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吃小鱼》萤萤舞

19、医院

　　俞熙亮这晚一直失眠，给好友耿楠打电话想约对方出来喝酒，可惜耿楠又要加班。
　　凌晨三点的时候，一直睡不着的俞熙亮突然听见家里的门被敲响了。
　　那声音很急，却也不大。俞熙亮恍惚以为是幻觉，迷迷糊糊间好像又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怕鱼鱼被吵醒，俞熙亮批了件外衣就去开门，却看到满脸泪痕的于绪站在门外。
　　于绪穿着白色带着兔耳朵的连体睡衣，光脚站在走廊里，头发被泪水沾湿，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满脸水痕。这时看到俞熙亮开门哭得更加说不出话了，小身子一颤一颤地竟是有些抽搐。
　　俞熙亮吓坏了，忙把于绪抱在怀里，用大衣裹紧了，轻声地哄着，大手轻柔地拍着于绪的后背，帮他顺气。
　　等于绪渐渐止了哭声，抽抽噎噎地诉说后，俞熙亮才明白，原来于文远发烧病的厉害了，竟是说起了胡话。于绪被声音惊醒，看到于文远的样子吓坏了，急急忙忙就来敲俞熙亮家的门。于绪人小，个子矮，按不到门铃，只能敲门，奈何力气也小，要不是俞熙亮今晚有心事一直失眠，这敲门声可真听不到。
　　俞熙亮把鱼鱼叫醒，叫儿子看顾着于绪，看俩小家伙都躺进暖和的被窝里才匆忙地转身去看于文远。
　　听于绪的话，那人竟是已病了一天多。俞熙亮有些懊恼于自己之前竟没有发现。
　　此刻于文远盖着层层被子躺在床上依然浑身发冷而抽搐，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俞熙亮用手背去探于文远的额头，烫的缩手。无论俞熙亮怎样呼喊，于文远始终眉头紧皱，眼睫紧闭，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俞熙亮之前与于文远、卫斯闹的别扭，一晚上胡思乱想，稍稍明白了自己心事。一开始听于绪说于文远病了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此时关心即乱，看到此情此景立刻慌乱了起来。
　　俞熙亮立刻想把于文远背在背上带去医院，可是于文远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压的俞熙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折腾大半天，急的眼泪都出来了的俞熙亮终于定了定心神，开始拨打120电话求助。又给耿楠打电话，请好友来看顾两个孩子。
　　俞熙亮睡衣也来不及换，抓了钥匙、钱包塞进外套口袋就跟着急救车去了医院。
　　等到了医院，又是好一通忙活，挂好号，交好费，于文远这边又出了岔子。
　　于文远本已经烧得意识模糊，之前一直老老实实躺在急诊室病床上，此时医生想要给他输液，针头刚刚扎进皮肤，于文远就跟发了狂一样，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眼见着就要从病床上翻滚下来摔倒地上。
　　俞熙亮忙扑上前去，帮几名医护人员按住于文远。于文远挣扎的时候输液针已经刺进左手，此刻挣得输液管断开，只剩针头斜斜插在手背上，左手手背鼓出好大一个肿块，鲜血淋漓。俞熙亮顾不得去擦沾染在脸上的鲜血，忙着安抚于文远。
　　于文远迷蒙中睁开眼，看着眼前沾血的脸，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几年前的噩梦中，梦里俞熙亮的脸与秋以桢的脸开始重叠，白皙的脸颊上那一抹红色红得刺目，刺得于文远不由得开始流泪，好像有几千只几万只手开始撕扯自己。那些手撕扯着，撕扯着，于文远身上的血肉被一层层撕掉，却还是不愿放开眼前秋以桢的手，可是秋以桢依然越离越远，于文远浑身血肉都被撕扯掉，仿佛从地狱归来，满身鲜血，眼看着秋以桢消失不见，终于绝望地嘶吼“不！”
　　俞熙亮看着又开始挣扎的男人，急的大半个身子趴在对方身上，压制着于文远乱舞的手臂，急诊室一时又混乱了起来。
　　于文远绝望地哭泣声，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捶打着俞熙亮的心。俞熙亮不明白为什么，又恍惚觉得明白，看着男人崩溃大哭，只觉内心柔软一片，像哄孩子一样趴在男人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呼唤着于文远的名字。那喃喃地温柔的声音，终于换回了于文远一丝的理智。
　　“是你”。于文远突然睁开眼，眼中恢复清明。
　　“是我”。俞熙亮依然趴在于文远身上不敢动，只是稍稍抬头，正视于文远的双眼。
　　“于先生，请你扎针好么。你烧得很厉害，再不想办法退热会有危险的。”俞熙亮急急地说，眼中满满地恳求。
　　于文远看着俞熙亮脸上的血和泪，突然觉得心里一瞬间沉甸甸地，满满地，像是空了太久绞痛的胃一瞬间被装满的饱胀感，很温暖。
　　于文远定定地看着俞熙亮，对方也正焦急的看着他。那眼睛里湿漉漉的，有恳求，有安慰，有温柔，有坚定。那里没有秋以桢，只有俞熙亮，会给他做饭，会温柔安抚他的俞熙亮，鲜活的俞熙亮。
　　这才是他的生活。
　　“陪着我。”他终于不再坚持，在俞熙亮的怀抱中躺平了身体，头一歪，靠着对方的脖颈沉沉睡去。
　　俞熙亮看于文远不再挣扎，忙挥手让医护人员上前扎针，等到针液平缓进入于文远的身体，俞熙亮坐在于文远身边，看着他回归平静的睡颜，终于小小声地说了一声“好”。
　　就算只有片刻得以陪在你身边，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