也有了些温暖的弧度。他接过了李敏手里的衣服，谢绝了刘澈父母的帮助，准备亲自给奶奶做一下整理。期间刘澈主动上前帮忙，林曦倒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起用毛巾为林奶奶擦了擦脸和手，还为老人家换上了李敏拿来的衣服。由于之前做手术的关系，林奶奶的头发被剃了，所以李敏还很细心的拿了一顶帽子过来，正好可以戴上。
李敏的审美很好，从林奶奶的衣橱里挑了一套很精神的衣服，暗红色的中式外套，黑色的长裤，还有一双老人家常穿的黑皮鞋，衣服的质地也都特意选了棉的，柔软舒适，也方便火化。
等一切都收拾好、整理好，林奶奶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就和睡着了没两样。
林曦立于林奶奶的床头，俯身用脸颊贴了贴奶奶还温热的脸颊，然后在林奶奶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像是最后的告别。之后林曦在刘澈和她父母的陪同下，一起将林奶奶的遗体送入医院的停尸间，并暂定五天后举行大殓。
出了医院，几个人回了家，又连夜帮着林曦在家里的客厅布置了灵堂。待忙活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林曦感激刘澈的父母那么辛苦地熬夜陪他，不断道谢。
“别见外，大家都是老邻居了，你奶奶也算我们的长辈，何况我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能帮上忙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再说这边就你一个人，你爸爸又还没回来，我们不帮忙谁帮忙？”刘建国拍了拍林曦的肩头，“我们先回去休息了，这一晚上要辛苦你了，而且明天开始还有的忙。”
“嗯，谢谢叔叔、阿姨，还有澈澈，你们好好休息，晚安。”林曦把三人送到门口。
刘澈一步三回头的走到自家门口，没跟着父母进去，站在原地不动，“我一会儿还是过来陪你吧，一个人守灵容易犯困，两个人还能说说话。”
刘建国和李敏听到女儿的话，均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自己闺女。李敏的表情还好，至于刘建国则是表情复杂到惆怅了。
李敏见刘建国那一脸，我家小白菜不知道何时被隔壁家小子给拱了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但碍于时机场合不对，只能严肃地绷着脸，“也好，那一会儿让澈澈过去陪你吧，你们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实在困了可以轮流打个盹。”
林曦对刘澈微微扬了扬唇角，“那麻烦澈澈了。”
刘澈低着头，轻声说，“干嘛和我这么客气啊。”
之后，刘澈先回自己家简单洗漱了下，原本李敏还想趁着机会问些问题的，但刘澈动作太快，没给她逮着机会，这丫头就窜逃到林曦家去了，只好暂时作罢。
熬夜对于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艰难的事。两个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也没有开灯，只有林奶奶排位前不灭的烛火照亮室内一隅。他们靠在一起，轻声说着小时候和林奶奶在一起发生的趣事。虽然林曦此刻的神情比她刚去医院那会儿看起来好了很多，回忆起过去，也能流露出柔和的目光。可刘澈还是非常担忧他，因为他把情绪藏得太深了，怕他这样憋着，对身心都不好。
“林曦，你……”刘澈酝酿了半天，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林曦打断了。
“澈澈，你知道么，自从我上医学院后，前两年每年都会带奶奶做定期的身体检查。可是这一年学校的事情太多，我就疏忽了。其实过去的几个月里，奶奶偶尔和我说她会头痛头晕，当时我没有特别在意，还以为是奶奶颈椎病又犯了的缘故……却没有想到那是脑淤血的征兆。”
“林曦，这不能怪你……”
“当然应该怪我，我是学医的！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林曦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了，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依旧低低的，只是他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攥得死死的，仿佛要用指甲戳破掌心，才能令他不那么自责痛苦。“所以，奶奶也一定是怪我的。”
刘澈叹了口气，用双手扳过林曦的脑袋，强迫他看着自己，严肃道，“林曦，虽然我不是医学生，但我去医院的时候听你奶奶的主治医生说过了，那是突发性的脑淤血，发病前期大多数是没有征兆的。就算有诱因，也是因为近来入秋后，忽然降温的关系，所以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而且你现在只是医学生，还不是医生，哪怕你将来做了医生，可医生也是人，不是神！也所以，林奶奶根本不会怪你的，知不知道！何况林奶奶那么疼爱你，怎么会怪你？”
林曦认真地看着刘澈，良久后，他的嘴唇抖了抖，“奶奶真的不会怪我吗？”
刘澈斩钉截铁，“当然不会。”
“真是这样吗？”
“是！”
林曦点了点头，哽着声道，“我去一下厕所。”说罢，便起身走进洗手间，然后把门关上了。
真是个傻瓜，刘澈微微笑了下，她又不是没见过他哭，躲什么躲。
刘澈见香炉里的香快燃尽了，也起身重新点燃了三炷香插上，并对着林奶奶的牌位拜了三拜，暗暗道，“林奶奶，以后我会陪着林曦的，会一直看着他、守着他的。所以，请您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林曦从洗手间出来，刘澈假装自己没看到他那两只又红又肿的眼睛。
天快亮地时候，刘澈有些撑不住了，脑袋靠在林曦的肩头上，为了强打精神，还有一搭没一搭和林曦说话，后来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林曦，你最后和林奶奶说了什么？”她当时站在边上，貌似听到他提及了自己的名字。
林曦沉默了会儿，刚要开口，却发现刘澈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因为睡姿的关系，还轻轻打起了小呼噜。林曦见状，重新调整了下两人的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握住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我当时说，‘是，奶奶，那天您对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以后不管有没有人陪着，我都会好好吃饭，好好过日子的。不过您放心，从今往后澈澈会陪着我，所以我不会是一个人，别担心……奶奶。’所以，你以后都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嗯。”睡梦中的刘澈，含糊地应了声。
作者有话说第92章 十指相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