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月流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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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七月，我记忆中最炎热的夏天。
高考过后，我在家里窝着，等待成绩出来。外面的太阳像发了疯似的燃烧着自己，将阳光最大限度地投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城市高烧不退。
七月一日。毕业典礼。
我极不情愿地在我价值一百多人民币的米奇吊带背心外穿上一件二十块钱的短袖白外套，用米色的长裤裹着我不好看的腿，打扮得“像个学生的样子”，去学校。
需要说明一下，在学校里，我一直是特立独行的孩子，总是穿着干净的棉布T恤和素色的长裤，保持黑色的头发，背简单并且中规中矩的书包，穿行在花枝招展的女生之中。
为了维护我三年来良好的形象，我不得不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尽量不要让老师们看到我的吊带背心。小艾说我这是作茧自缚。
其实我大可不必在意那些一直将我们这群读私立学校的孩子看作少爷小姐的老师们的眼光，我只是不喜欢和我的同学们一样在校园里展示自己年轻的肌肤。我知道这只是我自己的心理障碍而已，因为我那么固执的认为，我和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走在大太阳底下，我感觉自己快要和路面上的柏油一起融化。在这个新的住宅区里，路都是刚铺的，行道树们的平均年龄不会超过一岁，都还那样单薄，无法为我遮挡半点阳光。
终于坐上又破又旧的306路公交车，我遇见林兼和安然。他们牵着手上了车。安然对我笑着，放开林兼的手，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上。
林兼跑过来拉我的辫子。他说沈宁，你这个丫头，又抢我们家安然！
安然挽住我的手臂，把头靠在我肩上，看着林兼笑。林兼就站在那里瞪着我：沈宁，我和你没完！
安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推推林兼。坐那边去，我现在要和宁宁一块儿。她笑着，挪了挪身子，又靠近了我一些。
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坐下一班的空调车。我说安然，我好热。
安然拉开我白外套的拉链，很无奈地看着我。天哪！宁宁，你穿这么多，不热才怪呢！
我没有拉上拉链，只是淡淡地笑：我不想吓到那些老古董。
安然叹了口气。转过去问林兼：她从小就是这样吗？然后她又转过来对我说：宁宁，你太乖了。
乖？她那是假正经。林兼突然说。这丫头从小就这样，总在学校里装得像个温顺的好孩子，出了学校就比谁都疯。
我站起来扑过去打林兼。他哈哈笑着逃开了。这家伙是从小和我玩大的兄弟，几乎有点阴魂不散地和我读了同一个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以及同一所高中，并且始终是我的同班同学。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他钱，以至于他这辈子总是跟着我讨债。
这辆破旧不堪地306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靠站了。根据牛顿第一定律，我不可避免地撞进林兼怀里，而刚站起来的安然就整个人扑在了我身上。
三秒钟后我们三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站稳了，并且发现窗外的环境那样的熟悉。是的，我们的学校到了。
我们沿着水泥路走向我们在半山腰上的学校。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知道学校门口一定贴着红榜，我的名字一定在里面，但我不知道林兼和安然会不会在那里找到他们的名字。
站在学校门口，安然修长而美丽的手指滑过红榜上的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终于在最后一行，找到了“许安然”三个字，但是，没有林兼的名字。
我们都沉默着。安然悄悄地拉住我的衣角。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茫然。
沈宁。一个声音叫我。我把头转过30°，就看到了我们的物理王老师，那个很喜欢我的东北汉子。他指着红榜上写在第一个的我的名字：恭喜你啊，女状元。
这三个字在我听来那么的刺耳，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林兼低着头走进学校刚翻新过的大门。安然有一点不知所措，只是说了声“王老师再见”就追了过去。
我呆在那里。林兼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像过去十九年一样地笑着对我说：丫头，我们先去占位子了。
我看着他走远，突然觉得哀伤。仅仅是一场考试，就使得一直存在于我的生活中的林兼将要离开我了。
王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考得不错嘛沈宁，想过填什么学校了吗？
我摇着头。没有，没想好呢。
不知怎么地我就想起顾寒，那个在这所学校里唯一让我感到有压力的男孩子。于是我说王老师，顾寒不是比我高三分吗？怎么我的名字写在第一个？
王老师皱了一下眉头。顾寒并不是他喜欢的学生，相反地，顾寒那烂到极点的物理总是让他头痛不已，何况顾寒还总是那么张扬地和程郁在校园里牵着手逛操场。
王老师淡淡地说：顾寒不是报艺术类的吗？他的数学分数折掉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顾寒这个比我更加任性的孩子，只为了和程郁读同一所学校，就填了那所艺术类的二流学校。有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他大胆还是说他狂，但我是有一点羡慕并且敬佩他的，因为我总是那样的胆怯，不敢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应该再对王老师说些什么，所以我说王老师我进去了。
穿过三年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校园，我走进那个终年挂着遮阳布的阴暗的报告厅，在一大堆熟悉的面孔中找到正在向我挥手的安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半个钟头后我们那个上课沉闷到令人想睡觉的教导主任来给我们讲话。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我掏出手机给小艾发短信。
我的手机在安静了两分钟后才振动起来。小艾回短信给我，说她和陈扬在外面，今天没空陪我去逛街了。
我打开钱包看着那三张红色的纸币。我今天本来准备让它们牺牲在小艾手上的，因为其实我并不是很想用掉它们，只是现在，我突然产生了用掉它们的欲望。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拉上安然、林兼去银泰“扫荡”。我买了一条蓝色的长裙，长到可以遮住我家族遗传的不漂亮的小腿。安然买了我梦想着却不能穿的热裤和超短裙。她有绝对傲人的身材，这让我妒忌不已。
我们在七楼打电玩。我基本上属于初学者的技术使我很快就用完了手上的硬币。林兼则不同。他不停地从机子里获得一长串一长串的票子。最后他把它们换成了一只大熊娃娃，让安然抱着它回家。
之后的日子我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每天只在家里呆着，在床和电脑之间做直线运动，连志愿表都是爸爸替我去交的。
除了上网、玩游戏、吃饭、睡觉以及一些必须做的事之外，我每天最重要的功课就是下午三点准时和小艾打半个小时的电话，听她讲她和陈扬今天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等等。
小艾的大号叫艾小雨，是我家老邻居老艾叔叔的女儿。小时候我、小艾还有林兼都住在同一个大院里。那时候林兼总是扯着小艾黄黄的营养不良的小辫子，或者打翻我们扮“家家酒”的玩具，然后得意地跑开。
只是上了高中以后我们三个就没有好好聚过了。因为小艾搬家了，转去城市另一头的一所学校。
小艾还是经常会突然敲响我家的门。她那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总是穿过我家的客厅钻进我的耳朵。但是高考之后，我再没有听到过那种敲门声，直到七月唯一下雨的那天。
那天我因为每天中饭都吃泡面而感到对泡面的厌倦，所以难得地勤劳，在厨房里蒸速冻包子。我们家BB趴在我脚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墙角那只蚊子。
BB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狗。它对蚊子、苍蝇的兴趣远比对肉的兴趣高。小艾常说它像我，因为它是常常一整天趴着不动的。然而，每次小艾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它总是飞快地冲到门口，蹲在那里摇尾巴。这次也不例外。
我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包子去开门。我想小艾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大笑的。但我打开门之后，只看到小艾全身湿淋淋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褐色的头发耷着，看上去很狼狈。
小艾绕过呆在门口的我，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冲进我的浴室，毫不客气地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澡，然后叫着：宁宁，帮我拿一下浴巾和衣服。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半个小时以后，小艾穿着我的睡衣，坐在我的沙发上，用我的特大号的浴巾擦着她的头发。我把最后一个包子的肉馅扔在地上，BB慢悠悠地走过来，享受着它的午餐。
小艾一反常态地沉默。她站起来，静静地走到我的电脑前面，温柔地启动它，上网。
我几乎是彻底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小艾说宁宁，我差点忘了，我新染的头发，怎么样？不错吧？我昨天在我家楼下那个理发店染的。
我哭笑不得扫了一眼她已经像稻草一样的头发，说了一句我后来知道是最不该说的话：
陈扬不是不喜欢你染头发吗？
小艾没有理我，只是很用力地敲击着键盘。我听到我赖以写字的键盘在呻吟，于是我凑过去，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在对我的电脑做些什么。
屏幕上是我熟悉的界面。我们常去的一个江湖游戏的聊天室。陈扬的ID不断地出现在屏幕上。他正在对一个mm大献殷勤。
小艾的表情有点古怪。换成以往，她一定会立刻抓起电话打给陈扬，并且大发脾气的，但她今天看上去却是绝望的样子。她修长的手指在我的键盘上飞舞，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陈扬你他妈的一定会死于艾滋！
屏幕痛苦地闪了一下。小艾被网管踢了出来。
小艾……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和陈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艾站起来，向厨房走去。宁宁，冰箱里可乐还有吧？
有。
我一头雾水，决定用我的ID上去看个究竟。一进聊天室，就看到陈扬的一句话：艾小雨你有病上医院去，上这儿来发什么疯！
正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小艾的手从旁边伸过来，飞快地打了一句话：你他妈的才有病呢！还他妈的是性病！
这句话并没有发出去。网管发了一条警告过来，要是再出现脏话，我就会被踢出来。所以，我自己主动退了出来，然后转过身来问小艾：你和陈扬究竟怎么了？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小艾坐在我几天没有擦过，可能有狗尿和狗的口水残留的地板上，喝着冰可乐，面无表情。
没怎么。我他妈的看他不爽了。我艾小雨不要他了。
BB吃完了那块肉，喝了水，拖着湿漉漉的毛走到小艾身边，舔着她的脚趾。小艾轻抚着它的头。我看到小艾咬着嘴唇，眼睛亮亮的。
我蹲下来。
小艾，究竟怎么回事？你和陈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你们还填了同样的志愿，不是吗？
小艾头也不抬，只是抚摸着BB银白发亮的毛。谁规定我要跟他陈扬一辈子了？我不想要他了还不行吗？
我终于忍不住，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对着她发火：艾小雨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骗不过我的。你要不说，我现在立刻打电话叫陈扬过来，你们当面说清楚！
小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宁宁，陈扬，陈扬这个混蛋！他在夜总会做鸭，昨天，被抓到我爸局子里了。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们完了。
怎么可能？陈扬一向是那所重点中学里成绩优异的男孩子，那么安静而且温和。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艾的眼睛：
小艾，会不会，是弄错了？他也许，只是……
不是的，不是的，宁宁。小艾打断我。他承认了，承认得很干脆。这个人，简直让我觉得，恶心！他平时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
小艾抱着我。她的眼泪弄湿了我肩上得衣服。她的身子在发抖。我知道她极力忍住不哭出声来。她是那么要强的孩子。
在我的记忆里，小艾和陈扬曾经是在初三就大胆地张扬地在全校羡慕的注视中手牵着手去食堂的快乐的模范情侣。但现在，她只是我可怜的小艾，我最亲爱的小艾。
她是那样的爱陈扬。然而，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往往总被深爱的人所伤。
半个月后，录取结果开始渐渐公诸于世。小艾和陈扬都没有上他们第一志愿的学校。
第一批补报志愿结束的那个晚上，小艾打电话给我。
宁宁。小艾的声音很平静。我补报志愿了。如果被录取的话，我将会去东北了。
我无法理解小艾的选择。填志愿的时候她是说什么也要留杭的。
我说小艾，为什么选择东北？那里那么偏远，那么冷，冬天的雪积得比我们从小到大看到过的都要多……
小艾说我没有办法，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是逃离而已。
可是小艾，我说，我会想你的。
小艾说我也是，宁宁，在东北的冬天，没有人可以像你那样和我抱着互相取暖了。她笑了一下。但是，也好，我应该学会独立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表面上，小艾是那样敢作敢为、性格张扬的女孩子，可她从小就依赖我，遇到事情总是问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小艾和我一样，都是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孩子。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见过小艾。她的手机总是关机，家里的电话打通了之后也总是老艾叔叔告诉我说小雨不在。我就这样在这个七月最炎热的星期里弄丢了我最喜欢的小艾。
周六的中午，林兼发短信给我。他说丫头，出来，可以吗？
我扎着歪歪扭扭的两支麻花辫，穿着上次和林兼、安然一起去银泰的时候买的蓝色布裙子，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去银泰。
林兼买好了两瓶冰水在那里等我。看到我，他笑了。他说丫头，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只要你淑女一点。
他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抢过他手里的冰水，灌了一大口，才感到一丝凉意。这家伙，永远都那么损，真不知道安然是怎么被他骗到手的。
想到安然，我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林兼把我叫了出来，安然却不在。
我拍着林兼的肩膀。安然呢？你们又吵架啦？
林兼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他说我们上七楼坐下来说，好吗？
我隐隐地觉得林兼今天有点反常。
坐直达电梯上到七楼，我们坐在安然最喜欢的那个电梯口的位子上。林兼说丫头，我和许安然分手了。
这是林兼和安然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听到他叫安然的全名。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没有希望和好了。以前林兼和安然闹过无数次的分手，每一次都很快的言归于好。即使在闹得最凶的时候，林兼也始终说“我们安然”的。
我在大脑中搜索着词汇，想要安慰林兼，可是说出来的句子却那样苍白无力。我说林兼，你哄哄她，应该没事的。安然，她也许只是闹脾气而已。我知道她是爱你的。
林兼苦笑了一下。没用的。我们真的完了。是我提的分手，安然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兼，你一直那么爱安然的啊，为什么……
我要去英国了，签证都已经下来了。林兼打断了我的话。他低下头，对桌子行着注目礼。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安然知道吗？我沉默了很久才挤出这句话。
林兼摇了摇头。她知道的话一定不肯分手的。我们在一起整整三年了，我太了解她。
然后林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移了话题：对了丫头，苏岩也没有考上，你知道吗？
苏岩。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眼眶里突然充满了液体，那么不争气地，想要滑落下来。我转过脸去看着乘电梯上上下下的人群，尽量平静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在他们学校又没有我认识的人。
林兼说，其实你和苏岩完全不用搞成这样的。想见见他吗？他的画室就在附近，我可以带你去。
我咬着嘴唇说不。我发过誓的，再也不会见他了，除非他苏岩来道歉。
你总是这样固执。林兼无奈地说。而苏岩也是。你们为什么谁都不肯先低头呢？
我说林兼，如果我肯先低头，我就不是沈宁了。同样地，他如果肯先低头，他也就不是苏岩了。
我的脸上堆着苦笑，心里满是哀伤。苏岩，在今年情人节以前他还是我的男朋友。现在回想起来，是我太任性，才会和苏岩分手。在情人节吵架并且分手的，大概也只有我们了。
我知道，虽然我心里还爱着苏岩，但是我们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破了的镜子，即使粘起来，裂痕也依旧存在的。
做为青梅竹马的兄弟，林兼是了解我的。他说丫头，我们去玩电玩吧。
周六的银泰生意很好，游戏机房里全是年轻的面孔。林兼买了硬币来，我们玩打碟机。
我说过，我的技术是非常差的。以前来玩的时候，都是苏岩和我合作，才能勉强和林兼打个平手。所以今天，我毫无疑问地输给林兼，输的一塌糊涂。
林兼说丫头，这算是告别了。艾小雨那家伙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她，你替我和她说一声吧。我下周三的飞机。有空的话，你们来送送我吧。
我点点头，喉咙有点堵。
林兼笑了一下：和你们认识了十九年，就吵了十九年，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到你了。
我很勉强地笑着拍着他的肩膀。是啊，是啊，你是幸福了，去英国看美女。逢年过节的，别忘了给我们寄礼物啊。
林兼凝视着我，像是第一次看到我一样。沈宁，我不会忘了你的，你这个小丫头。
他的声音沉沉的，听得我心里发酸。小时候他拉我和小艾的辫子的时候，总是叫我们“小丫头”。一晃眼，我们都长大了，各奔东西。
晚上发短信给小艾。我说小艾，林兼要去英国了，下周三的飞机，有空的话去送送他吧。
我不知道小艾有没有看到这条短信。林兼走的前一天，我打电话去小艾家，老艾叔叔说她去旅行了。去我们一直想去的丽江。
周三的下午，我去给林兼送机。偌大的机场里，只有我和林爸爸、林妈妈是来送林兼的。上机前，他给我一副画，叫我出了机场再看。
林兼敲了一下我的头。丫头，别忘了我啊。然后，他坐上飞机，向万里之外的英伦三岛飞去。
我站在机场外的烈日之下，打开那幅画。
画面很简单，只是跳动的火焰而已。旁边有一行字，是我熟悉的字体：
纪念我们如火的七月。
我的一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很快的被高温蒸发。
画的角落里，用铅笔写着几个小字：
宁宁，祝你快乐，苏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七月流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