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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萍聚萍散已看透,
      自珍自重当坚守。
      情长情短平常事,
      何去何从随缘酬。
      该分手时当分手,
      留难住处莫强留。
      隐痛各有春秋疗,
      从今后,远书归梦两幽幽。
      我会常记先生好,
      我会常想南山幽。
      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勾,
      溪光摇荡屋如舟。
      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
      青山在绿水流,
      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蝴蝶梦

      人都是要死的。五台山的一个老和尚对我说,我很有佛缘,问我是不是舍弃了红尘和他一起去。我摇头,我连生死都不能看透,离了红尘和近了红尘又有什么区别。

      大师兄死了,和那个男人一起死的。
      师伯也跟着去了。刚出上海,他对我们说:果然是逃出来了,这下是真的能离开了。跟着就倒下去,再了没有了呼吸。
      来不及哭什么,我们继续逃,继续象夺命一样的逃。
      到庙里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我们瘫坐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忽然的想到了大师兄,我开始嚎叫着哭,小武抱着我,搂紧我。
      我象一个孩子一样,象是刚被人检到的孩子,刚找到家人一样的痛哭。
      小武摸着我的头: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抬起头:再也不分开了?
      恩,再也不分开了。他的眼里有一点迟疑。
      我不想什么了,不再想什么了,只要小武还在,只要他还在我身边,一切都不再是问题。哪怕是一点点迟疑。
      小武对我说: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在上海的生活吗?那年我跟着船到了上海,找不到师伯,只能在街头流浪,被一个官太太收留,教我抽了烟,就再也不能离开她了。她不要我唱戏,今天晚上是她叫人……
      我摇头不让他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还是我们在一起。
      小武的唇盖过来,我不能呼吸,我愿意就这样在他的味道里窒息。
      我睡了一会,又醒一会,小武一直把我抱在他怀里。就象是很多年以前的那台戏一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再醒的时候,我没有动,小武不在我身边,他在庙门口跪着,身上发颤,身体满满蜷起来,痛苦的忍受着什么。我知道,他的烟瘾又来了。我不说话,看着他的背影,只要熬过去,小武,只要你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小武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闭上眼,猜着他想做什么。
      一阵衣服的摩擦声音后,就再也没有声音。我睁开眼,眼前有几张钱,小武不在了,我忽然的想笑,坐起来,笑出来,笑的越来越大声,笑的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笑的满脸是泪。
      我拿着钱,慢悠悠的唱着:
      记得草桥两结拜,
      同窗共读有三长载,
      情投意合相敬爱,
      我此心早许你梁山伯.
      外面好象是下雪了,好象是在下雪,没有人和我对唱,我一个人在庙里,在神像前悠悠的唱着古人的爱情。
      我知道,小武是回上海了,在上海,有个人在等他回去,等他跪着去求她,求她手边的烟,求她收留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仆人。
      我回了绍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王老爷在街上看见了我,他捏着我的下巴:你不是又回来了吗?怎么,过不下去了?
      我点头。
      那还不如去我那里,跟了我,总有饭吃。
      我点头,跟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个身体而已。
      他收留了我,他不在乎王管家的死,好象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关心的,是我的样子,是我在他身体下面忍受的样子。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小武好象从我的生命里离开了,我在王老爷的家里唱曲,奉承,过着一个戏子奢望的平静生活。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日本人到底还是要过来了,王老爷要逃去香港,带了几个姨太太和我,从上海转道水路。临上船前,我听见有人在码头外面卖唱,声音沙哑无比:
      梁哥哥,我想你,三餐不食无滋味。
      贤妹妹,我想你,提起笔来字忘记。
      我的心一下就回来了,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王老爷笑着托我的下巴:他唱的哪里能比的上你。
      我想给他一点钱。我对王老爷说。
      好吧,就算是同唱过一曲吧。
      我转身出去,在一个乞丐面停下,我的眼泪也回来了,我听的出他的声音,不管怎么变,他曾是我生命里的唯一。
      他把头抬起来,看着我,不唱了。
      我满满的蹲下去,用手檫他脸上的污垢,檫他眉毛上的泥点。他的眉还是象剑一样的挺拔,只是人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样子。
      我们不说话,我们要说的都说了。
      我轻轻抱着他,不管身边的人在看我们。
      他的身体在发抖:我毕竟,还是没能逃过那一劫。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还有什么意思,我回来了,那个在庙里死掉的我又回来了。
      我拉着他梦一样的逃出码头,象当年逃离上海一样的跑着。
      他不再象当年一样搂着我,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保护我了,我回头看着他,眼泪也一起回来,一起在他面前崩溃。
      他瘫在地上,不停的喘。
      我抱起他:小武,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我抱着小武跪在地上,我们毕竟都回来了,我对小武说:我是你拣到的,你不照顾我,还有谁能照顾我呢?
      耳边有人还在唱着不能停的戏:
      记得草桥两结拜,
      同窗共读有三长载,
      情投意合相敬爱,
      我此心早许你梁山伯.
      那一年,小武还是去了,去的时候没有痛苦,他握着我的手: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唱戏。
      那年,小武25岁,我23岁。
      我一直在等,等着小武的下辈子,等着他再回来拣我一次,等他回来我们再唱一出完整的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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