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X有顶天雪·花》渣木

1、小毛球与大狐狸

　　天空灰暗低垂，乌云涌动，看起来不知哪位手持风神雷神之扇的天狗大人心情被这寒冷的影响，想要多制造几场暴风雪来排解排解。
　　被雪覆盖的琵琶湖畔，纯净得仿佛从来就没有人类的痕迹。若是仔细辨认，却能发现一点红色。一位一身雪白、名为槙岛圣护的青年正捂着胸口艰难地行走着，鲜红的血一滴、两滴、三滴……仿佛彼岸之花在雪地上盛放。纯白的雪被染上红色之后，并不会让人觉得污秽，反而像是宝石般透射出奇异的光来。
　　名为槙岛圣护的青年并非人类，而是妖狐。京都这片从迁都之时就常有神鬼传说的土地，有妖狐出没并非新鲜事。妖狐是危险的生物，即使是人类力量强大的今天，妖狐也是口耳相传中可怕的存在。
　　在所有妖狐中，最令人胆寒的就数白狐，他们是天狗都要退避三舍的生物。
　　他们觉得平凡的食物太无趣，想尝尝人心的味道，于是洛中一夜就出现上百个牺牲者；他们讨厌天狗能飞，于是京都几大山头的当家天狗都折了翅膀；他们想知道神的模样，于是那之后好些年，出云的神在月也变成了神无月……
　　照这么说，白狐已经没什么能治得了了，可事实上白狐的数量却一直很少——没有白狐能忍受屈居一介土穴，即使不能飞，他们也要站在最高的山巅上俯瞰大地众生。
　　他们太招摇。
　　从白狐出现在洛中开始，他们就成了其他生物——尤其是人类——的眼中钉。人类之中被称作阴阳师的那些，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从未停止过对白狐的剿杀。
　　那些从平安时代之前就开始除灭妖狐的阴阳师到现在也有继承者，他们拿着更先进的武器以更隐蔽的身份来捕杀白狐。
　　伤了圣护的人就是其中一员。那个人利用白狐的好胜心，以自身为诱饵，在与圣护的法力消耗战中用附着驱魔之力的手枪伤了圣护。

　　“我真是愚蠢啊。”圣护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作为狡诈代名词的狐狸居然在狡诈上输给人类……但是谁知道呢，圣护的祖先们也一个又一个倒在了人类的刀下，说不定这就是白狐即将灭绝的原因吧。
　　举目四野，圣护一个人孤单的被白色包围，同时包裹他的还有刺骨的寒冷。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他想看清前面的路，他那曾经明亮的金色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好好对焦。
　　那些被他诱惑的人类濒临死亡时也是这种感觉吗？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死亡说不定是一种乐趣，之前好好体会了目睹死亡的乐趣，今天也好好亲身体会下吧。
　　没有人规定他必须有人类的价值观。
　　圣护感受着血液和生命离开自己，寒冷和死亡一点点侵入自己的躯壳。他真想躺在冬天的琵琶湖边静静死去，高傲地死去，让自己洁白的身躯和白雪融为一体。
　　可是求生本能依然在说着向前跑吧，这使他不得不迈着僵硬的步伐在这片广袤的白雪世界中艰难前行。
　　真狼狈啊，真卑微啊，可是……为什么还要向前跑呢？
　　明明已经……
　　哪里都去不了了……
　　……

　　雪花又飞舞而下，这对白狐猎人的追踪不利，却使得圣护的白色衣服成为绝佳伪装，让步履蹒跚的他成功逃到了一片树林。树林里每一棵树都挂着亮晶晶的冰雪，好像童话王国。圣护扶着树干环顾四周，好像要用最后的力气记住生命中最后的景色。“可惜没有阳光啊……要是橙色的阳光照下来，那一定……更美……”
　　圣护一声轻叹，闭上了眼睛。
　　人类的身体逐渐变化成有着白色皮毛的美丽生物，如他所期望的一样，不管是颜色还是温度，都和雪地融为一体。
　　从树林深处传来了脚步声。不管是不是白狐猎人，他都不能再看哪怕一眼。
　　……

　　“好冷啊，不赶紧躲起来的话会被冻僵的……咦，什么味道？紫阳花的香气？”
　　少年敏锐的嗅觉让他很快就找到了圣护。即使是看上去不甚健壮的少年，此时也能一把将圣护抱起——他现在不过是一团白色的毛球。
　　贴近人身体的温暖稍微唤醒了圣护的意识。鼻尖传来微弱的类似松果的气味，告诉他抱着自己的是变化成人类的狸猫。狸猫本是一种比自己更弱小的毛球，现在却被他抱在怀里，怎么想也……圣护现在倒是没力气去想，在温暖的怀抱里，他又睡着了。

　　对这片森林很熟悉的狸猫少年很快找到了可以藏身的树洞。他从口袋里掏出叶子，变成木板堵住了洞口，又变出一盏灯把这个小小的避风港映照成暖融融的橘红色。
　　此时他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染上了白狐的血迹。空气中飘荡的并不是血腥味，而是浓烈的紫阳花香气。这气味让他有些头晕——一瞬间他明白了怀中抱着的并不是弱小的野生动物，而是传说中的大妖白狐。
　　狸猫少年并没有犹豫，他用叶子变成的绷带来帮白狐止血，用自己的躯体给白狐体温。白狐妖力通天彻地，按理说心口上的这点伤不会是大问题，可是偏偏差点要了它的命——而自己手里的叶子，又不知为何恰好止住了血……
　　狸猫少年正纳闷着，怀中的白狐轻轻抖动睫毛，睁开了眼睛。动物的本能让狸猫少年感到了强烈的危险。一紧张，变身术就维持不住了，他又变成了狸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