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否》云轻月淡

16、第16章

　　确实是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各自在各自的朋友圈中沉浮。可是在不为人知的小小角落里，比如手机里的收件箱，比如网上的对话框，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总是能让人产生无数遐想。有一天，曾语正在寝室和沈情聊着闲时听说的八卦，不经意间点开了对话框，就看到了那几个字：风起时，想你。她愣愣地盯着那几个字，也不知是想盯出一个窟窿来，还是想盯出一朵花来。总之，她忘了接下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知道猜测那几个汉字背后的含义。沈情见她发愣，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这首歌不错，挺好听的。”然后再看看发消息的人：“哦，是楚天齐啊。”早在沈情点出这是歌名之后，曾语悄悄吐出一口气，却又有一股说不清的酸涩萦绕在心间，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团不肯散去的浓烟，呛得人不舒服。沈情接着点出那是楚天齐，她只是看到了，然后顺口说出。可曾语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惊得差点把心吐出来，又急急忙忙咽下去。她微微抬头，看看沈情，别人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并且已经转头，往自己的床位走去。曾语看着沈情坐下，看着她开电脑，看着她无意识地抓住手边的笔转动，暗道自己大惊小怪。视线调转回来，一眼看见自家屏幕上“风起时，想你”还好好的摆在显眼的位置，又再一次鄙视自己的大惊小怪。可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忽略不了，她突然有些生气，一大串的问号，感叹号，还有系统自带的稀奇古怪的表情一个一个发过去，最后“啪”一声，也不管电脑还开着，直接合上。声音有点大，惊动了那边玩游戏的沈情，她斜斜看过来，口气是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那是你的电脑！”
　　有了一就会有二，继“风起时，想你”之后，楚天齐又发了诸如“相爱的把握，要如何再搜索”、“可惜不是你”、“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歌词、歌名，以及诗词。似乎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人百爪挠心，然后他自己冷眼旁观，做个局外人。虽然是偶尔再发来这么一句不正常的聊天开场白，但最初的曾语还是暗暗恼恨。好在两三次之后就已经有了免疫力，虽说心里某个角落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叫嚣，但她还是能面不改色地从表情列表里拖出一把血淋淋的刀发过去。再配上一句：请拿好道具，杀死你的爱情，那就没有烦恼了。心情大好。
　　不管他是不是要抓挠她的爱情，不管她是不是要杀死他的爱情，生活中的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普通地生活，维持普通的友情，绝口不提在甜言和尖刀中来来往往的爱情。上课的时候，曾语不再像最初动心时在心里像念咒一样念“坐到这边来”，她抬头看见那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说话、欢笑，自己就悄悄地笑一笑，然后打开课本，等待上课。有时候他会坐到她身边，话似乎少了点，只在课堂上寻到一丝间隙，偶尔将草稿本推过来，上面是曾语的一个侧影。简简单单的几笔，连素描都算不上，但一眼看过去，曾语还是立刻就认出那是自己。这时候曾语会转过头看看她，附赠一个暖暖的微笑。楚天齐面孔端正，似乎听课听得入神，但眼珠子悄悄往这边转动，一丝丝的笑意就从眼角泻出来。只是一个短短的互动，前后不过几秒钟。坐在曾语另一侧的沈情一抬头，一低头，这边两人的心情早就晴空万里。
　　其他的事曾语都顾不上了，只觉得那边过来一句话，这边飞过去一个表情，再加几个意味不甚分明的微笑，就该准备买火车票回家了。提前十几天买好火车票，沈情知道，周梦灵知道，朱国钧知道。至于楚天齐，曾语没告诉他，但总觉得他应该知道。眼看那天就到了，曾语收拾好行李，带着点凄凄楚楚的愿望，躺在床上久久不寐。一方面她告诉自己他不知道，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会问出来，他究竟会不会来送？反反复复，其实就那两个可能，可曾语愣是在心里把它们揉烂了还得不出结果，最终实在忍不住，一闭上眼差点睡过了头。
　　第二天一早，曾语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下楼，刚走了十几步，电话就响了。让她辗转反侧的那个人精神似乎很好。她听见他叫自己小语，听见他问自己在哪里，听见他说要来送自己一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有那么一刻，差点落泪。楚天齐见到曾语的时候，她是笑着的。她说自己很感动，有个人来送的感觉真的很好。她说这话的时候把声音拖得悠长，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楚天齐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发，手伸出又转了个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接过她的行李箱，没话找话：“沈情怎么没送你？她先走了？”曾语摇头：“东西不多，就一个箱子，我没让她送。”楚天齐回望她，紧了紧手里的箱子，笑得像只慵懒的猫。曾语看到他的笑有点尴尬，没让沈情送，怎么就偏偏让他送了呢？一路上只有两个人，这是自己有什么想法？
　　一路无语，但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却带着点痴缠不清，带着点欲迎还拒，竟是无声胜有声。曾语隐隐约约想到：难道这就是暧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有迹可循，但那“迹”在哪儿，从何开始，又是另一道谜题了。
　　坐上了公交车，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人有点晕，但并不觉得讨厌。曾语偷偷看一眼身边的人，觉得让人晕的可能不是车。时候尚早，到处都冷冷清清，窗外的风景也早失了新鲜感，可曾语似乎看得专注。车窗上印出来的影子属于那个人，而那个人正坐得端正，侧脸柔和美好。到了火车站，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两人坐在候车室里，彼此不说一句话。两人之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是最让人放松又不失亲近的距离。楚天齐拿着手机摆弄，曾语的手机也有了反应，他居然发了一条短笑话过来。不是多么新奇有趣的笑话，曾语早就看过，可是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眼前，她还是笑了。转头看看身边的人，他也刚好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愫在两人之间缓缓发酵。
　　该上车了，楚天齐一直将曾语送上车。就在曾语提着行李箱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叫住她，长臂一伸一缩，曾语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他并不伸手拥住她，曾语也忘了该作何反应。两人就那样相依相靠，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忘了身处人群中央，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彼此。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刹那，两人分开。曾语上车的时候还是恍惚的，随便坐下后，又很快被人叫起来，这时才想起看看车票，自己该在哪个位子。
　　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搅乱了曾语本就不平静的心。想起以前来得莫名其妙的联系，曾语开始期待下一个莫名其妙。一个期待生了根，等待期待成真的日子便显得格外漫长。好几次，曾语都打算自己主动联系了，可临到头了，又迟迟按不下那一个键。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烦？他在忙什么，会不会打扰到他？如果被人发现，他会做出怎样的介绍，只是同学？发短信吧，他可以不回。可如果他真的不回，我又怎么办？顾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曾语的手机被拿起又放下，网上的好友列表被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该过年了。问他新年快乐吧，以同学的名义。找一个特殊的，值得纪念的时刻，充分体现那串已经被念熟的号码的价值。
　　除夕夜，少不了春节联欢晚会。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在一起，嗑瓜子，吃水果，看电视，说闲话，在那样和乐融融的气氛中很容易让人忘记某件事。而当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准备倒计时，窗户外开始嘈杂，曾语想起自己该打电话了。她刚拿出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熟悉的铃声跟着欢快地叫嚣。她想要联系的那个人联系她了。几乎是立刻，曾语接起了电话。熟悉的声音听在耳里暖暖的，给人一种靠得极近的错觉。
　　“小语，我们一起倒计时吧。”紧盯着时间，她听到他在念：“十”，自己不由自主地接下“九”。然后是“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一声接一声，明明是很简单的话语，带给人的是不简单的快乐。电话两头都响起了轰鸣的礼炮声，曾语听到他描述那边的景象：“天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烟花，红的，绿的，黄的。到达最高点之后迅速散开，像是星星不小心抖落了绚烂的外袍。真的很美。”曾语走出屋子抬头望天：“真巧，我这边也是。”“小语，你说我们像不像在一起看烟花？”曾语听得这话，想象他微笑的样子，点点头：“是啊，我们在一起啊。我刚才点头了，你看见了吗？”有低低的笑声传来，听得不甚分明。曾语抬头看烟花，享受喧闹中属于自己的静谧。楚天齐也不说话，似乎也在看烟花。不知过了多久，曾语听到那边的吼声：“小语，如果你再长高点，我就追你！”这句话的背景是轰隆的烟花炸裂声，似乎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才能鼓起勇气吼出声。曾语听到了，一直不肯承认的差距就那样摆在面前，曾语的心里眼里都有些酸涩，几颗泪含在眼里，她笑了起来：“是吗？真可惜！”楚天齐有些泄气：“是啊，真可惜。”之后便是嘟嘟的忙音。如果再长高一点，如果再长高一点……“身高不是距离”这句话，原来只适合对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