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情记》卷头发阿呆

2、第一节：白衣的不是鬼就是比鬼还可怕的人

　　葱郁的树林之间，一片绿意与葱葱。一间小小酒肆伫立在一条小路口上，路的一头是豁然开朗的道路，另外一头则是一股被绿意笼罩的森林。
　　“姑娘。那边走不得。”酒肆的老板叫住了我。
　　我被老板叫住，便转过身笑了笑，轻轻说了一句：“没事。”
　　可是老板一见我容颜，却微微愣了愣神，随即连话语似乎都结巴了许多：“那……那边邪……邪气重得很，姑娘家最好不要去往那个方向了。”
　　我再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老板欲言又止好像还准备叮嘱我一些什么，可是我微微摇头，再说了一句：“我知道，谢谢老板好心提醒。”
　　我转过身的时候，心里却仍然叹了一声，想着老板结结巴巴的神色，摇摇头自言自语：“又是一个被‘容儿’的脸迷倒的人。”
　　百年以前我喝了十年百变酒，被修为了百变魂，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足足头痛一百年，睡了一百年。醒来之后我曾细细研究过我这身体，百变魂，自然也有这百变魂的好处了。我的修为大大提升了，脚下轻轻一掂飞得更高了，我只要想要什么，伸出手掌来凝神闭气，我的手里便能够得到什么。
　　不只有动物跟酒仙，现在所有人都能看见我了。
　　只是身为这“百变魂”，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掉这恼人的容颜，这实在是一个好笑的嘲讽。
　　抬起头来望了望，却看见浓郁的绿色，我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确乎闻到了一股比这绿色更浓郁的妖气。我喜欢这气味，这气味能让我找到同类。可是莽撞地使用法术并不明智，我看了一眼整座葱郁的绿山，决定爬上山去。
　　先前，连酒肆的老板都提醒我不要往这边山上来，看来这山上确实是发生过什么邪门的事情了。可是我再望一望这一片蓬勃的绿意，心里又觉得我的这个同类兴许并不是坏妖，能够善待植物的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坏心。
　　只是越往这山上走，我越发感觉到了不对劲，森林这么大，居然没有一只活的动物，相反，原本并无生命的植物，在越深处存在感倒是越强了，这些绿色的植物反倒像有了生命。
　　“窸窸窣窣”——不远处的树林之间发出了奇怪的响动。
　　我一扭头，这地上的路要我生生走过去也确实困难，用斧子劈过去的速度应该都比穿越这丛林来得快，于是我也懒得隐藏了，索性一跳上了树，便往那声音的方向过去。这些树还真调皮，见着我要跳了，那树干微微挪动，我身子一歪一个趔趄身子，直接给摔地上去了。
　　“谁！”我正倒在地上还没站起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就已经抵住了我的喉咙。
　　我睁开眼睛微微正了正身子，刚想要爬起来，那剑锋又离我的喉咙近了一分。
　　我只好不轻举妄动，正色一看：是个男人。
　　男人一身白衣，束发，眼睛里却一片冰冷，他的眼神里闪烁的，全是对我的不信任。
　　我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当然，其实并不是笑很迷人，而是“容儿”的脸很迷人。人间的大部分男人总会被这张脸和这个笑倾倒。
　　只是这个男人还是冷冷地看着我，神色毫无动容。
　　嗯，可能，他是一个瞎子？
　　“你是谁？”他声音阴冷，淡漠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是颜昇。”
　　“我没问你名字。”他的神色好像更阴冷了，他说道，“我问你是人是妖。”
　　我一笑：“我当然是人，妖怪能有名字吗？”
　　显然我搬出了一个并不靠谱的理由，但是再大部分时候，只因为容儿这张脸，这些傻不拉几的谎言也能够被人相信。
　　“哼。”这男人冷冷哼了一声，反倒是又笑了。他的眼睛灼灼地定在我的脸上。
　　我暗暗想道：“原来他并不是瞎子，也并不是没被迷倒，只是人比较慢热。”
　　一身白衣的男人即便被容儿这张脸迷倒了，也并不打算扶我起来，我还是被他的剑锋紧逼。这个男人忽然扬起脖子，冲着这一片宽广的绿色说道：“这个女人是你的同伙？”
　　看来他并不是在跟我说话。
　　那一片宽广的绿色并没有回答，我的同类并不打算现身，我能够感觉到周边的妖气略微晃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的同类显然正隐藏在绿意之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呲”——还未等我回过神来，白衣男人的剑锋就已经移到了我的身体里，然后穿过了我的胸膛，血红的鲜血哗哗流出，染了一地。
　　狠。真狠。
　　我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当然，也不忘以躺的姿势倒下去，我还想继续瞧瞧好戏。
　　白衣男人杀我之后，表情并没有动容，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脸上一片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都是简简单单理所当然。我的血沾满了他的剑，他只是嫌弃地甩了甩，剑上的血迹便立即没了踪影。白衣男人的脸扬起来，远远地看着这一片森林，脸上忽而又浮现了一个笑，他轻轻地说道：“我看见你了。”
　　我都死了，他显然也不是跟我说话，应该是在跟我的同类说话，我能够感觉到我的同类妖气一颤，似乎想要远远躲开。我打开自己的灵气来观察这一片好场面，努力想要憋住笑意。
　　白衣男人提起他的剑，他的脸略过剑身，我看见他的剑上映出了他的脸，而我正好对视到了他的那双锐利的眼。
　　我一愣，他应该没可能看得见我的灵气。可是这个白衣男人并不打算走开，并不打算就这么抛下我的尸体，径直去找居住在森林里的我的同类。他还是直直地站在我的尸体旁，那柄长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剑锋仍旧牢牢抵住我的咽喉部分。
　　狠。真狠。
　　我都流那么多血了，这男人倒还害怕我跳起来偷袭他？
　　“放心，我并没有恶意。”那个男人又张开了嘴，轻轻开了口。
　　你都已经杀我了，当然对我没恶意了。
　　显然白衣男人正在跟我的同类说话，我正视着他的侧脸。男人说道：“我知道你有那个东西。交出来。”
　　狠。真狠。
　　这么直白的夺取方法，也是没有恶意。
　　我的同类显然有些动摇，可是毕竟作为妖，所以并不惧怕人。我的同类收紧了妖气，我能够感觉到他正在慢慢转移妖气。
　　白衣男人冷峻的脸上此时此刻又映上了一丝笑容，他动了动脖子，眼神转了转，看着这一片参天的大树，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威胁：“你喜欢这些大树吗？”
　　虽然我跟我的同类还并不认识，不过看他能够将这片森林养得这么动人，必然是深深爱着这些植物的，所以植物才有了生命一般。
　　白衣男人的剑锋仍然牢牢地抵住我的咽喉，可是他的眼神却充满笑意地看着这些大树，他的声音又温柔又动听：“我瞧你把这些树木养得十分好，那么眼见着这些大树被拦腰砍断，我觉得你也会非常喜欢看？”
　　白衣男人的眼神从这些大树身上拔了下来，看着一片空旷，他笑盈盈地对我的同类说道：“你觉得呢？”
　　狠。真狠。
　　不过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