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木箱下的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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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长琴成婚的第二年，春末的雨未停，他独自一人将院子中的花絮拾起，胡仙站在一侧吮了吮烟斗说道：“这些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他纤细的手将花絮都放进信封里封好，嘴角浅笑“我想明年等再开的时候，去一趟漠北，亲自给她送去。”
胡仙淡淡道：“你当初选择了放手，如今，你留不住那丫头了。”
他微顿，温笑“我只是想见她。”
胡仙叹了口气，将烟斗的火一灭说道：“漠北的风沙大，你倘若真要去，就别每日都练琴了。”
长琴低头看着手边那本琴谱，淡淡说道：“凤头琴断了弦已经弹不出凤求凰了，等雨停了，就给玉老拿去修。”
漠北的风沙又起，不知不觉已经是七百年的光景，七百年许多事情亦可开始，亦可结束，此间洛衣再没有离开过漠北，师父也只是在每年惊蛰之日寄过来一封信，信里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了当年初开的海棠，再无其他。
她在离开复州的第五年曾提笔写过几封回信，可他并没有任何的回复，或许在他的心里不曾喜欢过自己，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收过只字片语的挽留。
她转身关上窗户，将坛子内的烈酒猛得饮尽，给他寄去了最后一封信。
师父下月我便要成婚了，君珍重。
七月北国十里红妆，她风光大嫁给了北海的帝君，将那箱满满的海棠留在了漠北的老宅中，从此复州的一切便真的成了过去，过去的城，过去的人。
自从婚礼后，那份每年生辰如约而来的书信也断了，或许师父终于可以放心了，因为我们都各自找到了各自的幸福。
多年后洛衣也有了个活泼的女儿名唤沫沫，一日她在院中饮茶，沫沫拿着一封来自南国的书信，兴高采烈地跑来，“娘亲，可是外公差人送来的？”
她含笑接过拆开，才知是玉老的信件，信中说，当年你托我做的九尾古玄琴如今已经造好，初春之日便可来复州取，其中还提及了药医胡仙，他曾说这把琴早就没有了意义，玉老还为这事跟他大吵了一架。
她轻轻念着这个陌生的字眼，心中微微一痛“九尾古玄琴，如今是没有意义了，可惜了这个好名字。”
沫沫趴在她的怀里道：“论琴艺还是复州的那位神君厉害，不过听人说他早就……。”
洛衣含笑打断了她的话，“快去看看你爹爹是否回来了？他说了，今个给你带了好东西。”
“真的吗！我现在就去找爹爹。”
洛衣握着手中的书信，含笑看着沫沫朝外跑去。
漠北的雪停后，她才踏上了回南国的马车，阔别多年后再回复州，风景如旧，她低眉一笑在路边的小摊上给自己买了碗茶，随意地喝了几口，忽听一道士在路边传唱歌谣。
“复州有仙山，山上有仙君，风姿卓越天可妒，神魔大战落病根，一命呜呼千载前。”
她一顿，手中滚烫的茶水洒湿了袖口，她木木地握紧了手，良久，幽黑的眼眸才渐渐的红了。
“夫人你的手烫到了！”
她回神淡淡道：“没事，我们走吧，玉老还等着我们。”
取完九尾玄琴后她不曾在复州多停留片刻，或许许多事情就是如此，明明是有察觉了，却总是不愿相信。这么多年，她越在漠北待得久，就越是不敢回复州，其中的缘由也只有她自己一人明白。
这事直到半年后，她从胡仙的手里接过那叠厚厚的书信，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真的走了，走了多时。
她抱着满怀自己写给师父的信，僵硬的将每一份都梳理好，声音颤抖道：“他是何时走的？”
胡仙抽了口烟说道：“君上去世的时候正好是你离开复州的第二年，他说等到来年开春时去漠北看你，可惜终究没能熬过深冬，便离世了。”
她身子明显的一斜，闭目握紧了书信，“他走的时候，可曾说了什么？”
胡仙摇了摇头，说道：“他离世前，老朽常常见他独自一人饮酒，我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当年他选择了放手，亦是选择了逃避，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是有多想握紧你的手，可惜他再也找不到打扰你的理由。”
胡仙将一箱海棠打开，“这些是他死前交托给老朽的，说是让我每年惊蛰之日给你寄去一封，那日从漠北传来你大婚的消息，我想，你应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便再没有给你寄过。”
箱底的花絮有些已经腐坏发黑，她不忍看，伸手颤抖的合上了箱子。
最后洛衣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那些书信和那一箱满满的海棠带走，她只是转身面色苍白地离开了胡仙住的小岛，有些东西已经在心里不必带走，而有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太过沉重，带不走了。
她如今早已不是碧玉年华，她有了女儿，有了夫君，对于师父她再也给不了什么，她待在边关多年，又何尝不知千年前的灭族大战他虽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上神，却因重伤隐居在复州，可她并不知，原来自己早就走进他心里多时。
春末的雨渐渐地下起，她低头看着自己贴身多年的香囊，里头放着他当年细心挑好的花絮，如今早已干枯失了原本娇艳的颜色。
她闭目眼泪顷刻而下，想起了自己许多年前问师父的那句话，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此刻的情绪，捂脸蹲在石阶上哭得痛彻心扉。
师父倘若你爱上一个女子会如何疼爱她。
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留给她，护她一世安好。
（六）结尾·寿终
“老夫人，这把琴？”
她看着那把铸好的九尾古玄琴，手指颤抖地抚摸过琴面，当年自己年少时刻下的那行字此时依稀地出现在心头。
三千青丝织长琴，一世长情刻骨心。
如今的她早已两鬓苍老，闭目眼泪自侧脸而下，“烧了吧，将它同我葬到一处，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木箱下的海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