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葬之殇》黎依爱

3、蝶之传说 第二节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莽莽群山早已银妆素裹，与天空相连，上下一白，无声无息。
　　雪是上苍的恩赐。
　　它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也给今年的肃杀留下了美好的结局。
　　地上的血迹将在积雪融化时一同溶进泥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京城外，黑色的身影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分明，脚埋没进雪里，深浅不一的足迹迟缓地延伸向远方。
　　“大叔，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稚嫩的童声开始撒娇，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扯动着黑衣人的外袍。
　　竟然叫自己大叔……难道我真的老了么？黑衣人无奈地摇摇头。他实在是不懂得逗孩子开心，也不会讲什么故事。怀里的孩子刚醒过来时见到自己居然不哭不闹，也没有问自己是什么人——难道是消除记忆之后变得过于单纯了？
　　没错，刚才那一掌，是魔教特有的“遗忘之掌”，可以彻底清除记忆，却不会对大脑日后的功能有所损伤——原本是对待城内杀手专用的绝招，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当时为何如此冲动地对两个孩子使用。
　　是两个孩子。他并非只消除了那个已“送人”的孩子的记忆，为了防止自己手里的孩子想起这件事，他一并清除了她的记忆。这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现在恐怕只有自己清楚了，分别之后，他不希望她们记起彼此的事情。
　　对他而言，他的责任，就是把现在与自己在一起的孩子养大。
　　他开始嘲笑起孩子的母亲——明知孩子跟自己身边绝非好事，却为了让孩子活下去作出这样无知的决定。
　　她没有想过，孩子以后的日子或许生不如死。
　　不过，她在九泉之下应该庆幸，她拜托的人，有足够的本事保护她的孩子。
　　“舞儿乖，大叔不会讲故事。”黑衣人尽量把语气放亲和，以免吓到孩子。
　　“舞儿”这名字是自己擅做主张取的。孩子的母亲姓黎，所以，她的全名就成了“黎舞”。
　　黎明的舞者，拥有掌控黑夜的能力，在暗夜中履行着自己的使命，让拂晓划上终结之符。
　　“不嘛不嘛！大叔你不讲故事，舞儿就哭给你看！”说完，竟然真的从眼眶里渗出了晶莹的东西，小嘴也颤动着，扯衣服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黑衣人的眉皱了一下——这孩子……根本不单纯……小小年纪便会演戏，实在是可塑之材……
　　“好好好……大叔讲就是了……不过，舞儿得先答应大叔一件事。”黑衣人的表情严肃起来，“从今以后不许叫我大叔，要叫师父。”
　　“师父……”孩子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黑衣人笑了：“听好了，师父现在就给你讲故事……从前，不为人知的深山里有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崖，山脚长满了荆棘，无人接近。一天，一群被追杀的武林人士误饮了山脚的一泓可治百病的清泉，引来了各路人士的纷争，在山脚爆发了一场争夺之战——这就是几年前有名的‘清泓之战’……”
　　“等一下！师父，这真的是故事吗？舞儿听不懂哎。”
　　“别急，乖乖往下听……那些人使出了看家本事，互相残杀。争斗的最后结局，是以所有人的死亡收场的——据说争战的当晚，大家在砍伐荆棘寻找上山之路时，一个白影略过山涧，接着，从山的背后飞出了无数只银光闪闪的蝴蝶。所有人为之而震撼......第二天，当地人在山脚发现了他们——没有一个活口......有人猜测，是他们触犯了山神，引来了杀身之祸；也有人说，是那群蝴蝶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把山里某种植物的带有剧毒的花粉撒在了他们的身上......”
　　黑衣人略微得意地瞥了一眼孩子——这孩子大概是被故事吸引住了吧？不然怎么会那么久没吭声？而且巴眨着冰雪融水般清澈的双眼，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
　　不过，她当真听得懂吗？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罢了。
　　“师父，难道那个白衣人是你？可是师父穿的衣服不是黑色的吗？”
　　看似黄口小儿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把黑衣人的后话统统扼杀在了喉咙里。
　　这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师父？说话呀师父！”孩子开始扯着黑衣人的头发不放。
　　黑衣人回过神来：“那白衣人不是师父，不过，舞儿会见到她的。”虽说被一个孩子弄得哑口无言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但是，他已经肯定了孩子的过人天资——说不定，她的名字日后将称霸江湖。
　　他当即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江湖中人尽皆知叱咤风云的侠女。
　　“三岁吗……对于练武之人而言，是可以舞剑的年龄了……”黑衣人掉转方向，朝剑殇楼所在之地走去。
　　阳光从云隙间透出来，追随着黑衣人的背影在这苍茫雪地中留下的足迹，渐行渐远，云层被撕裂出一条蓝色的痕，不久之后露出了一方碧蓝的天空。
　　肃杀之后的新生往往更具锋芒。
　　新的春天就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