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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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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为了故意报复穆江寒,老夫人自从被他将了一军之后,便采取完全放任不理的态度。这下,穆家里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落到了刚来不久的穆江寒头上。
据老夫人身边捶腿的丫鬟悄悄给其他下人嚼舌头说,老夫人的原话是“累死这个药罐子白眼狼!让他不知好歹!”
不过显然这些想看笑话的人低估了曾经日理万机、孜孜经营泱泱国事的太傅的能为,不出四天,大至婚宴筹备、账房明细,小至厨子仪仗、杂务采购,穆江寒无一不理得服服帖帖、里外顺当,叫穆家上上下下鸡飞狗跳的都闭了嘴。一个个见了他也开始点头哈腰毕恭毕敬了。
“少爷你看看,这是置办成亲的账本,你看看有什么还要改改的地方么。”管家把一摞账本放到穆江寒的面前的书案上。
穆江寒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管家来了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连眼都没抬一下。他这几日操办家事,如今才有空停一停歇一会儿,一歇就不得了,紧绷的身子和精神山崩一样垮掉了。
今天心口难受的感觉比以往来的都要强烈一些,甚至站起来都觉得费力,身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虽然一直压抑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但是现在看起来难道也到了极限了么?
管家来了又走,他勉强睁开眼睛,眼前雾蒙蒙的,想伸手去掀开那账本的封面,但是手指怎么也握不实东西。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穆江寒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歇一歇能够好一点的念头上。
半晌过后,他突然胸口起伏,来不及用手掩嘴,一口热血就漾了上来,留不住,将书案上好好一张上等的雪白宣纸染得一片血色。这口血吐出来,心口好像被剜掉一块,生生地痛,但是也释掉一些沉重的感觉。他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来,将那张染了血的宣纸揉做一团扔掉。
希望在见到凌永嘉以前,这个破身子还能撑得住,他暗暗想。他认为自己撑得住,所以一定能够坚持下去。
“江寒,今天天气不错,吃过晚饭我们去散步好么?”凌永嘉的声音从窗户边传来。
“好。”穆江寒应了一声,心想,去外面透透气总有些好处,他打开房门,和她迎面而对。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怎么了?是身子难受么?”凌永嘉要去摸他的额头。
“没事。我的脸色一向是这样。”他笑笑,轻轻拂开她的手。
他一次也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出病发的样子。他固执地将这种逞强的行为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在他看来,无论何时,身为男人、身为爱她的男人,他都要做她最坚强的后盾,不想为她增加忧虑。
所以他认为自己能够稳稳地陪她一起度过一段安闲的散步时光。
清晨的日光从镂花窗户透进来些。令小楼里明亮了起来。凌永嘉从桌上抬起头,动一下便觉得浑身酸麻,原来她趴了睡了大半夜了。甩甩僵硬的胳膊,她站起来走到床边,伸出手探探床上所躺之人的额头——还有些低烧,但比起昨晚的滚烫的热度已经好了不少。
想到昨天傍晚的景象她就后怕,穆江寒正与她聊天,突然就一头栽倒昏迷不醒,她才发现原来他自回到穆家之后就在发着高烧。
原来他一直是病着的,偏偏隐忍不说,真是急人、气人。
凌永嘉很想扇他两耳光,但是却化为轻轻的抚摸,从他的眉角一直到嘴唇。
穆江寒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睁开眼睛。凌永嘉趁着他醒来,便将自己的柔唇贴上他的没有血色的薄唇,忘我地亲吻起来,她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与他口舌交缠,大胆激烈的程度真比青楼的姑娘还要豪放。
好不容易从这个热情的亲吻中透出些气来,穆江寒气喘吁吁道:“你想要我心疾发作么?”
“我就是喜欢你,我已经等不及了!江寒!我很绝望!”凌永嘉眼神迷乱,“我怕你不知道何时就离开我了!我怕我会疯掉!”
穆江寒伸出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凝视着她,相爱的心情何尝不是一样?但是……起码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人残留冷静。
“等我身子好了,就办喜事吧。”穆江寒道。
凌永嘉用力地点点头:“你一定要养好身子,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
穆江寒闭目想了一会儿,道:“你来了,我不能亏待自己。难得天子请我吃饭。我想吃河豚,要新鲜生片的那种,片得薄薄的,几可透明,在沸水里涮一下,洒上黄芥,蘸点香醋……”他说的很慢,零零碎碎,说了很大一会儿,自己都有些支撑不起了。
凌永嘉有些发怒地打断他:“吃河豚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就鲍鱼吧。再来点鱼子羹,香米饭。鱼翅。我也看透了,人活着就是要吃。再不吃,不知道哪天就吃不到了。”穆江寒道。
“你这样想就对了。”凌永嘉为他盖好被子,“但是先要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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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凌永嘉将穆江寒服侍好安睡后,自己也早已睡下。
黑暗中,穆江寒静默了一会儿,竟缓缓坐起来,披着衣服下了床,用火折子将已经熄灭的蜡烛再次点燃。
只见他从床褥下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对着烛光仔细看了起来,看完后,他拿出笔墨,在一张纸上提笔欲写些什么,却在落笔的刹那,他醒悟过来,改成左手写字。
无论左右手,穆江寒都写的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