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独一无二》维常

5、讶然

　　胡海文特意搬进病房的折叠床也只用了两个晚上。在确认邓友宁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夏谨恒第三天上午帮邓友宁办了出院。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医院门口，副驾驶的车窗落下，露出驾驶席胡海文线条粗犷的面孔。夏谨恒拉开后座的门让邓友宁先坐进去。车子大概八成新，邓友宁问夏谨恒：“你不是之前从没来过遥城吗？哪来的车子？”
　　“借的。”
　　邓友宁对这个答案表示惊讶。
　　亲都亲了，实在不适合矫情。但满打满算不到三天的相处，邓友宁却觉得好像已经认识夏谨恒好多年。他知道这个男人的一些优点，智商情商双高，谨慎，克制，能令人如沐春风，必要时亦足够犀利。他也了解到这人有些算不上缺点的别扭，例如洁癖。他在医院使用的一切物品都是胡海文跑前跑后买回来的新东西，小至水杯，大至床榻被褥。
　　邓友宁坐在车里散散漫漫地想着事情。那天回过神来他就意识到自己答应了的是什么，类似自暴自弃地，他索性就这样乱七八糟地过了下去。
　　——反正，从他从江岸走进刺骨的冷水时开始，他的生活就已经脱了轨。
　　保镖，VIP病房，年轻而气度不凡的男人，通电话时似懂非懂抑或完全不懂的外语。这是一个和他以往的生活完全割裂开来的世界，看得见的金钱和看不见的权势组成了两个世界之间的天堑。他就像一个误入的孩童一样，只觉得茫然无知，被迫随遇而安。
　　想着事情的邓友宁也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夏谨恒转过来的目光。接听完电话，夏谨恒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移向了身边的人。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吧，那种小心翼翼仿佛在试探这个世界，时刻提防着，一旦受到伤害好能迅速缩回去的眼神。令人有种隐约的心酸。
　　心酸吗？夏谨恒怔了怔，然后不由失笑。为自己思维中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这个简直矫情的词语。不过他保持了脸上的微笑，静静地注目，隐约透着缅怀。
　　胡海文一边开着车，一边迅速抬头朝后面望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了目光。他才不会这种时候多嘴呢，那多讨嫌。

　　车子在北禅寺附近拐进了巷子。高大的乔木投下明明暗暗的荫影，经冬犹绿的植物带来了难言的幽静，将这片天地与车水马龙的喧嚣隔绝开来。
　　邓友宁当然也认得这里。这里因坐落在北禅寺和T大旧校区之间，是市中心一处难得的闹中取静的地方，地皮不大，还被T大当年买下了三分之二建给教授们安家了。剩下三分之一开发成了个十分袖珍的小区，实打实的寸土寸金。看着楼房蛮旧，却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这里并不是这两天买的。”邓友宁一惊，回头去看夏谨恒，发现夏谨恒也在看着车窗外，虽是对他说话，却没有看他。
　　“在遥城，我名下有两处房子；一处就在你家对面楼，海文他们之前轮流近距离保护你时就住在那。还有就是这里了。”
　　夏谨恒说到这里时也回过头看着他，眼神锋锐得好似要盯进他心里。
　　“我目前的事业重心是在美国和港岛，近两年也有向大。陆发展的意向，但大。陆的本土企业同体制纠葛太深，我——至少近几年的重心还是不太可能会变。”
　　邓友宁觉得他的背好像绷得更直了。也许是错觉？
　　“我的意思是，鉴于我们刚刚初步缔结了加深关系的意向，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如果你实在喜欢在遥城生活，我每年都会陪你过来住。但是，我也希望你可以迁就我的工作性质，我是说，到别处出差时，和我一起。”
　　邓友宁像是刚刚认识他一样看着他。说完这一大堆一点都不“夏谨恒”的话后，他似乎也有些窘迫，抿了抿唇，又佯作不在意一样偏开了视线望向车外。
　　“好。”
　　邓友宁并没有太多考虑。

　　这几天的充满颠覆性的生活让邓友宁有种错乱感，那种接近自暴自弃的莽撞勇气仍然在起着影响。神奇之处在于他的精神状态不错，与世界的隔阂感基本不见，除了睡眠质量没多大起色，整个人都懒懒的以外，他思维清楚，明确相信在自己身上夏谨恒无甚可图之处。稀里糊涂达成了交往关系，目前看也没有反悔意愿。两个男人之间，你情我愿，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
　　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夏谨恒表现堪称君子。除了昨日气氛水到渠成之下的一个吻，并无越轨之举。邓友宁自觉绝非饥渴成性，当然更愿意夏谨恒是位真君子。
　　更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开门进屋，夏谨恒熟门熟路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扫了一眼，扭头问邓友宁：“你有忌口的东西吗？”
　　“没有！”邓友宁一边应着声一边也踩着拖鞋过来，大致瞄一眼冰箱内容，转眼来看夏谨恒，扬了扬眉毛，“你会做？”
　　夏谨恒但笑不语。

　　晚饭三菜一汤，清炒山药，蒜苗腊肉，滑蛋虾仁，西红柿蛋汤。全程邓友宁只打下手，完工后挨个尝了一尝，味道居然很不坏。再看夏谨恒时，就不免有些刮目相看，且怎么看怎么觉得夏谨恒的动作透着志得意满的味道。
　　“我也是吃过些苦头的。”夏谨恒如是道。
　　见邓友宁似乎不太相信。夏谨恒便提示道：“我十七岁出国留学，念大学时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力更生。”
　　邓友宁不由惊讶，道：“没想到有钱人家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他一直以为豪宅名车才是常态。
　　夏谨恒居然又是摇头：“算我咎由自取。我父亲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在那边背景深厚，兄长也因此就读伦敦国王学院。”他的声音在这里顿了顿，“我那时心高气傲，一心想要靠自己独立创业，执意考到美国，又不想因为启动资金的关系日后和家族牵扯不清——”
　　含笑摇了摇头，夏谨恒道：“还是年少轻狂。”
　　邓友宁却大为震动。夏谨恒如今轻描淡写，但夏家身为港岛名门，托一向以无孔不入著称的港媒的福，海角论坛上早已八过好几轮。他知道夏谨恒口中所提的大哥为夏博启原配所出，和他同父异母，夏博启生母颜琬瑶仅仅是身份过了明路的情-妇之一。八一八里面也是引用杂志专访，笔者极言夏谨恒商业天分过人，十年坐拥巨额资产的传奇史，主动放弃父辈财产继承权的自立精神，此刻邓友宁却觉得辉煌背后不知暗藏多少辛酸。
　　……回过神来时发现夏谨恒含笑看着他。邓友宁脸上莫名一热，低头往嘴里面填了一口滑蛋虾仁。鸡蛋滑嫩，虾仁弹牙，默默咀嚼着食物，邓友宁好似突然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自醒来以后匪夷所思的一系列事件好像都已经不再重要，但这一次不是那种破罐破摔了。
　　——他突然有了进一步了解眼前男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