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疯狂的薯条

6、同学会

　　高中同学聚会，为刚从美国回来的吴卓接风，老班长刘辰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跟张博谈话。每个业务部的成员公司都给予3年的培养期，凭3年之内的个人表现和业务开拓情况来决定是否转为业务员。张博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打理人际关系的人，他能够在业务部存活下来靠的是能够深入的专研产品达到客户需求，他初进公司花了很长时间和精力在产品上，别的业务员都花一个月时间到生产部实习，他花了整整八个月，将部门主营产品摸的清楚，他甚至能够自己直接顶替生产线上的工作上手操作。原部门经理肖鹏非常欣赏他，他虽直接开拓的客户不多，但是对部门其他成员的搞定客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对部门的贡献巨大。
　　张博进公司的时候正赶上08年经融危机后的经济大萧条，那个期间各业务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原本倚重出口的一些部门甚至面临过裁部合并的危险，当时，在肖鹏的领导下，一部的业务相对均衡，国内国际客户订单量相差不大，虽伤元气，但受到的影响比别的部门要小得多。
　　当时维持老客户尚很艰难，何况还要开发新的，张博当时的业绩可想而知。后来，张博处事日渐成熟，不像刚毕业那般青涩，业绩也有了好转。张博找于慧打听的是公司裁员的事情：“慧姐，听说集团裁员的事情也基本定下来了，业务部也有一定的裁员指标，您听说了吗？”
　　“还没有啊，这事儿领导层还在商量呢，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消息。”
　　正说着呢，刘辰就打电话来了，“呀，于总啊，好久不见忙什么呢？”许久没有联系，于慧接到老同学电话还是很高兴，很是聊了一阵，张博等了会，指了指门外，出去了。聊了大半个小时，东扯西拉的，最后约了晚上六点半月轩晚上吃饭。
　　于慧赶紧忙手头的事，提前半个小时下了班。走之前拍了下张博的肩膀说：“那事儿你别想多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给自己压力。”
　　全公司都实行打卡制，只有业务部例外。业务部只看业绩，注重结果，制度上相较别的部门都松散些。有时候为了订单，加班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分昼夜，没办法考量工作时长，所以业务部人员一直不需要打卡考勤。于慧从进业务部打杂到业务经理每天工作都是10小时以上，常常回家也需要在电脑前加班，就连生孩子也坚持顺产，前后一共才修了一周。或许工作上这些年的全心投入，这也是她跟李承磊感情转淡的主要原因。现在终于成了部门经理，不需要直接开拓客户，时间宽裕了许多，常常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于慧提前回家是想好好收拾下自己，最近于慧为了填补时间的空缺，报了瑜伽班、办了美容卡，还新做了头发。再加上孤身一人，常常回父母家蹭饭，妈妈常给她熬些美容养颜的汤，气色好了些，皮肤也明显亮了好多，朋友和同事都说她最近人变漂亮了，都猜测她最近有了新恋情。于慧自己知道，也是最近才开始，她才彻底走出失败的婚姻，真正开始享受单身的生活。
　　于慧试了好几件最近新买的裙子，因为以前工作的辛苦，她生完孩子跟以前身材没差别，164的个子不到100的体重。没有肚子，因为没有母乳喂养，产后胸部也没有缩水，身材基本保持着婚前的水平。于慧偏好简单款而又剪裁合身的小洋装裙子，不暴露而又显腰身的，在工作场合、私人活动都可以穿，非常实用。挑来挑去，选了件暗红色的，颜色不至于太暗也没有鲜红那么招摇。于慧看过爱看纯英文版国家地理频道，里面有个栏目做些新奇的小测试，说是其实任何人穿红色都能提高个人魅力指数。挽好头发，配上黑色亮面的鞋子，照了照镜子，于慧对自己很满意。
　　这么精心的打扮，于慧是为了吴卓。
　　当年的高中三年，是黑暗的三年，寄宿学校进行军事化的管理，严苛的制度和高强度的学习是对学校每个学生的一场心理考验。当时，于慧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女生人数只占15%的理科班位列班上前十，高二高三她跟吴卓都在一个班，其中很长时间他们都因为成绩优异坐的很近，不是同桌就是前后桌，吴卓是学霸，班上稳居第三，长的白瘦而清秀，一副书生气，在整个年级都很受女孩子欢迎。学校对早恋严厉打压，甚至为此开除过学生以儆效尤，所以那时懵懂的恋情都属于暗恋或者心照不宣，高中学生虽有颗躁动的心，却奈何没有可以萌芽的土壤。
　　吴卓对她一直很好，或许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很温柔绅士，这一点于慧一直不太确定。刘辰电话里说：吴卓这次是找好了工作，决定不走了。一晃高中毕业已经近二十年，时间过的太快，二十年的时光足以颠覆一切。虽然期待见吴卓现在的样子，但他在于慧的心里已经激不起太大的涟漪，何况是她经历过风浪的人。尽管这样想，于慧还是精心打扮，近二十年未见，谁不想在高中老友面前光彩照人的亮相呢？
　　一进包厢，各人先是一愣，还是刘辰反应快：“哇，于慧！！于大美女！”刘辰在异地工作，虽网上偶有联系，常进对方空间或者微博看看动态，感觉相对亲近，但大家见面还真是头一次。
　　一说名字，众男生嚷嚷起来：“哎呀，于慧都漂亮的认不出来了！！”
　　绰号“小胖”的叫了起来，“谁说的，于慧高中就很漂亮。”
　　于慧开怀一笑，心想这话是假，高中的时候她120斤，齐刘海戴眼镜，坐在班里绝对不打眼，相比于文科班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孩子，她整个人就是背景色。
　　吴卓那个时候就很招风，文科班的女孩子经常来找他借书或者请教题目什么的，班主任管的很严格，但是他从来不主动找女孩子，加上一直品学兼优，班主任遇见了，最多也就严厉的盘问盘问那些女生：“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把女生吓跑，并没有找过他麻烦。坐在她的边上，虽然有说有笑，也很好相处，但是于慧觉得他待自己跟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其实于慧一进门就认出了吴卓，他坐在沙发正中间，穿着很是休闲，所以看起来比身边的男人看起来要更有活力，更显年轻。看来国外的生活还比较悠闲，天天泡实验室并没有承受到国内同学们所承受的压力。
　　“于慧，你好！”吴卓笑着跟她打招呼，34岁的男人，看起来只有27、8岁，笑起来说是大学刚毕业都有人相信。
　　于慧眼神有些羞涩，但嘴上仍大方的说：“你好，吴卓，好久不见。”
　　当初高中时，倒是经常打打闹闹，还互相抄过作业，多年不见，确实有些生分了。因为吴卓一直在国外做学术研究，在一帮早早参加工作的学生中更显得特别，从着装到谈吐，都太不一样，班上的女生来的很少，加上于慧也就三个。张颖今天正好出差去了，没能参加聚会。于是，一帮男生起哄都要坐在于慧旁边，最终刘辰发了话：“要派福利今儿的主角也是吴卓，于慧，你坐吴卓边上！看惯了金发碧眼，也得让他重新感受感受国产美女的魅力！”
　　于慧欣然从命，回头看吴卓，他竟然脸红了！于慧心情大好，曾经暗恋过三年的男生，为自己脸红可能是第一次。
　　饭桌上，吴卓一直被灌酒，刘辰看不过去偶尔帮他挡一挡，但嘴上却说：“谁叫他当时把我们年级的女生都迷得五迷三道的？今儿大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大家一起哄，蜂拥而至，刘辰又喊：“大家也别太下狠手了，今儿是给别人接风的，别吃了这顿饭，把吴卓又逼回美国了啊！”
　　大家一乐，倒也放过了他，没喝够的。自己扎堆喝去了。但吴卓已经喝的七七八八了，于慧问他：“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喝急了”吴卓脸有些红，却不敢太直视她的眼睛。
　　于慧并不是一个太自信的人，每每跟异性对视她都会先示弱，但是工作时间长了，有时候就算心里害羞，眼睛还是会硬撑一会儿，一个眼神不太自信的业务员，在气势上就弱了，常常会被对手准确的捕捉到。但在吴卓这里，她倒是占了上风，吴卓的眼神还跟高中时候差不多，很干净很单纯，于慧懂得，这样的眼神现在多难得。
　　坐在他旁边，于慧很多次都想开口问问：“高中时，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谁？”可惜自己没喝酒，吴卓也还很清醒，她问不出口。
　　饭局结束近9点才结束，喝的醉了的只能提前回家。
　　刘辰家在江苏，自己家里有个小工厂，生产保鲜盒一类的产品，小时候因为父母生意太忙，他一直在这里跟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大学毕业被父母逼回厂里帮忙，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出口、内销一年上亿的销量，刘辰在国内拿了好些关系订单，喝酒对他来说跟喝水差不多，同学中倒了好几个，刘辰还跟没事人一样。他自己第二天就要回江苏，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聚，非得拉着剩下的同学再找去处。于是，七八个人去了KTV。
　　开了个豪包，进去却不唱歌，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大家一听玩这个，都高呼过瘾。
　　刘辰第一个中招，选的大冒险，众人起哄叫他去隔壁包找个美女过来陪着玩儿。刘辰说：“你们能有点儿创意吗？这算个事儿嘛？”说罢，扭头就走。去了右手边的包厢，一帮大学生，就两个女的，人家说：“不愿意陪大叔玩儿。”跟去看热闹的一阵哄笑，刘辰受了嘲笑不生气，自己也乐：“小丫头片子不懂欣赏。”
　　换房间重来，又碰了两次壁，最后还真被他拉来一个女生，还挺漂亮。刘辰颇为得意。
　　第二次轮到吴卓，吴卓选了真心话，于是刘辰问他：“我一直跟好奇，高中时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喜欢过谁吗？”
　　吴卓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答：“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喜欢，但是有好感的还是有的。”
　　此话一出，刘辰又嚷嚷：“哎呀，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啊，太厉害了，不知道打散了多少鸳鸯，多少美好的初恋都给他掐死在摇篮里了。”
　　一句话勾起了往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时连游戏都忘了。于慧一看表，都快十点了，想起张颖今天应该是跟她的崔处长出差，今天就第一晚，以至于连这么难得的同学聚会都错过了，于是出了包厢找了个僻静处给她打打电话，查查岗。
　　电话一通，张颖就接了，于慧于是询问她跟崔处长的情况，张颖说：“今天对方负责接待的老总带了一个女的来，那女的坐在崔处长边上，一晚上有说有笑，吃完了饭，我就先回的酒店传个资料，崔处长和科长都被拉着安排别的活动去了。”
　　张颖说话有气无力，于慧知道她心里有些失落，“这样也好，你定力差，少跟他呆在一块儿。”然后话题一转：“你知道我们今儿有多热闹吗？”
　　接着两个女人聊了近半个小时。等她打完电话回来，大家已经都准备散场了。刘辰跟那个拐带过来的美女打得火热，说要送人家回家。吴卓要了大家所有人的电话，当然也包括于慧的，因为几乎不同路，所以大家互道晚安，各自散去。
　　刚到家洗完澡，手机一闪，来了一个短信，“今天大家为我接风，非常开心，难得一聚，请各位将□□号、微信号留一下，以后保持联系，吴卓。”
　　于慧看这短信，像是群发的，于是只按要求回了信息，并附上一句：“保持联系，早点休息。”吴卓稍后又回复“谢谢，晚安！”于慧想了想，没有再回，放下了手机躺在了床上。
　　于慧自己住的这套房子，是在离婚以后买的，因为儿子跟父亲和奶奶过，又是自己提出的离婚，房子车子她都没要。后来，集团的房地产子公司，也就是韩总在任的时候，在城东拿了块地皮盖了个小区，中间给集团员工留了两栋作为特惠福利房，公司员工买的价格相当于市场价格的六折，于慧妈妈和爸爸拿出了积攒的几乎全部养老金，支持她买了一套130平米的，目前按市场价已经升值了一倍多了，房贷也已经还的差不多了，去年年底拿到了年终奖，她给自己添了一辆代步用的福特，给爸爸也把开了近10年的马自达换成了斯巴鲁。有时候，于慧也觉得自己很知足，除了对儿子有些亏欠，她对自己的生活状态还比较满意。
　　于慧那天晚上睡的不好，老是想起以前高中时候的事情，就连晚上做梦都梦见了吴卓，还有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