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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夜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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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隐幽地越过湖面,在清凉的月光下,像幽灵一般困住她的思绪。
她放下茶杯,缓步走出船舱,微蹙的双眉,隐着浓浓的哀愁。
几十丈外,明黄的灯笼内烛火犹盛。御龙舟撑开一扇小窗,琵琶的音律一丝不苟地透过窗隙,飘进她的脑海,每一弦都拨乱她的心。护甲深深险进掌心,刺痛。
“皇后,您不能进去!”守卫的士兵面露难色,“皇上已经安寝,没有御令,谁都不能进去。”
沉默难堪得心也抽搐。
月风吹起鬓边的长发,垂下的长睫微颤。
琵琶伴着古筝,缠绵细语,娇莺婉转,落地琳琅有声。
点点滴滴,俱落入她的耳际。
她忽然抬头,怒视守卫,“你给我让开!”
“皇后不可!”守卫不敢强拦,她借着怒气一把推开守卫,夺门而入。
御船内弦声顿绝。
他坐在席上,周身莺燕环绕。她的闯入,无疑扫了他的雅兴。他蹙起双眉,不悦地放下酒杯。
“皇后深夜不寝,来朕这儿有何要事?”
她作揖,抬头看着他身边一干莺燕之流,群花顿作鸟兽散。
“皇上连日东游,切记保重龙体,这等莺燕之辈,还请皇上避而远之,江山社稷为重啊......”
他冷哼了一声,扭头不欲理睬。
“皇上,臣妾一心只为皇上着想。宫廷内院妃嫔、贵人,皇上哪一个都可宠幸,只不可移情于这等世俗女娼,坏了皇上的龙体,皇上请三思。”
“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皇上!”她倔强地仰头注视着他,“皇上若不肯听臣妾的劝戒,臣妾只好......”
袖间的利剪闪过银色的光辉,众人还不及阻拦,一缕黑发已被缴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眼中,莹莹泪光也模糊不了的坚决。消瘦的下颚是单薄的倔强。
他惊恐地哄退众人,羞愤难当,怒气徒然暴增。“皇后身为满人,不遵祖训,私自落发,身为国母却毫无章法可言!朕有你这样的皇后,颜面何存!”
章法......她冷笑,章法也守不住我的夫君,又有何用?
“忠言逆耳,皇上不听臣妾的劝戒,出此下策实非所愿......”
“够了!”他怒喝,“你即日起程回京,朕不需要你这样的皇后!”
长睫下的瞳孔惊痛,“皇上!”
“皇上!”迩娴惊叫着从梦中惊醒,长发湿漉漉地贴住额头,难掩的伤痛盘旋。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皇上......”
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门开了,迩谦紧张地走进来。
“又做噩梦了?”
他轻轻抹去她额上的汗珠,打开了床边的壁灯:“不用怕,有我在。”
迩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哥,又吵醒你了。”
迩谦撩起她的长发,看着她湿润的睫毛,漂亮的单凤眼流露出疼惜:“傻丫头,哥哥本来就是保护妹妹的嘛!”
迩娴轻笑。
“可是,我......不是你妹妹啊。”
迩谦一惊,手不自觉地捏住她的指尖。“是不是有谁中伤你......”
“不是,没有。”
迩娴伸手,轻拥住迩谦,他一时有些惊愕,失措地举着双手。她靠在他的胸口,那儿的心跳有一些紊乱。
如果我只是我自己,也许,我真的会爱上你。
“哥,谢谢你。”她轻声说。
迩谦的双手缓缓地放下来,轻轻拂动她的长发。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
“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他看着迩娴乖乖躺回床上,关上灯,“有事的话就叫我,我随时待命。”
微笑。
关上门,耳垂上的潮红一点点褪去。
晨露是贴心的滋润家,花圃内的花卉们娇羞脉脉地绽开一线天。清润的香气弥散化开,每一寸空气都沁人心脾。
邬老拿着水壶,小心地伺候着他的宝贝们,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格外年轻。
“老爷。”黎叔熟练地绕过小径,径直走到邬老身边,“小姐和少爷都在等您用餐。”
邬老答应着,放下手中的水壶。手指轻轻抚去花瓣上的轻尘。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在进行。”黎叔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净的手帕,递到邬老面前。
邬老接过,轻轻擦去手上的灰尘。
“走吧,回去吃饭。”
“哥,她昨晚又吵到你了是不是?”
迩谦微笑,庸懒地神色。
迩孝愤愤然地撕着面包,什么嘛,一家人都护着她。她有什么好,一无是处的洋娃娃,甚至连公司都不愿意去。爸爸竟然还那样维护她,她不过是个......
邬老一进门,就将手上新摘的花递给佣人,“去放到迩娴房里。”
“是。”
迩孝咬着嘴唇一股脑儿把面包通通丢进牛奶里。
“怎么,迩娴还没有起床?”
“谁说我没起床?”迩娴笑盈盈地缠上来拉住邬老,“爸,谢谢你的花。”
“哈哈......你喜欢就好。来,吃饭,都凉了。”
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笑容里也藏着疲倦。
迩娴习惯地拿起桌上的牛奶,这是她的习惯。每天早上一口气灌下一玻璃杯,呼吸都会觉得畅快。可是,入口忽觉得异常。顺着流动的液体滑进嘴里,绵软的异物。牛奶里有东西!
“噗——”迩娴抑不住地吐了一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迩谦拍着她的背,皱眉,“恶心吗?”
“哪里不舒服?”邬老着急地朝女佣喊:“还不快拿水来给小姐漱口。”
女佣赶紧慌慌张张地去了。
“牛奶里有东西......”迩娴吐了吐舌头说。
迩孝惊觉,她拿错了杯子!
“什么,怎么会呢?”迩谦拿了根筷子搅着杯子里的牛奶,除及确实有些东西在里面。
“怎么样,有什么?那些厨师是不想干了......”邬老急着就要开除厨师,迩娴连忙拦住他。“爸,我想厨师不会这么粗心的,你不要动不动就要开除别人嘛,至少也要弄清楚啊。”
“好像是面包......” 黎叔看了看说。邬老皱眉,“面包?”
迩谦看向迩孝,迩孝回头瞪了他一眼。人算不如天算,这一眼却正好被邬老瞧见。“迩孝!”
“怎么?”迩孝对着爸爸总是有些胆怯,“是她自己拿错杯子啊,又不是我......”
“你......”
“算了,爸。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迩娴拉住邬老,“牛奶换一杯就好了啊,小事而已嘛,不用生气。”
又是假好心,每次都是这样。
“迩孝!”夺门而出的背影小小的抽泣着,迩谦赶紧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