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群中的猫》傅克心

1、第1章

　　即将成为初中学生的那个暑假，安真被告知她的生命中将出现一个新的伙伴。

　　那天，许久不见的小姨彭焕到安真家里做客。安真和她打了招呼之后就上楼回自己房间了，大人聊天的内容她没兴趣。可是在要关上门的时候，却听到了似乎有点意思的对话开头。于是她扶着门站在自己房门口听了下去。

　　“姐，跟你商量关于拓玉的事儿。妈可能跟你说过吧？我们打算让他过来念书，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也进一附中，和安真他们念同一所学校？”

　　妈妈的回答淡淡的，似乎并不意外：“你这样想也很自然。拓玉是个好孩子，我们也都很疼他，虽然一附中现在不太好进，不过也就是多跑点关系的事儿，这都没问题。我的倒是觉得该考虑考虑拓玉他能不能习惯在这边生活；还有课程能不能跟得上这边的进度……在北京的时候他学习情况怎么样？”

　　“大概中等偏上吧。那孩子内秀，感情好像比较淡，就没见他怎么拼命去争取过什么。学习上，我看他比其他小孩都要轻松多了，成绩一样不错，偶尔辅导他功课时他也都理解得挺快……所以我想他还是挺聪明的。”

　　妈妈说：“没问题就好。学校那边，你是要我们去说还是爸妈去说？一附中的校长曾经是妈的学生。教务处的人我们也有几个能找上关系。当然如果是二附中的话就更方便了。”

　　“还是一附中吧。妈也说，让拓玉和安真多在一起比较好。那和校方联络的事就拜托姐了。这种事情我也不太想还依赖爸妈。唉，如果我这些年还留在Z大，就不会还要让你们去麻烦这些……”

　　“也不麻烦。拓玉是很招人疼啊。他来了之后应该可以和安真成为好朋友吧……安真很有耐心，而拓玉虽然内向了点，但是性格也很好。你应该可以放心。”

　　“是啊……因为是安真我才放心。其他孩子，这个年纪也还没有很懂事，要是再碰上像拓玉以前学校的那些小孩一样欺负他的事……我就真的没办法了。”小姨的声音带点颤抖，可能是想起什么事情，心情激动了。

　　“没事的，不用多担心。平常和安真在一起的孩子们性格也都很好。……那，你先去和安真说说？”

　　“好。我现在去她房间。”

　　听到小姨的这句话，安真赶紧转身走进自己房间里，把门虚掩上。小姨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然后轻轻地敲开了她的房门。

　　安真把小姨迎进房间里，招呼小姨坐下。

　　“小真……房间很整齐喔。”小姨微笑着夸奖道。

　　安真睁大眼睛看着小姨。她好久没见到小姨了，大概上一次见她时自己还是刚上小学的小孩子吧？外婆家的人提起小姨时她有仔细听过。小姨彭焕是一个时下典型的坚强女性，精明强干而又不乏丰富感情。她的打扮相当符合她二十九岁的年纪，既不过分成熟也不太强调青春感，从妆饰到衣着都与年龄吻合得很好。所以看上去是很有气质的一位女性。不过相对来说，她不太常亲近家里的小孩子，所以安真和她也不太熟。听到这句不咸不淡的夸奖她只是笑笑答道：“因为只要稍微乱一点我妈就会念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习惯。”

　　“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小真，你已经快要上初中了吧？个子也长得这么快，是不是现在的女孩子都发育得像你这么好啊？”彭焕笑眯眯地看着身材高挑的外甥女。

　　“啊，大家都差不多啦。我可能是因为比较早开始长个的缘故吧……”安真漫不经心地答道。“倒是小姨，这些年在北京工作很辛苦吗？”

　　“啊，是挺辛苦的。”彭焕慢慢地在书桌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和远远隔了三四米的距离、站在床边的安真面对面。“小真，有件重要的事情小姨想拜托你。”

　　安真释然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在等待着小姨自己开始提起正题。“小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你说。”

　　“好。我前几年在北京结婚了的事情你知道吧。婚后，我成为了一个跟你同年的男孩的继母。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张拓玉。由于我及他父亲的工作上一些缘故，他现在可能要从北京转到我们市来念书。或许会进和你一样的Z大一附中。”彭焕慢悠悠地站起来转过身去，似乎在看安真的书架上所摆放的书籍。

　　“啊，那不是很好吗。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安真微笑道。

　　“是啊……”彭焕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小真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让爸妈操心过什么事，这我是知道的，因为了解你的稳重我才想先和你说一声。在学校里或是和同学相处的过程中，如果拓玉他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顾他。你人缘好，做事也从来不出什么差错，而且听说你常交往的圈子里都是些好孩子，这件事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了。”

　　安真愣了一愣：“小姨要拜托的事就是这个？”

　　“嗯，没错。”

　　安真沉默了片刻，有几分郁闷。要人“好好照顾”……为什么，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和自己同年不是？那也是初中生了啊。而且一个男生，怎么还可能需要女孩子的照顾。除非说他是残废还是什么地方很特殊那另当别论。虽然努力掩饰自己的动摇，但毕竟还是孩子，她困惑不满的神色还是显露了一些在脸上。

　　彭焕接着说：“拓玉以后会住在外婆家里。外婆外公会帮忙照顾他，和关照他的学习。”

　　“哦，那很好啊！外婆和外公在Z大都是德高望重又有权有势，有他们监督和辅导，别的方面不说，张拓玉今后就只在学习上都肯定会一帆风顺的。”安真挑了挑眉笑了。那家伙还真好命呢，居然能得到外公外婆的亲自照料？就算是安真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次外婆亲手做的饭，也没被外公陪着玩过多少回，哪怕是拿着数学题去找外公外婆也不能和他们亲近多少时间。这个张拓玉的待遇倒是比亲外孙女还高多了。

　　“但他毕竟还是孩子，需要有同龄人的朋友圈。安真，拓玉他和你不一样。他不像你这样善于交际而且令人信赖。他很内向，常常压抑自己的情绪，很不爱说话，可能看上去性格有些别扭。可是他是个好孩子，心地很好。你要是和他交往久了会发现这一点，那时你一定会很喜欢他。”

　　安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小姨的意思，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和他相处不好，我得好好迁就他，是不是？”

　　小姨有点尴尬地怔了怔。“呃，迁就……倒说不上。拓玉性子很温顺，只是不喜欢讲话。希望你不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好，常常陪在他身边吧。他不是会主动交朋友的人，而且就算你在他身边他也会很沉默。可是你不要让他感到寂寞。”

　　原来是要扮演这个角色。但是就算有人在他身边，如果他不主动开口和别人说话的话还是一定会寂寞的。安真在心里反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哦。我知道了，我会先和他接触看看他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或许在我眼中看到的他会和小姨看到的有所不同也说不定。小姨你放心吧。”

　　彭焕有些复杂地笑了：“可能是我期待的太多吧，不过我真的希望和你在一起，拓玉他能够开朗些，交到多一些朋友。此外，他……他亲妈妈在他八岁时因为意外而去世了。你心里知道就好，平常可不要随便提这件事。”

　　安真吃了一惊。原来如此。这么说估计他是因为失去母亲才变得内向的喽。没有妈妈吗……如果没有妈妈会是什么样子？她愣了一会儿后木木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以前你平常不是每周会去外婆家吃一两次午饭，周末还去那里做功课吗？既然现在多了拓玉在那儿，以后你多跑跑外婆家吧。我和你妈说过这件事了。”

　　“哦。我妈已经认识张拓玉了啊？”

　　“是啊，她以前去过北京几次，有见过他。”

　　“这么说来，小姨有个儿子的事只有我到今天才知道啊！”安真说。“太过分了。”

　　“不好意思啊，没有早点告诉你。”彭焕心情很好地拍拍安真的肩膀——她本打算拍外甥女的脑袋时才切实体会到她的个子真不矮。“过一阵，我把拓玉从北京带过来。那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好啊。我很期待。”

　　++++

　　当新朋友真的站在安真面前的时候，安真觉得他实在很不起眼。个头不高，瘦弱得很。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袖的衬衫。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白得吓人，而且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头发软而伏贴，和时下孩子们理的寸头平头都不一样，色素也比较淡。这个张拓玉和自己站在一起，真的看不出来是同样年龄的准初中生。

　　“HELLO。我叫安真。安全的安,真实的真。”安真满面笑容地说。她很高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大人在旁边，如果那样会很累，而且听到大人们说的什么“以后要做好朋友啊！”之类的话她会忍不住觉得滑稽。这样只有两个人的会面，是最轻松的了。还是小姨明白事理啊。

　　对方这才慢慢抬起头看了安真两眼，由于身高上的差距，安真也这才看到他的脸。他的脸长得也挺普通的，下巴尖尖的，顶多只能用五官端正或是秀气之类的词来形容。他的眼眸乌黑而温润，像是某种小动物的眼睛，倒是叫人看了很舒服。听了安真的开场白，他慢慢点了点头，用很微弱的声音“嗯”了一声。

　　“你叫……张拓玉？”安真见他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便加紧问了一句。

　　对方又以同样的声量和点头幅度“嗯”了一声。

　　哟……这小子果然有些邪门。安真开始觉得有趣起来。她的朋友们虽然不能说都是特开朗外向的人，但是在和人交往时的礼节上从不会出差错，以他们的社交能力要交新朋友可没有半分困难。而像张拓玉这样比古时大家闺秀还内向害羞的男生她还是第一次见。

　　可是……接下来该说什么？安真实际接触这种性格的男孩子之后才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准备不足。“……和北京比起来，我们这儿怎么样？”

　　张拓玉疑惑地抬头：“？”

　　“比如说，空气是不是比较清新啊，风景是不是比较优美啊，花草树木是不是比较多啊，交通是不是比较畅通啊之类的？”安真保持着笑容诱导道。

　　“嗯。是。”张拓玉点点头，干净利落地打发了那长长的问句。

　　他又沉默了，安真伤脑筋地摸摸头。这样子聊天还是头一遭，未免太尴尬了点。“……哎，你等我一下哦。”

　　安真走出门到走廊上，靠着栏杆扶手往下面的大厅看。外婆、妈还有小姨正扎成一堆聊得开心。看到安真出来大家抬起头往上看：“怎么了，安真？要不要端东西给你们吃？”同时马上都担心起来，是不是两个孩子谈不拢。

　　安真摇摇头。“小姨，过会儿我和玲畅去游泳，让拓玉一起去吧。”

　　“啊？”彭焕愣了一下。“这个……拓玉他……他好像不会游泳。”

　　“那不要紧。我和玲畅教他。泳裤我会让玲畅多带一条借给他，你放心吧。”

　　“可是……他不会游泳的话……”彭焕皱了皱眉头。“我看拓玉最好不要去。”

　　“安啦，有我和玲畅在没有问题的。”安真很坚持，满面笑容信心满满地说。

　　安妈妈在旁边帮腔：“别担心，安真和玲畅游泳技术都很好，就算是两个拓玉也保护得了。再说，在浅水区玩玩不会有什么危险。——安真，我告诉你，今天有拓玉跟着你们的话你们不许去深水区，更不准去训练区，听到没有？另外，把家里的游泳圈带上……很久没用了，可能在储物室里，你让张阿姨帮忙找一下。记着小心点，别给我出什么事情。”

　　“好啊。没问题。”安真点点头，回房间去，脸上一边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妈妈不会真的不放心吧？她可是觉得，她和玲畅二人给张拓玉当保镖，恐怕还是太大材小用了。

　　回到房间里，安真对张拓玉说：“嘿，我们游泳去吧。”

　　张拓玉困惑地站起身来，神情无措。“游泳？……我不会。”

　　“我和玲畅教你。”安真看到张拓玉不知所措的表情，微笑着加上了一句，“吴玲畅，我的朋友。以后我们会常在一起玩。他游泳游得很棒喔。”

　　“……”张拓玉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然后站起身走下楼去。安真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在小姨身边轻轻说着什么，然后小姨就笑着摸摸他，对他说：“没事，跟安真一起去玩玩吧。小心一点。”他看上去还是有些迟疑，这时安真就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硬把他拽出大厅。

　　两个人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到了游泳馆门口时看到已经有个男孩站在那里等他们。

　　看到安真身边的陌生人，那个男孩子原本慵懒的表情突然变得精神起来，两眼放光。“哟……！安真，这就是你那个表弟吗？……HI，你好，我是吴玲畅。”

　　安真微笑着看向张拓玉，心里好奇他会不会自我介绍。可是张拓玉却呆呆地盯着吴玲畅瞧，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玲畅在等待张拓玉开口的过程中脸上的微笑也变得僵硬，有点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安真。比安真矮一些、比张拓玉差不多高的少年吴玲畅穿着很合他气质的清爽白色短袖T恤和宽松的五分裤，不但显得身材纤细而且脸蛋也长得比一般男孩漂亮得多。安真不由得心想“他不会把他也当成女生了吧？太夸张了……”

　　吴玲畅实在憋不住了，冲安真死命地挤眼睛、翻白眼，示意她想想办法给自己解围。这时张拓玉突然满足了二人的期待，突然开口说：“我叫张拓玉。”

　　哟……果然长得漂亮有优势。见到张拓玉对吴玲畅态度比对自己好，安真有点不平衡地在心里咋咋舌，又看了吴玲畅一眼，感到几分滑稽，几乎笑出声。吴玲畅没等到期待中的有意思的事，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没精打采样儿，带着张拓玉进了男更衣室。

　　两个游泳馆的常客快手快脚换上了衣服，并肩站在消毒池里等待张拓玉。一边踢着水两人一边小声说话。

　　“你表弟拽的很哪，安真。”吴玲畅撇撇嘴说。“而且你不觉得他比我还瘦？好可怕，还那么白。”

　　“这有什么。有些人就是比较内向。”

　　“真的吗？……嘿嘿，要内向的人变外向，其实也很简单喔。”

　　“你又胡思乱想？把他弄哭了你得负责。”

　　“别别，这哪成呀？你知道我才不会哄人……”

　　“所以少废话。待会儿我们轮流去训练区吧，留下一个人陪他教他游泳就够了。”

　　“唉，真麻烦……他会不会很笨哪？”

　　“……我看搞不好比你还聪明些。”

　　“切，可能吗？……哎我说，这样吧，你去训练区，我先教教他闭气换气什么的。过会儿我过去换你。”

　　“嗯？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你得明白，若是欺负他，被骂的人会是我，然后对你也没好处，还是收敛点好。”

　　“哎哎，知道了啦，看我的吧……”

　　张拓玉慢慢地走过来冲水，看上去还挺怕冷的样子。吴玲畅瞧着他，饶有兴趣地笑了。

　　“喂，张拓玉，你要不要用游泳圈？”

　　张拓玉想了想，然后求助地看着安真。安真摇摇头说：“我觉得不需要所以就没带。不过你要是想要，我去买一个回来。”

　　“那……不要算了。”张拓玉小小声地阻止她。

　　站在游泳池边，吴玲畅拉着张拓玉就往深水区走。安真不放心又叫道：“喂！吴玲畅，你别给我乱来啊。”

　　玲畅撇嘴说：“浅水区里我可待不惯！”

　　安真苦笑，说：“那还不如去训练区。训练区这会儿应该没人。”

　　“哦！对对，那也好！”玲畅嘻嘻一笑，拉着张拓玉就跑，张拓玉吓了一跳，只得勉强跟着，在光滑而且有水的地面上能像玲畅那样肆无忌惮地奔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到了游泳队训练区的三人仍然站在岸边暂时没下去。吴玲畅逼着张拓玉往下跳，张拓玉畏畏缩缩，只在岸边蹲下来，用手把水往臂上撂。吴玲畅没多说什么，率先跳进水中。训练区的池子是标准泳道，以深度来说本来不应该用于教学。玲畅在水里慢慢踩着水，保持着头露出水面一点点的高度，伸出手对张拓玉叫道：“来，拉着我的手下来。”

　　张拓玉犹豫着，看了旁边的安真一眼。

　　安真心里暗笑，但是装作没看到张拓玉的视线，没做什么表示。

　　张拓玉又看看吴玲畅，吴玲畅对着他鼓励地微笑，表情看上去比女孩子还美丽，细长眼眸带着笑意，显得格外秀气温柔。张拓玉慢慢伸出手同时身体向前移准备小心下水，结果吴玲畅突然把手伸向前拉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拽了下去。

　　岸上的安真带着淡淡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水中的张拓玉扑腾扑腾的慌张样子，吴玲畅则幸灾乐祸的开心大笑。他先是用一些力把张拓玉托出水，接着又把他头按下去，同时很巧妙地闪避着张拓玉慌张地乱抓的手。看到张拓玉呛水呛得难受时又再把他扶出来让他咳嗽，接着又再松开手。玲畅玩得不亦乐乎。

　　安真觉得该差不多了，便说道：“喂，够开心没？”

　　“哪儿够呀！你也来啊！”吴玲畅聪明得很，从安真刚才的说话中早听出安真没有保护表弟的意思，便越发放肆起来。

　　“我没这个兴趣。”安真说着跳下池子，把“表弟”从恶魔手中拉出来，然后把他带到池边，把他的手臂放在岸上，让他自己撑住。张拓玉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吴玲畅也游到岸边，和安真两人一左一右待在张拓玉身边。“呵，他该不是哭了吧？”吴玲畅笑嘻嘻地用嘴型问安真。安真白了他一眼，接着伸手把张拓玉湿湿的头发往后拨去。

　　“这是学游泳的第一步，熟悉水性，明白不？以前我和安真学游泳的时候被折腾得才够呛，不过我们才学了半天就把闭气换气以及蛙泳基本动作学好了。你可别就被这点程度的吃苦吓到喔！呛了两口水就害怕得哇哇大哭的都是些小女生呢！”吴玲畅嘻皮笑脸地说，轻轻把水捧起放到张拓玉头上。

　　“咳、咳，我才没有哭！”张拓玉一边咳嗽一边轻声倔强地反驳，并且把脸上的水珠擦掉证明自己没有哭。

　　居然有反应哎……原来这家伙还挺倔强的。安真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拓玉的回话正中玲畅下怀，于是他不怀好意地笑：“呵呵，好极了！那我们继续吧。可别叫苦喔！”

　　张拓玉的确一句也没抱怨。事实上以吴玲畅为主的二人教练团用了极为古怪的非常规教学手段，一般人吃不消他们的怪异方法。但是张拓玉什么都没说，“教练”们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去做；不管是呛了气还是喝了水他都咬牙坚持，这股狠劲让两个教练面面相觑，大惊失色。考虑到张拓玉的年纪和瘦弱的外表，两人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顽强。

　　三个孩子在游泳池里待了很长时间。本来玲畅还嫌不够过瘾，但安真一看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很权威地说：“该回家了。玲畅晚上过去我们家吃饭吧。”

　　玲畅无所谓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抓起张拓玉的手看了一下，手指和手掌由于泡得太久的缘故都已经涨得可怕。玲畅与安真一来是早已习惯，二来在岸上玩的时间也远多于一直泡在水中苦练的拓玉，倒没他那么明显。

　　略带恻然地对视一眼，安真和玲畅两个人接着齐齐凝视着张拓玉。他瘦弱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早已面带疲倦之色，但是自始至终不曾喊过一声累，也不曾要求过休息。

　　玲畅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嘿，这小子挺有种的。照这样练下去没多久就能学好蛙泳了，安真你说是不？看他今天，憋气换气手脚动作还都挺有模有样了。”

　　安真没答他，只微微一笑，抿着嘴带着有些特别的眼色瞅了名义上的表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