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夭》小叉

32、邀请

　　她大概是那种特别逆反的人。
　　拖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的秦岚，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晒太阳。
　　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待着的屋子，地方虽然还算宽敞，但是布置却实在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一柜之外，就没有能称为“家具”的东西。
　　屋外倒是有一圈篱笆。不过那种看上去即使秦岚也能一脚踹倒的篱笆，真心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除了略微区分一下内外空间，完全就没有任何其他作用。就连篱笆里边茂盛的野草看着也跟外头小山坡上的没啥两样。
　　但是，她就是觉得很舒服。
　　秦岚拿起一杯显然不是用茶叶冲泡的茶水，轻啜了一口，然后懒洋洋地换了手来撑下巴。
　　实际上，如果没有小鲛来照顾她一日三餐，她大概只能沦为活活饿死的下场。但是这种左眼和右眼看到相同景色的地方，果然还是令她觉得放松多了。其实无视个人意志的话，她的处境是每况愈下的，现在连基本生活保障都没有了。但是她却有一种终于能自由呼吸的感觉。
　　自由明明是一个对她而言过度奢侈的字眼，为什么她就那么在意……
　　“小猫咪，你住在这里吗？”
　　一道甜软的嗓音从后方响起，用的却是色狼搭讪的台词。其间的反差让懒散的秦岚怔愣了一瞬，而下一秒，她只觉一阵香风扑面，然后下巴就被一只有着尖指甲的手抬了起来。
　　“啊啊，近看更可爱了！”
　　秦岚才眯起眼睛，只看见脑袋上一对尖尖的大耳朵，整个人就被紧紧拥进怀里。因为自小到大就没有什么被拥抱的回忆，结结实实怔愣的秦岚又被对方逮住机会，用自己的脸来蹭秦岚的脸。
　　“小小软软的，抱起来更可爱了。”软嫩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发出，“喂，小猫咪，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的秦岚，在怔愣之后浮现出来的是好笑的情绪，“你负责养我吗？”
　　显然秦岚的回答也非常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因为“诶”的一声之后，那人就连抱着她的手都放松了。秦岚乘机一推，彻底脱出了对方的掌握。
　　稍微离远一点看，这还真是个美女呢。
　　秦岚上下扫了好几眼。
　　这柳眉杏眸琼鼻皓齿，再加上那条能充分展现玲珑身段的高腰襦裙，真真是个能令所有女人都咬牙切齿的尤物。而那双竖在头顶毛茸茸的大耳朵，居然不仅没有任何不协调的诡异感，反而更添几分风情。
　　秦岚并没有掩藏自己的行为，光明正大地盯着对方的耳朵看。
　　对方见秦岚看她的耳朵，先是眸光一沉，隐隐泛起一点怒色，随后渐渐转成讶然，“你就是秦岚？”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失望和意外的语调叫她的名字。不过在声音里那种莫名的兴奋退去之后，她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无比。一时之间开始搞不清对方来意的秦岚，只能点了点头，“我是。”
　　“怪不得鲛人会喜欢你。”美女抿了下唇，恋恋不舍的表情转成了可惜，“我是妖盟的叶风，直接点来说的话，秦岚，你有意加入妖盟吗？”
　　……啊？
　　先不说鲛人喜欢她这个，加入妖盟是什么意思？
　　宗政淳给她的小册子上，有写过一些大略的介绍。绝大部分都是关于玄业观的历史和发展，对于岚归书院里的其他势力，都是寥寥一笔带过。所以关于妖盟，秦岚目前仅止于“听过名字”，知道大部分成员都不是人类而已。
　　“虽然说邀请你加入妖盟，也不是已经有什么要你做的事。”似乎是看出秦岚有拒绝的意思，自称叫叶风的美女在秦岚还没有开口之前抢先道，“我们希望得到你。当然如果能通过你说服青丘少主让青丘加入妖盟就更好了。”
　　青丘少主。
　　秦岚抿了下唇。
　　这个名字都快要成为她的心病了。展览馆会出现猫又，显然跟那个化名邱慕的男人不无关系。他欺骗她，又擅自把她带进岚归书院，简直就是她一连串厄运的始作俑者。但是同时，他不仅在林荫道上从旱魃的手里救下她，甚至应该也是把她带离玄业观的人。虽然小鲛没提她也没问，但是从玄业观里要出一个人来，显然不是件随随便便的小事。
　　已经搞不清楚在肯定会到来的见面时该用什么表情对着他的秦岚，现在又听到一个陌生人说希望通过自己来说服他做出些重大决定，这个心情实在不可谓不复杂。
　　秦岚说得有点无力，“青丘慕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当然不是的。
　　秦岚还没有自恋到以为青丘慕是因为她本身才出手相救。关于狐女木更的消息，如果能让他正面对抗玄业观，相信在劝说他加入妖盟方面起码也能有点促进作用。
　　“你还真是……”叶风略顿，微微瞠目，“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秦岚首先浮现出来的，是苦笑的感觉。
　　说起来，她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岚归书院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资格生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知道玄业观里说错一句话会有那样的结果，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居然对一个应该还算是陌生人的青丘慕有了那么大的影响力。
　　对了，她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股名为意气的情绪抑制不住地升腾起来，然后瞬间就被秦岚自己压了下去，“所以呢？”
　　这样的回答似乎有点出乎对方的意料，叶风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突然笑了起来，“也好，作为诚意的一种表现，我就把能说的都告诉你好了。”
　　诶？
　　这回，轮到秦岚瞠目了。
　　“至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信度又有多少，就要靠你自己去判断了。”美女勾起嘴角一笑，显然是故意的。
　　秦岚一怔，也跟着弯起唇角，“那是当然。”
　　“虽说当初是为了人与妖之间能和平相处才建立的岚归书院，但是人妖到底殊途。”叶风用了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基本上只有死光了才能让两方停止争斗。”
　　这种毫不留情的说法……
　　“岚归书院在表面上用初级生、中级生和高级生来划分等级。但实际上，妖怪大多聚族而居。基本上梧桐林那里是羽族的领地，尊奉凤王为首。水族大都在镜湖水下，领头的那条小龙是四海龙王的直系血脉。而兽族那边比较复杂，除了青丘狐族以外几乎没有太大的族群。”叶风说，“人类除了一部分不喜欢拘束的散修，过去几乎都集中在玄业观和桃夭门两个地方。”
　　“过去？”没有任何饮料能够待客的秦岚，只能干巴巴地搬了把椅子请叶风坐下。
　　“现在的桃夭门，几乎就没有活的东西。”叶风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
　　没有活的……
　　指旱魃吗？
　　“桃夭门原也是道门正宗，却不像玄业观那样乐意苦修。上一任门主的弟子学艺不精，居然妄想把千年旱魃当成普通尸鬼来养。”叶风道，“结果尸鬼一入门就反客为主，把一群道士统统变成僵尸。这个笑话，在妖怪那里谁都知道。”
　　秦岚挑了下眉。
　　说起来，妖怪倒还是活的。岚归这地方本就有人妖之乱，再添个生死之别，连她这种不过只是听了一耳朵的，也觉得麻烦了。
　　“接下来，就是我们妖盟。”叶风的表情认真起来，“妖盟既不归在妖怪那边，也不能算作是人类。秦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没能秦岚回答，叶风就自己说了，“我们都是半妖。”
　　秦岚不由得抬眼去看她的耳朵。
　　“大多数的半妖没有妖怪的力量和寿命，也没有人类对于修道的悟性和体质。大多数没能出生就死了，而即使能够出生也会被父母双方嫌弃，顺利长大的十中无一。”叶风的声音萧索下来，“而这些长大的半妖们得不到来自于父母亲族的保护，只能互相抱团取暖，然后生出更多的悲剧来。”叶风抬眼，认真地看着秦岚，“我们必须要联合在一起，所以才会有妖盟的产生。”
　　秦岚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听起来的确是很可怜。但秦岚却不是那种能轻易被一两句话感动，然后做出重大决定的人。就算叶风说的全部都是事实，秦岚一来没有特地加入弱势团体的必要，二来，秦岚本身的成长也算不上一帆风顺，照她看来，叶风根本就不像是个在逆境中长大的人。
　　“而书院的顶点，乃是七大山长。虽然每隔几年就会有挑战的机会，但是千年以来，山长的位置上总是固定的那几个人。而我们妖盟，在最近一次的竞赛里终于得到了一席之位。”叶风眼里划过一丝热切，“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更需要能够理解我们的人加入。”
　　秦岚一怔。
　　这个转折……
　　“秦岚，你一定不知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说你。”叶风嘴角勾起一种几乎可以称为“胜券在握”的表情，“你从玄业观水牢里逃出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岚归。像你这样的破阵师，玄业观不会轻易放手。而对无法学会阵法的妖怪来说，甚至对桃夭门那么死人来说，你也有莫大的价值。即使不为了对付玄业观，你应该知道，没有妖怪喜欢被圈养在一个地方几千年。”叶风一顿，“而整个岚归书院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秦岚微微瞠目。
　　“所以，”叶风笑得笃定，“加入妖盟吗？”

作者有话说

　　今儿开始现码，木有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