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夭》小叉

9、濒死

　　世界……
　　以一种没有变化，又彻底不同的方式在她眼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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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床上睁开双眼的秦岚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的方向。
　　空气中多了很多东西……
　　许多她不应该明白，却又在看见的瞬间，脑海里就出现相应名词的东西。
　　当她注视在某个天花板边缘的蛛网时，就像是电脑的三维图像一样，整个蛛网瞬间放大充满了她的整个视野。而当她注意到蛛网的某个节点时，那比针尖没大多少的地方又再次放大。
　　秦岚呆呆地转了转眼珠，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对了，她的脸……
　　她必须要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什么，否则她的大脑一定会卡在死机状态。
　　秦岚慢吞吞地抬手朝脸上摸。
　　昏睡之前，她把自己的脸压上□□的刀刃。锋利的□□切开了她的皮肤，就像切开一只温热的血袋，粘稠又温暖的液体布满她半张脸。
　　但是……
　　秦岚犹豫着将手指悬停在半空，但是最终还是轻碰了一下。
　　毫无意外地一片光滑。\"呵呵\"，房间里响起她干涩的笑声。对了，刚才在抬手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虽然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刀锋入肉的感觉，但是她的脸上是不会留疤的。
　　因为——
　　脑后有一股阴寒的气浪推过来，那种阴腻刺骨的感觉仿佛从脊椎入侵到她全身，激得她浑身一个寒战。
　　\"那边\"，正在发生一件重要的事。
　　僵硬着脖子不敢回头的秦岚，却在一瞬间有这种感觉。
　　一件将会改变她人生的事。
　　秦岚慢吞吞地下了地，试图稀释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脸朝刀刃上划，醒来就变成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样子，而这回……
　　去。
　　快去！
　　立刻！
　　马上！
　　只是无论她试图做什么，显然都失败了。心里一股接一股的冲动蜂拥而来，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要她快点去快点去，无论她如何咬紧牙关绷紧肌肉，却只能让自己心里的骚动越来越严重。
　　只是……
　　去看看应该不要紧吧？
　　而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所有在身体内部驱使她的力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秦岚又是一呆。
　　她只能慢吞吞地站起身，这回没忘记外套，转身出了宿舍的门口。
　　天已经黑了。邱慕临走时显然关了灯，于是站在展览馆大门外透过玻璃朝里望的秦岚，只能看见里面几点绿幽幽的暗光。
　　天气……
　　秦岚抬头看了看天。
　　头顶上乌压压的一片，似乎是快要下雨了。要不是那盏唯一的路灯还在苟延残喘，要死不活地在那里提供最后一抹光，秦岚连路都看不清。
　　天气虽然冷，但是这种冷里面似乎夹杂着另外一种寒意。
　　手都搭在门把手上的秦岚，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她“不能不去”。
　　无论里面有多少可怕的东西，无论她即将看到什么，她都不能不去。
　　心里强烈的预感超过了本能的警告。即使秦岚的小腿都开始一阵阵发软，她的手却毫不犹豫地拧开了门把手。
　　不知道为什么，秦岚下意识地压低了脚步声，甚至连关门声都压到最低。隔绝了暮冬夜晚的寒冷，展览馆室内温度总比室外要高一点，才因为暖和一点而轻轻舒了口气的秦岚，却实在是放松得太早了。
　　\"吱\"一声，仿佛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秦岚汗毛一炸，心脏一阵乱跳。
　　她死死一咬嘴唇，直尝到了腥味才鼓起勇气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那是楼梯间，通向二楼的楼梯下有一点狭小的空间，平时是用来放桶装水的，所以不上锁。秦岚才走到那楼梯间前面，还没伸手，又传来\"吱\"的一声。这回听得更清楚了，秦岚鼓起勇气，猛地伸手一拉——
　　我的……
　　秦岚伸手捂住嘴，把那声惊呼死死地压住。
　　\"噗叽\"一声，原本靠门支撑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那是……
　　半个人。
　　腐烂后的腥臭和不太浓烈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扑向秦岚，但秦岚甚至没有恶心的机会，因为那个胸腔以下全部没有的半截人动了！
　　一瞬间，秦岚好像被石化了一样，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只手臂抬了起来。
　　\"啪唧\"一声，手掌落在地上，撑住。换另一只手臂，朝前，落在地上，又把身体朝秦岚的方向拉动了一点。只有食管吊住的胃拖在胸腔之外，与少了一口的肺在地上划出一大片湿腻的拖痕。
　　牙齿开始打战的秦岚腿一软倒在地上。她连滚带爬地朝展览馆大门口跑，却见门口有一个透明的人影。
　　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穿着高中生制服的身体上无数个血洞，膝盖以下渐渐虚淡到没有。
　　秦岚猛地一顿。
　　在半空中飘移着的人影突然一顿，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来，那双透着死气的眼睛直直地对上秦岚。
　　秦岚头皮一阵发麻。
　　只是那人影显然并不满足于只是看着她，竟慢慢地向她这里飘了过来。
　　秦岚猛地捂住嘴巴，险险止住一声惊叫的同时，右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扣住！
　　秦岚心脏跳如擂鼓，看也不看用脚乱踢乱踹，好不容易脚上一松，她慌不择路地跑上楼梯。
　　“砰砰”。
　　直跑到一楼和二楼转角的秦岚才敢回头看一眼。
　　半截人和透明的人影也跟了过来，但是第一级台阶与地面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秦岚可以看见他们敲打的东西，却始终无法突破。
　　无论如何……
　　秦岚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失去力气，倚靠在扶手上。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传来一点人声。
　　秦岚猛地抬头看去，宽大的展厅里有邱慕……
　　或者说，与邱慕长得一样的男人在。
　　他一头长到地面的银发，身上穿着像汉服那样宽大的袍子。他食指和拇指间夹着一张黄纸。黄纸上面有朱红色的图案之外，还笔直地竖立着，根本不像普通的纸那样软趴趴地垂下来。
　　而邱慕身边的少年……
　　他一头火红的短发像是抹了无数发胶一样，根根都翘着。他头顶有一对两三厘米的凸起，右侧脸颊上从肉里长出一排红色的鳞片。
　　而最重要的，是他腾空在半空中。
　　相比之下，与他对峙的黑豹倒显得正常多了。
　　秦岚双腿发软，一个没站好滑到了地上。外套上金属的扣子在大理石地面拉出“兹”的一声响。
　　这么低的一声还没有外面的风声响，却立时引来两人一豹的注意。那红发少年才转过脸一挑眉，黑豹低吼一声猛地一跃。秦岚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瞬间一股大力从头上压下，秦岚向后一倒，后脑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剧痛之后一股温热湿腻的什么洇了出来。
　　\"猫又，不要再造杀孽！\"邱慕激动的大喊声却仿佛被隔在什么柔软的屏障外面，听上去遥远又不真实。
　　\"你咬啊，咬死她。\"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吊儿荡郎的嗤笑声充满阴冷，\"你吃第一口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刺你个对穿，送你上路。\"
　　冰冷的……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把她的死活放在心上……
　　“噗”的一声。
　　尖利的牙齿刺破脖子上的皮肤，尖锐剧烈的痛苦瞬间扫清一切迷障。喷涌而出的血液冲进她的气管，但是因为脖子被利齿牢牢地咬住，她连呛咳都完全做不到。几乎只在一瞬间，窒息的痛苦就接踵而至。
　　不要……
　　她不想死。
　　垂死挣扎的时候，秦岚无意间透过漫天的水光看向那两个人。
　　银色长发的男人只是悲悯地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像看一只蚂蚁。而另一双青色的眼睛自始至终只浸透冰冷。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为什么……
　　要会碰上这种事……
　　不同于血液的温暖液体流出眼眶，滑下她的脸颊。
　　窒息又或者失血，让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渐渐失去颜色。
　　只要再一会，她就能解脱……
　　不！
　　不！
　　像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她突然就剧烈挣扎起来。
　　不！
　　为什么她要死。
　　为什么她该去死。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
　　为什么该是她去死！
　　手上突然出现一抹坚硬的冰凉，秦岚也不去想那是什么，使劲就朝身上的黑豹砸过去。
　　然后，“噗”的一声。
　　仿佛锋利的菜刀切割豆腐一样，手里坚硬冰凉的东西轻易就截断了黑豹的身体。
　　黑豹哀嚎了一声，紧咬着她脖子的牙齿松了开去。
　　“这是……”
　　秦岚拼命推开压在身上的黑豹尸体。
　　獠牙轻易地离开了她的脖子，但是她的气管早已破裂，堵住气管破洞的獠牙反倒给鲜血让出地方。秦岚不过下意识吸了口气，就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随后喷溅进肺部的血液造成剧烈的灼痛。
　　“喂，女人，你的剑……”
　　秦岚呼哧呼哧喘着，但是每一次进入肺部的都只是血液而不是空气。窒息渐渐抹走了她凝聚起来的最后一线意志。她想挣扎着站起来的，却最终只是在“当啷”一声后，陷入了无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