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何弃疗》桃朱术

5、没秘密的教主好心塞

　　站在溪边，华山静气凝神，默默伫立了许久。

　　一边的何弃疗有些心急，却也不好叨扰，于是趁此机会抓住一边的阿闪问道，“你……方才怎么那么厉害？”

　　阿闪歪着头瞧着他的教主，“好歹我也在你手下学了几年功夫，要是三两个土匪都搞不定，岂不是太丢我们玄天教的颜面了？”

　　“……可你每日都在我殿外待命，哪来的时间练武？”

　　“你不是传授了我心法吗，站着也没事做，倒不如修炼一下心法，日子久了总会有所收获呢。倒是教主你啊，前些年还隔三岔五稍微修炼一下，这些年有时候个把月都没看过赤见出鞘了。”看到何弃疗语气稍微软和了点，阿闪于是大着胆子提出控诉。

　　“这段时间我不是……哎……我以为我天生神力呢，幼年我真的很刻苦的修炼过，不然光凭玉灵之力也不至于一人独挑蟠龙庄么……可后来自从创立了玄天教，安居山顶好吃好喝供着，爹跟弟弟也不在身边，整个人也就堕落了。”何弃疗看着自己手上的右手，眼中满是悔恨，在阿闪面前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少年得志之人总有这么一个魔咒，让你在最开始就以为自己得到了全部，让你的内心自满到无以复加，然后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慢慢夺走你的一切，让你最后一无所有。

　　“教主现在能悔悟，那还有的救……”阿闪发现自己再说下去就有点不知分寸了，立马噤声。幸好何弃疗还在端详自己的断手，没有很在意阿闪在叨叨什么。

　　溪边的华山发出了一声长叹，睁开了双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无比决绝的说了句，“兄弟，对不住了！”然后走进溪内，从水里捞出一块石头。

　　“这是一块上好的玉石籽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华山抱着石头走到何弃疗跟前，很是怜惜的抚摸着上面的纹理。

　　“你能看到别的玉石？那真是太好了。”阿闪接过玉石上下左右打量起来，“怎么看也就是个普通的石头啊，剖开以后真的会是好玉吗？”

　　“一块够不够，你再多拿一些……”何弃疗瞧着那玉石籽料也就碗口大，也不知道够不够找个好大夫疗伤的。

　　“你没听到别人喊这块玉石兄弟吗，这是他的同类，你挖走他们，就是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你没看华山多不忍心吗！你要不要这么凶残？”阿闪看见华山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立刻打断了何弃疗的无理要求。

　　“话不能这么说，沉在溪底能有被人当做珍宝有意义吗？你愿意千万年定住一个地方不动，还是跟随着别人领略大千世界？自由算什么，玉石又没手没脚，还不是定在一个地方不能动。要我说，如果永远没有被人挖掘，那才是真正的悲哀！”何弃疗才不怕阿闪的教训呢，他自认天底下没有说得过他的人。

　　华山脸上已经越发挂不住了，背过了身去，自他有意识起，他也经历了不知多少载的孤独，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再美好的世界，如果只在一个角度欣赏，那也是会厌恶的。

　　“那……我再去看看吧……”华山再次走向溪边，背影又落寞许多……

　　三人回到村内时已是正午，一笼刚出炉的烧麦勾起了阿闪的馋虫。

　　“烧麦……香喷喷的大烧麦……”阿闪两眼放光地盯着大娘面前的烧麦，就差流口水了。

　　何弃疗鄙视地站远了些，嘟哝着：“真没出息，神教的面子都被他给丢光了！”

　　大娘乐呵呵地看着阿闪：“小伙子，来尝尝大娘刚做好的烧卖吧，保证好吃！”

　　阿闪可怜巴巴地盯着华山，华山虽然无需进食，也被他如大狗般的眼神闪了闪，安抚道：“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换点银子吧。”

　　阿闪忙向大娘打听村里有无识玉师傅，大娘表示从未听说过。这下大家犯愁了，寻来的玉要去哪里换钱呢？

　　大娘看他们三个可怜相，想了想道：“小伙子，你们去咱村儿村长家试试吧，村长他见多识广，也许能帮到你们呢！”

　　阿闪向大娘打听了村长家的方向，满怀希望地奔去。

　　村长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听闻他们的来意表示：“咱庄稼人眼拙，可不敢随便估摸这玉石的价钱，让你们白跑一趟，实在抱歉了。”

　　奔波一路的阿闪只觉怒从心头起。

　　“我们去镇上吧。苍陵镇离这不远，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华山安抚着阿闪，竟让一边的何弃疗听了也顿生不快，他愤愤道，“我想的是赶紧整顿好赶紧回山上杀掉朝钦，现在倒好，越拖越麻烦！”

　　“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现在这样回去，岂不是送死？”阿闪抚摸着可怜的肚子顶嘴道。

　　“凭我们三人之力定是不如他的，我们必须要找人帮忙才行，可凭你的人脉，真有点麻烦……”华山打量着何弃疗，这家伙自视甚高，对于别人的投好都是随意怠慢，得罪了不少人，江湖上真没几个朋友。

　　“也罢，山上的阵法估计那家伙十天半个月的也破解不了，情况好的话，到了山顶说不定就毒发死掉了，我们到时候直接去收尸那也是极好的！”何弃疗自己在那安慰自己，领着二人出了村子。

　　“方才在溪边应该抓条鱼烤来吃的。”阿闪肚子咕咕叫声越来越频繁，看路两旁都是连绵的秧苗或是杂草，绝望之下越走越远慢。

　　“废话这些有用吗，走这么慢是想明天再吃上饭吗？给我跑起来！”何弃疗也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人了，让他将就一下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坚定地向前快步走着，指望赶紧去到镇上能好好吃上一顿。

　　“对了，华山，你……你真的知道我所有的事？”问起这些，何弃疗有点羞涩，方才华山教训自己的时候真的是像个老妈教训儿子一样，这让自认做了不少龌龊事的何弃疗颇有些难为情。

　　“从你父亲将我配上你腰间那一刻起，我便没离开过你，除了被朝钦盗走的那一日。”

　　“那你一直都在观察我吗，有没有睡觉的时候？”何弃疗下意识的抓紧了衣领，好像在提防一个视奸自己的坏人。

　　“玉石没有入眠一说，不过在天山上的岁月意识比较淡，常年都是放空状态，对周边事物无甚关心，后来被人制成玉佩以后，外界的刺激较多，如你所说，呆在原地千万年的我也很向往大千世界，于是确实时刻都在观察这茫茫浮世。可是自从化成人形，感觉时刻都在消耗着玉灵，却也会觉得累，会想要休息来恢复体力。”

　　“就是说从我……几岁来着，三岁开始，你就知道我所有的一举一动？”

　　“准确的说是四岁……到你五岁时，有次因怨念父亲偏爱弟弟，曾在花园内用锐物击打我，把我敲出了一道裂纹，而你自己也被锐物弄破了手指，血水滴入裂纹，才使你意外获得了我的灵力——以你之血为契约，我将我的玉魄奉献给你，在你需要的每个时刻。”

　　“可惜后来你跟朝钦也签了契约呢，你难道不能阻止吗？”

　　“可以阻止的话，我又怎么会跟一个愤怒砸我的五岁孩童签下契约？”华山毕竟经历过千万年历练，说下这话时，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咳咳，算我对不起你，我记得后来父亲发现我在砸你，又痛骂我一顿，说你是我的护身符，要我好生保管。”

　　“不错，他得到我时确实花费了一番波折，还为此受了一些皮肉之苦，只因他认为我是天下最美之墨玉。你想想，他谁都不给，将如此来之不易的东西只送与你，你该明白他对你……”

　　“别提他了，你懂个屁！”何弃疗突然大声怒吼道。他最讨厌别人为那个人说好话，没用的，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何弃疗对他的认知，那个人，若不是念在母亲的在天之灵，何弃疗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何弃疗有今日如此怪癖的性格，那个人也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我只说一句，如果你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你也会做出跟他同样的决定。”华山丢下这一句后便不再多说。自顾自加快了脚步。华山不是生气，他从未生气，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真的生气，只是不想看到何弃疗执迷不悟的样子。

　　“教主，他可不像我皮糙肉厚随意使唤，别人怎么说也是个玉灵，而且还好心要帮咱们，别吼来吼去的。”阿闪看华山走远，不想情况变得更僵。

　　“狗屁玉灵，就是个黑石怪！”还在气头上的何弃疗怒道。

　　果然在太阳落山前，三个人抵达了苍陵镇。

　　“没想到那么些石头，真能换这么多银子。”从当铺出来，拿着换到的五十两银子，何弃疗开始有些佩服华山了。

　　“之前有人拿着一袋金子向某人换我，也被某人言辞拒绝了。”

　　华山淡淡的叙述让何弃疗一下子失去了深究的兴趣，假意应和道，“那你还挺值钱，怎么没人向我问起过你呢。”

　　“你认识的人，有几个识货的？况且你的东西，有人敢过问吗？那次陈老板不过是想过问一下，你就挥剑伤了人胳膊说他打你的坏主意！”

　　何弃疗发现华山简直就是一个自己的黑历史百科全书。

　　自己都忘干净的事了，他却都记得。

　　“你要是这么讨厌我，可以不帮我，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你现在就走，你自由了！”何弃疗扭过头，一甩衣袖将手背在身后。

　　华山怔在当场，连连说，“好啊，好啊……”

　　阿闪知道那都是一时气话，他可不想事情变得更糟，赶紧一手一个，拉住华山跟何弃疗，“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何必内讧呢，教主要报仇，华山要夺回玉魄，我们都是奔着同一个目的！”

　　何弃疗扯了半天袖子，阿闪却越拉越用力，眼见衣领都被扯开了，何弃疗一生气推了阿闪一把，“混蛋，你跟他一起滚！”

　　这一把可用了全力，阿闪被推到地上，衣袖被阿闪扯着的华山也顺势打了个趔趄。

　　这下阿闪也被激怒了，立刻爬起来一挥手给了何弃疗一个响亮个耳光。

　　没等何弃疗反应过来，又是一脚飞踹，直蹬何弃疗胸口将他踢倒在地，赶了一天路的脏布鞋踩在仰卧在地的何弃疗的胸口上，“你还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立场吗？我跟华山如果乐意，完全可以把你送回山上，你说乐风华会不会很感激我，把整个玄天教都送给我？然后让华山跟他的玉魄合而为一，一同为他效力呢？我算看走眼了，你个可怜虫！”

　　“……”何弃疗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望着天，他从没留意过满布晚霞的苍穹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到他都想这样什么都不想的睡一觉。

　　真的好累，虽然晚霞好美，可是眼睛却老想闭上。

　　然后，他真的就这样睡过去了。

　　可这次睡得又和以往不同，虽然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他竟还能依稀听见阿闪那聒噪的声音……
　　“……喂，别装睡了，装睡我们也不管你的……”

　　“……难道又是急怒攻心睡过去了么？那我不客气了哟~”

　　“……喂，被我踢很有意思吗？快起来！（继续踢）再不起来我两只脚一起踩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清醒的，这样躺地上有意思吗？别人要围过来了哟。”

　　“……脸色不对啊，不会是饿晕了吧？可我也一天没吃饭呀。”

　　“……诶，后脑勺怎么有血？！这里怎么有块石头？！”

　　“华山，救命啊！教主被我踢死啦！！！”

　　……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踢死”的何弃疗使尽全力才缓缓睁开了稀松的双眸，发现自己正躺在昏暗的屋内，墙上还有一星烛光闪动，应该已是黄昏以后了，屋内还满布着氤氲的空气，想抬起头瞧个仔细，却发现脑后的伤口还扯着他的神经，又疼得只得好好躺着，趁痛意未消，何弃疗又赶紧活动眼珠四下望去，竟看到了不得了的景象——在自己斜下方，一个裸身的男子，站在个浴桶里，背对着自己，洗澡！

　　只见他从桶里舀起水来，浇到身上，那水珠便顺着背部肌肉完美的曲线滑落，然后又一瓢，然后再一瓢……这番景象令这位自认见多识广的何教主也是艳羡不已，不过这次他倒没有一丝嫉妒，纯粹以欣赏的角度，狠狠看了半天。

　　等疼痛消失，何弃疗再次尝试坐起来，刚准备抬起手，却发现那人正转过身来，何弃疗当机立断继续闭眼装睡，看那人还有何动作！