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疯狂的薯条

10、巧遇

　　接下来的一周，于慧非常非常的忙，她将客户分了组，由各业务经理具体负责联系预约，但是第一次会面都是自己亲自参加。然后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跑，上午、下午、中餐、晚餐一个都不落，晚上看资料看到夜里一两点也是常事。
　　这些李华伟的老客户对突然换接洽人多少都有些不适应，但是商场上哪有什么私人友谊，都是以利益为前提，就算是平时称兄道弟，在强大的合作伙伴和私人关系之间还是会选择前者。当然这也不绝对，这种事先联系也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李华伟使些阴招采取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客户还是存在流失的可能。所以，这新接手的客户经理给对方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于慧在这方面信心不是很足，在职场上，女人要取得对手的信任比男人要难的多，所以只能做足充分的准备，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的方法很笨：花多几倍的时间去研究对方资料，对彼此历年的合作历史烂熟于心，并通过订单变化掌握对方新的业务重点，在跟对方交谈的时候，偶尔抛出的问题才能一针见血、抓住要害。所幸，大部分的客户对这位肯用功又态度真诚的美女经理印象不错。
　　中途，吴卓有跟她联系过，她总是太忙每次都说了不到两句匆匆挂了，演唱会在周五晚上。她紧赶慢赶，谈完了最后一个客户在车上换了衣服去赴约。于慧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有点儿黑眼圈，额头上还长了两颗不太明显的痘痘，但是上周约好的事情她不可能爽约。
　　见了面，看见吴卓神采飞扬的站在那里，心想：男人真的要比女人经老，吴卓跟高中比，无非是成熟了些，并看不出来30多岁。吴卓穿的是休闲的蓝色POLO衫，休闲裤，这样的打扮确实比较有活力，于慧觉得自己有点自惭形秽，状态不佳的皮肤，熬夜和劳累的黑眼圈，粉蓝色的裙子没有给自己减龄反而凸显出脸色的不佳。
　　硬着头皮走上去，于慧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这周真的太忙了，我没有迟到吧？”
　　吴卓笑着看着她，“没有啊，很准时。”
　　两个人开始随着拥挤的人流进场，吴卓问：“你吃东西了吗？”
　　于慧撒了谎：“恩，吃了一点点。”自己已经来晚了，要开场了现在要去吃东西也来不及了。
　　演唱会很热闹，吴卓拿的是A区票，身边的观众年龄跨度很大，但多半是70后、80后，台上的偶像已经有些沧桑。
　　于慧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唱片业还没有现在这么落寞，那个年代几乎是刘德华演唱事业的鼎盛时期，出了很多经典的歌曲。很多老歌都是大家哽咽着齐声合唱，在这样集体怀旧的氛围里，于慧了红了眼眶。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担心等不到，矛盾心情怎样面对才好。从来爱是没有藉口，没有任何愧疚，你的一切永远将会是我所有。如果你是我的传说，让他天长地久，追梦的人为你在等候….”
　　于慧还记得高中时坐在吴卓身边，心绪为他所牵动，常常为了他跟别的女生的一个笑容而伤感难过一天，仿佛初初品尝到失恋的苦涩，难过的时候会反复的听这首歌，甚至晚上偷偷的流泪。此时此刻，吴卓依然在他身边，却因为20年的分离变得更加遥远而陌生，于慧的眼泪不禁流下，难过的不能自已，开始由流泪变为啜泣，为当年痴痴傻傻的自己难过，也为那种回不去的单纯美好而难过。吴卓手搂住了她的肩膀，递上来纸巾，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唱到快结束的时候，于慧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眼睛却还是红红的，吴卓说：“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于慧说：“我饿了，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于慧真饿了，下午很辛苦，却一直没机会吃东西，现在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吴卓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东西很正宗。”出来快十点，很多餐厅已经准备打烊了，吴卓开车带她往酒吧一条街上去。于慧打的来的，知道肯定没地方停，吴卓开白色的越野，跟他比较配。
　　于慧坐在副驾驶，脑子里面想的都是过去的事，只要在吴卓的身边，这些往事就会清晰的浮现出来，像放电影一样。
　　吴卓突然问她：“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给你写过信，你没回。”
　　于慧一愣，说：“没有啊，我没收到”绞尽脑汁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我大一搬家了，老房子被征收了。”
　　“哦，那可能是地址不对”吴卓说。
　　“你在国外过的怎样？”
　　“还可以，就是时间比较宽裕，也很想家。”
　　“今天他们没来太可惜了，演唱会真是值得一听。”
　　吴卓笑笑，“其实我只买了两张票”说完冲她皱起鼻子摇摇头，夸张的说“太贵了！”
　　于慧忍不住笑了。
　　吴卓接着说“那个时候记得就你和我比较迷刘德华，还用一个耳机听歌来着。”
　　“你那时是跟很多女生分一个耳机听歌吧？”
　　“谁说的？像我请教问题的女生很多，分耳机听歌就你一个。”
　　“对啊，你那个时候是大学霸，女生都找借口跟你说话。”于慧顿了一下，带着复杂的情绪说：“那个时候真的好简单就能喜欢一个人啊，谁心里都有颗蠢蠢欲动的小火苗。”
　　于慧笑笑，而现在呢？于慧忘了是哪里的一句话，说爱情是一种能量，消耗的越多剩余的就越少。现在的自己，就有些耗尽了的感觉，心里空空的，像一滩死水。今天跟吴卓的约会，她不是不能觉察到内心像被投了一颗小石子，平静的水面起了波纹，但是跟当年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扑通扑通心跳的自己相比，这点儿涟漪跟心动还差的太远。
　　去的是一个清吧，吴卓解释说：“这是一个在中国生活了10年的外国人开的，供应晚餐到12点，菜也做得好吃。”
　　带她到餐桌边坐下，地方不大，靠窗都是小餐桌，一进门的位置是吧台，吧台前坐了不少人，喝着酒看球赛。吴卓指着吧台里面一个又高又壮的黑人说，“这个人就是老板，做菜很好吃”。
　　于慧顺他手指一看，突然发现正在跟老板说话的不是Amy么？陈朗坐在她旁边！怎么这么巧？？？于慧没吱声，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两个人挨着坐，陈朗喝着酒，偶尔插入Amy和老板的对话。于慧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禁有些好奇，看来公司里关于他们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于慧没打算主动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菜上来了，果然很好吃。于慧还是点了一份烤羊排，配的点儿西兰花、土豆还有一小段玉米，羊肉很嫩，于慧饿极了，吃的很专心。“恩，真的很好吃！”于慧说。
　　吴卓看她的样子，笑的开心：“说我的鸡肉串更好吃，要试试吗？”吴卓点的鸡肉串上面串着菠萝、苹果，蔬菜和鸡肉，是BBQ的烤法，“主要是他自己调配的酱汁很棒！”吴卓眼神中带着一丝调皮，极端鼓励她试试。
　　“好啊！”于慧跟吴卓二十年未见，但几个小时接触下来又迅速的亲近，就像彼此还是上课聊天被老师逮住一起罚站的同桌。吴卓将烤串伸过来，送到于慧嘴边，于慧咬了一块鸡肉，果然不错，烤的香气四溢，配上酱汁很解馋。
　　“Jennifer！”声音很大，于慧一抬头看见陈朗和Amy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桌边，于慧嘴里的鸡肉都还没咽下，被他们吓了一跳，Amy笑容灿烂的跟她摆摆手，“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好巧！”
　　边上的陈朗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刚才那一声应该是他叫的。于慧咽下食物站了起来，笑的有点儿尴尬，看着吴卓等着她介绍，说：“吴卓，这是我公司同事，Amy和陈朗陈总，这位是我老同学吴卓。”
　　吴卓跟他们打招呼、站起来一一握手“要不一起坐吧？”
　　这是一个卡座位，吴卓说罢自己起身坐到了于慧旁边，将另外一边让出来给陈朗和Amy。于慧有些尴尬，准确的说她觉得这四个人的碰面有些尴尬，她无意撞见了陈朗和Amy的私下约会很尴尬，自己跟吴卓第一次单独见面被同事撞见更尴尬。吴卓倒是很坦然，热情邀请，却并没看出于慧的不太情愿。Amy似乎也心情很好，大大方方的就坐下了，陈朗跟着坐下。
　　喊服务员来收餐具，吴卓又点了了小吃和酒水。陈朗来了一句：“你怎么老吃小羊排？”
　　这话说的很容易让人误解，于慧笑笑：“对啊，我要是爱吃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吃，大家都知道。”
　　为了避免陈朗继续说些让人误解的话题，于慧说：“诶，吴卓你跟Amy好像是校友诶。”
　　Amy显然很感兴趣：“是吗？吴先生是哪一届的？”
　　两个人的确是校友，吴卓早毕业早好几届。两个人立马变得熟络，Amy不停讲一些学校的事情，吴卓也顿时话多了些。另外一边，看他们聊的开心，于慧也没想插嘴，安静的听着。陈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于慧的眼神也比较冷淡，不像私底下见面时那么热情。边上的两个人聊得火热，这边却有些尴尬。突然，于慧觉得陈朗的脚尖碰到了自己的腿，她看看陈朗，陈朗正低头看手机，于慧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脚抽了回去。
　　四人坐了一会儿，走时Amy跟吴卓交换了手机号码，吴卓大概以为Amy和陈朗是一对，为了怕陈朗误会，也要了陈朗的手机号，两两上车，吴卓送于慧的路上还问：“陈朗是Amy男朋友吗？”
　　于慧说：“不知道。公司倒是有这样的传闻。不过Amy这么年轻漂亮又很能干，应该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吧。”
　　吴卓听她说这话，扭头看看她的脸，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说：“那也不一定，每个人喜欢的类型都不一样。”
　　于慧在心里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想想别人一个单身海归，又没有结过婚，还长得不赖，自己有什么立场问这样的问题。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还没有女朋友吗？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吴卓说：“要求不高啊，谈恋爱起码也得找个有感觉、能聊得来的吧？”
　　于慧笑笑，板着指头说“每个人都说自己要求不高，真的遇到又嫌对方不够瘦、脸蛋不够漂亮、气质不够淑女、学历不够没有共同语言，太拜金花钱大手大脚，要找一见面就有感觉的，太难了！”
　　吴卓被她逗乐了，沉思了下，看着前方似乎鼓起了勇气才开口说“你呢？恢复单身也有几年了，为什么没有新恋情？”于慧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开口回答。觉得，吴卓说这句话，只是想告诉他，对于她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她离异的事情，在同学圈里应该已经众人皆知，只是没有人在她面前问过相关问题，今天吴卓约她，她不清楚自己的过去对方知不知道，又觉得没到那个份儿上不需要主动提起。谁也不问谁也不提，并不代表彼此不好奇，但也有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想多了，吴卓今天约她只是怀念下过去，没无其他深意。
　　人越成熟，越经得起撩拨，不再容易为异性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而心潮澎湃，像吴卓或陈朗这类极有女人缘的男人，早就懂得如何跟女人打交道，身边也一定有很多关系暧昧的异性，面对这样的男人更不应该胡乱猜度，轻易就交付自己的情感。想至此，于慧说了一句心里话，“我现在还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的。”
　　吴卓看看她，“呵呵”一笑，“那好，以后要是看电影啊、情人节这样的活动，那我们两个单身的人就凑一起好了，免得都没人陪。”
　　“呵呵，行啊。”吴卓的话像开玩笑，又像是真的，于慧想自己也没必要当真。
　　才到小区门口，陈朗打来电话：“你到家没？”
　　于慧答：“还没”又补了一句：“到小区门口了，陈总有事吗”
　　吴卓扭头看了她一眼。
　　“给你的客户你都联络了吗？”陈朗的语气有些生硬，于慧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对方明显是上司检查工作的口气，于慧做事一向勤奋，何况又已是部门经理，不是刚毕业的助理或者业务员，陈朗一个副总，对自己这点儿信任没有吗？公司这么多人，如果连珍惜和重视客户的基本素质都没有，自己能平白无故坐到今天的位置吗？
　　于慧觉得陈朗的语气叫人不舒服，但还是如实的回答：“差不多了，应该问题不大。”
　　陈朗说：“这些客户资料来之不易，给你们部门的质量都不低，于经理要好好把握，别尽顾着约会把客户都忘了。”
　　听了这话，于慧有些很不爽，语气还是尽量软，话却忍不住说的很硬：“陈总，自您把资料给我以后我每天都只睡了不到5个小时，每个客户基本上都亲自面谈过一遍，就今天抽几个小时跟朋友见了面，恰好撞见了陈总，就认为我没有认真工作吗？”
　　陈朗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话说的有问题，踩到了地雷，口气软了“我只是关心一下于经理，担心客户流失。”
　　当下两人沉默了几秒，于慧气消了些，却也觉得没意思再说下去，就说：“陈总放心吧，对待客户我们不会含糊的。没别的事情的话你早点休息吧。”说罢挂了电话。
　　职场上的女人，其实更敏感更要强，害怕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否定自己的付出，因为她们的成功本来就需要多几倍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