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影·凤凰胭脂》聿

9、错落谁家

　　迩孝的病好得很慢，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邬老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耳边，撕扯着神魂，她已经快要崩溃。现在，连她自己都不能分辨，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人。
　　为了看着她，迩谦只能休假在家。可是，迩孝几本上不开口说话，沉默成了时间最大的敌人，有时候，迩谦不得不陪着她不说话，整个房间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悠长地晃荡。
　　“哥哥。”迩娴无聊地抓住下楼喝水的迩谦，“姐姐还好吗？”
　　“恩，你不想去看看她吗？”迩谦叹了口气说，“她做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你们和好吧？”
　　和好。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提起过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成功过，到后来连提的人都只是不抱希望地随口问一句，迩谦也是如此。一直以来他是最希望迩孝和迩娴可以和好的人，大大小小的努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但是每次的失败都表示了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但是让迩谦没有想到的是，迩娴居然答应了这次建议。
　　“我也很想和姐姐和好，一直这样生活，像两个敌人一样也让我很疲惫。”迩娴的话让迩谦都有些不知所措，“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愿意和迩孝和好？”
　　迩娴微笑，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真的答应？”迩谦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问题，这是他那么多次努力以来，迩娴第一次没有掉头就走开，而是欣然答应。
　　“你再不帮忙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就会收回我刚才的话哦！”
　　“那我们现在就去迩孝房里，她一定会很高兴。”迩谦兴奋地拉着迩娴上楼，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迩娴，“你真的确定吗？你告诉我，你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迩娴刚才还微笑的脸瞬间就冰冷下来，“你怕我会恶作剧，你怕我刺激她，伤害她对不对？”
　　迩谦没有立刻否定，虽然他很喜欢这个调皮的妹妹，但是，现在迩孝的情况不好，他不能不担心这个问题。看到迩谦犹豫的神情，迩娴第一次因为这个哥哥而伤心。
　　她相信，只要她现在说一句，她是真心愿意这样做，他一定会让她进房间。但是受到怀疑，却是最令她不能忍受的伤害。她当即甩开迩谦的手，迩谦吃惊地看着她。
　　“我后悔了。”
　　“什么？”迩谦又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后悔答应你了。我现在不想和好。”迩娴瞪着他说。迩谦不明白地看着她，“为什么？刚才不是说好了吗？”
　　“为什么哥哥自己比我清楚。你知道吗，你失去了唯一的一次的机会。以后……我都不会再和她和好。”迩娴转身离开的瞬间，迩谦忽然意识到，他追上去拦住迩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你听我说，我没想到你答应地那么爽快，我……”
　　“你担心，对不对？”
　　迩谦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不会再‘蓄意’伤害你的妹妹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绝对不会。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接近你妹妹的房间，我会把它当作禁地来对待。”迩娴推开迩谦，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对他说话，惊讶和错愕不言而喻。他只是有些担心，怀疑也就再所难免，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不确定的一句话却会换回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怎么会这样。
　　迩孝在房间里听到响动走出来看，迩谦一个人站在走道里，紧蹙的眉间疑惑不解。“哥，怎么了？”
　　迩谦回神，笑了笑，“没事，你进去休息吧。黎叔说爸爸今天会回来，你记得要向爸爸道歉，不要再犟了。那天爸爸说的都是些气话，听过就算了，不要记仇。”
　　迩孝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等迩谦下楼，才发现迩娴已经出门了。“黎叔，迩娴说她去什么地方了没有？”
　　黎叔摇头，“小姐自己出门的，不让司机送她，也没说去哪里。要不要通知老爷？”
　　“……应该只是出去逛逛，没事的。不用告诉爸爸。我出去看看就行。”
　　“是。”

　　接到迩娴的电话，金晟南立刻赶到了绿斋。因为是工作日，绿斋里的客人不是很多，但是迩娴的存在，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那样长的黑发贴着背的弧度落在绿斋古色古香的藤椅上，翠绿色的长裙映衬着雪白的皮肤，漂亮的宛如从纸上出来的古装美人。尤其今天，她似乎一脸伤心，仿佛有难解的忧愁，让每个看了的人都怜惜万分。同时一致认为应该好好修理那个让她伤心的人，让他受到广大群众的唾弃，鄙夷，接受再教育，从此再也不敢欺负她。
　　金晟南进门走到迩娴身边时，所有的目光都一致愤怒地投向他，让金晟南吓了一跳。
　　“晟南哥，你来啦。”迩娴抬头朝他看了一眼，金晟南立刻感到了不对劲，他拉起迩娴，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再在这里下去，恐怕我就不能活着出去门了。”
　　迩娴被他逗得一笑，可是却不肯回家。“我现在不想回家。”
　　“当然不是回家啦。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家受了委屈，我带你去我的公寓，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全神贯注地听你吐苦水。好不好？”迩娴点头，眼泪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掉下来。“晟南哥……”
　　“知道我好了吧？”金晟南笑道，蓝色的眼眸温柔一片。“你能在伤心的时候想起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们回家吧。”
　　邬老晚上早早地结束了公司里的事，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找迩娴。“迩娴呢，快叫她下楼来，我叫人买了好吃的，她一准喜欢……”
　　黎叔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不知道少爷找到小姐没有。
　　邬老看黎叔呆在原地，奇怪地说：“你怎么不去叫啊？”
　　“老爷，小姐不在家。”黎叔没办法，只好据实说。
　　“恩？迩娴从来不会在晚上出去。这怎么回事？”
　　迩谦刚好从外面回来，满脸的疲惫，一进门就问：“黎叔，迩娴回来没有？”黎叔朝他使眼色已经来不及了。邬老焦急地抓住迩谦问：“你说什么？迩娴没有跟你在一起，那她去哪里了？”迩谦一时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啊！”
　　“……迩娴有些生气…...”迩谦用最简便的方式跟邬老解释了一切，邬老听完以后气得胃痛。“你们这几个哪一才让我省心！如果迩娴出什么事，我……”
　　“老爷，别生气，吃药。”黎叔赶紧拿来药给邬老服下，“我马上让人出去找。”
　　“快去！”
　　黎叔离开以后，金晟南的电话才来。“喂，伯伯吗？”
　　“晟南呐？你有事？”
　　“伯伯，我是来跟你说一声，迩娴现在在我这儿。”邬老一下子从沙发上直起身，“你那儿？你让迩娴接电话。”
　　“……爸。”迩娴的声音梗咽。邬老听到女儿的声音才总算放了心。“傻丫头，有什么事你找爸嘛，真让你给吓死了。我现在就去接你。”
　　“不要。”迩娴坚决地说，“我现在不要回家。”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住在外面？再说了，你写信叫爸爸回来，爸爸立刻就回来了，怎么爸爸让你回来，你就不肯了呢？”
　　“我不回去。那次的情况跟现在不一样。而且晟南哥会照顾我的，我现在还在生气呢，我才不回去！”
　　“女儿啊，”邬老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听爸的话回来，你声谁的气，爸帮你修理他好不好？我买了好吃的，你不来爸爸就一个人吃了。”
　　“爸，我过几天就回来。我保证不在晟南哥家里胡闹。现在，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哎，你哥哥已经知道错了，我叫他接电话好不好？”邬老把电话交给迩谦，迩谦刚接过电话，那头立刻就传来了茫音。迩谦失落地挂下电话。
　　“怎么样？”
　　迩谦摇头，“她挂了电话。”
　　“哎，怎么搞的。”邬老生气地瞪着迩谦。“你自己想办法把她叫回来，不然我也不回来。”
　　迩孝从楼上下来，她看着邬老走出门，迩谦愣愣地看着电话出神。
　　“吃饭吧。”金晟南拉着迩娴走进餐厅。桌上的菜是他亲自下厨做的，他的厨技可不是盖的呢，连一直垂着脑袋的迩娴都被香味勾起了食欲。“晟南哥，这都是你做的啊？好厉害！”
　　金晟南夹了一块鱼给她，“尝尝看。”迩娴试了一块，鲜甜的滋味强烈地刺激着味觉神经，就算再没有胃口，都会觉得饥肠辘辘，她对眼前的男人的敬佩之情更是油然而生。“好吃！晟南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进晟南满足地看着她狼吞虎咽，这也难怪，她已经哭哭啼啼地缠着他一整天，怎么可能不饿。然而对他而言，他有多贪恋这样被她缠着，闹着，依恋着的感觉。能和她在一起就是他最快乐的事情。
　　“慢点吃，小心噎到。”
　　“恩，你也吃啊。”总算还知道想着别人，这只小馋猫。金晟南摸了摸她的脑袋，真的很像腻人的小猫啊。
　　吃完饭，为了报答金晟南的盛情款待，迩娴主动提出来要帮他洗碗。“你确定你不会打碎碗？”金晟南说。
　　“当然不会，我哪有那么笨？”迩娴说着就开始动手，这个大小姐平时连饭都不用自己乘，怎么可能会洗碗。光洗洁精就被她折腾地受不了。仅仅几个盘子，半瓶子洗洁精都快被她用光了。只见满水兜的白色泡沫溢得满满的，连她的小脸上也蹭了一块。金晟南笑着帮她擦掉脸上的泡沫，“你啊，都快把我家的洗洁精用光了。”
　　“不要小气嘛，我是为了能洗干净一点啊！”迩娴磨磨蹭蹭地洗了半天才终于将泡沫冲干净。“好了，剩下我来做吧。”金晟南看她手指上的皮都被水泡皱了，心疼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行，剩下那么一点了，我可以做好的。”可是她的笑容刚绽开，手上的盘子就打滑在地上摔成了几块。“啊，摔碎了！”迩娴连忙蹲下身去剪。金晟南却早她一步将盘子几下收拾好。“你不要碰，小心伤了手。”
　　迩娴抱歉地站在一边，“我是不是太笨了？”
　　“你说什么啊，你如果还笨，那我这个喜欢你的人不是更笨。”金晟南拉起她的双手，“这双手，还有这双手的主人，我想要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保护你。”
　　迩娴垂下的脑袋，脸颊红成一片。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她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他撩起她的长发，灼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于是她水晶般的耳垂也羞红了脸。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金晟南轻拥住她，她的颈边有清甜的香味，轻缓的呼吸声也让人觉得温暖。好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世界也可以抛弃，就这样拥抱着她，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为她做。“我们交往好不好？”
　　迩娴静静地站着，长睫遮住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没有希望了。可是，他却清楚地听见她说：“好。”轻声的，却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金晟南欣喜万分地看着她，眼中波涛汹涌，“你真的答应？真的？”
　　一整天，好像所有的人都迷上了问她“真的吗？”她也问自己，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迩娴低着头，小声的呢喏，“什么真的假的。不要相信算了。”他用力地拥她入怀，胸腔里的跳动也是幸福简单的只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剧烈运动着。
　　“晟南哥，我要闷死了……”
　　金晟南这才放开手，捧起她的脸蛋好好端详着。迩娴一阵羞恼，“怎么这样看人家，我要睡觉了，你放开！”
　　“怎么？我看我自己的女朋友都不行啊？这个人刚才答应我的呢，你赖不了的！”
　　“知道了，我要回房间了啦！”迩娴推开他一小溜跑进房间。只剩下金晟南兴奋地哼着歌在厨房里处理剩下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